堂上一陣靜默,柳少嫵直直地瞧著李昭婉,后者倒是頗為鎮(zhèn)定,反問道:“那阿嫵去了哪里?”
“桑田。”
“可有找到你想找的人?”
柳少嫵收回視線,淡淡回了一句:“沒有找到,正如大哥所說,桑田太過荒涼,連戶人家也不曾有。”
聽了她的話,李昭婉暗嗤慣會裝模作樣的,但想來她是真的沒有找到林延,否則現(xiàn)在早就在柳武面前拉他出來對質(zhì)了,既然沒有找到,那么林延是生是死都不打緊了。
念及此,李昭婉心下一松,語氣也柔和不少,笑道:“阿嫵年紀(jì)小,哪里曉得延陵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下回若再想出去,便教涵兒帶你去,你哥哥小時候同卿文哥倆日日出去逛,早把延陵逛了個遍,哪里好玩他再清楚不過了。”
“娘可是在怪兒子貪玩?”
柳武在一旁笑著說:“你這孩子,你娘是心疼你,平日里不是在家就是往鋪?zhàn)永锱?,遲早要把身子累垮的。”
“能為爹分憂,兒子自當(dāng)盡心竭力,替爹打點(diǎn)好府中上下。”
柳武不住地贊許道:“好,好孩子……”
一家人何樂融融地談笑,可總有人懷著些旁的心思,柳少嫵將拿起勺子喝湯,便見李昭婉夾了一筷子香菇擱在她碗里,面上笑道:“這是今日新摘的菇子,味道十分好,阿嫵嘗嘗。”
柳少嫵瞧了一眼李昭婉那扎眼做作的笑,復(fù)低頭看著碗中的香菇,心下泛起疑惑,好端端地給她夾香菇做什么,其中必定有詐,即便沒有別心,她本人亦是不喜一切菌類事物,林母時常教育她說菌類對身體好,可她說什么也不肯吃。
柳少嫵本能地?fù)u頭道:“多謝大娘,可我不喜歡吃菇子。”
“阿嫵以往不是最喜歡吃菇子么,怎的現(xiàn)下卻不愛了?”
說這話的卻是柳玉離,她一臉鄙夷地瞧著她,不知為何,這幅神情她有一種莫名地熟悉,仿佛記憶中,她也曾這樣看過她,是什么時候呢……
柳少嫵腦中突地閃過一段記憶,模模糊糊地記憶中,眼前似乎同樣擺著一碗香菇燉雞,只是湯面上浮著什么東西,她努力地想看清那是什么,畫面陡然清晰起來,她終于回憶起湯里面的是何物,那是螞蟻!
那日下人給她端來的飯食中,有一碗雞湯,湯面上浮了一層黑漆漆的螞蟻,因身體都被剁碎,一時間看不出那是什么,她只以為是小芝麻,可待她喝了幾口覺出味道不對時,柳玉離猛地推門進(jìn)來,就是用那樣一副鄙夷地模樣,居高臨下地瞧著她,笑道:“這蟻湯味道可還好?”
往后柳少嫵再也不曾吃過香菇,連雞湯也不再喝過,而這些都是柳玉離做得,她自然也知曉自己再不碰這些東西,而今李昭婉以菇子試她,就表明對她的身份起了疑心,看來,她們是害怕了,害怕自己這些手段,有朝一日會真的送她們下地獄,永不翻身。
回憶至此,柳少嫵再看碗中嫩滑的香菇,只覺腹內(nèi)翻江倒海,她忙推開面前的碗,抬眼狠狠瞪著柳玉離,語氣稍顯冰冷,道:“阿姐忘了么?自那日起,妹妹便再也不喜歡吃香菇了,其中緣由阿姐最清楚,不是么?”
柳玉離明顯神情一滯,眼中盛滿了不相信,李昭婉覺出她有些不對勁,忙扶上她的肩頭,低聲問道:“離兒,怎么了?”
這一碰不要緊,直另她一驚,手下一不小心打翻了盛湯的碗,湯水盡數(shù)灑到了她湖綠色的水紗裙上,柳玉離驚叫一聲,慌忙站起身來,無措地愣在那里,好不狼狽。
“玉離!”
柳玉涵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柳武亦站了起來,瞧著柳玉離皺起了眉頭,道:“這是怎么了?”
李昭婉回身答道:“老爺莫急,許是離兒身子有些不適,妾便先帶她回房了。”
柳武揮手道:“好,你們?nèi)チT。”
說罷,李昭婉扶著柳玉離離開了屋子,柳武嘆了口氣,坐下道:“玉離這幾日究竟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柳少嫵自然知道她是因的什么,可面上故意道:“怕是那日賀少爺?shù)幕卮?,惹惱了姐姐罷。”
“顏之那孩子啊,沒個正形,不成便罷了,爹倒是十分中意沈家的那個獨(dú)子。”
聽到這個名字,柳少嫵手一抖,筷子掉到了桌子上,只聽柳老爺緩緩續(xù)道:“沈云軒不禁沉穩(wěn)干練,更是心思縝密,待人處事也頗為圓滑,很得老夫的賞識啊。”
“是,是么……”
柳少嫵干笑了幾聲,不再說話,只靜靜地?fù)熘肜锏牟恕?/p>
柳玉涵偏頭瞧她,眉頭微微皺起,半晌什么話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