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姜麟,是我的亡妻。”
柳少嫵半晌回不過神來,耳邊只回響著兩個字,亡妻,不是相思的心上人,不是情重的故人,而是亡妻。
心里似乎有什么在緩緩下沉,直沉到心底,壓地她喘不過氣來。
沈云軒摩挲著手中的青玉折扇,撫過微微泛黃的扇面,緩緩說道:“這是她的手筆,她就死在那年春末,畫了山水卻未來得及題字。因她十分喜歡桃花,所以我將她葬在英谷,那個種滿桃樹,桃花開地甚好的地方。”
“麟兒雖未入我沈家族譜,可我早已視她為我沈云軒的妻子,故這些年來,我也一直以她的未亡人自居,至今不曾改。”
未亡人……柳少嫵神情動容,究竟要多情深,才能使心高氣傲的沈云軒自認(rèn)未亡人,三年不忘,連她畫的扇子也用上好的青玉裝裱,日日帶在身旁,怕是他此生心里都會有一個麟兒的存在罷。
回頭瞧見她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折扇愣神,沈云軒“啪”地一聲收了扇子,猛地驚她一跳,隨即神色不變地問道:“還有什么想問的?”
柳少嫵答道:“沒有了,再沒有了。”
“為何想知道這些?”
她笑了一下,卻瞧不出什么笑意:“好奇罷了,想看看你那扇子到底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若是哪日缺錢了,好把它偷出來換些銀子。”
沈云軒不再答話,只靜靜地瞧著她,窗外似乎傳來幾聲鳥鳴,她咳了一聲,扭過頭道:“抱歉沈少爺,我不該多事的,我真的只是好奇,你不要多心……”
“你覺著我會如何多心?”
柳少嫵不應(yīng)聲,沈云軒微微笑道:“現(xiàn)在的你話倒是多了起來,記得當(dāng)年在你們柳府花園,我問你為何喜愛桃花時,你捏著花瓣怎么也不肯同我說話,如今膽子委實(shí)大了許多。”
頓了頓,又問道:“話說回來,,現(xiàn)在你可能告訴我,為何折杏花而獨(dú)賞桃花了么?”
柳少嫵猛地憶起方才賀顏之也問了她同樣的問題,而她回答過后,賀顏之卻說:“若沈云軒早些聽了你這番話,怕也就沒有麟兒……”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可此時柳少嫵卻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如此,面對沈云軒的問話,她只笑了笑,答道:“只是喜歡罷了,不曾有什么原因。”
沈云軒斂起笑意,垂下眼,半晌淡淡回了一句:“是么。”
此后,兩人再無談話,沈云軒手拿著扇子靠在后座上,微微闔著雙目養(yǎng)神,柳少嫵則是一心望著窗外,再沒有看過沈云軒一眼。
將近酉時末刻,兩輛馬車一前一后地駛進(jìn)了桑田村,在村口地南邊尋了個地方停住了腳。
兩人下了馬車,遙遙望著遠(yuǎn)處高大地牌樓,因年月久遠(yuǎn),依稀能分辨出上面高懸著“桑田”兩個大字。
此為城郊,地界十分偏遠(yuǎn),左右都看不著什么人,柳少嫵瞧著遠(yuǎn)處數(shù)十座茅草屋,傻了眼:“這……這要從何找起啊……”
沈云軒拿扇柄指著一個方向,道:“村北有一口雜草叢生的枯井,林延的家就在那口井的旁邊。”
柳少嫵回過頭來,沖他豎起一個大拇指:“好樣的!”
兩人各帶一個隨從,將馬車丟在村口,繼而前往村北尋找那一處枯井。
天漸漸暗了下來,柳少嫵跟在沈云軒的身后,身上泛起絲絲冷意,旁邊的屋宇皆是一片昏暗,不曾點(diǎn)燈,想來是沒有人住。這荒無人煙的村子,在這夏夜也顯得十分荒涼。
正走著,柳少嫵突然叫起來:“是那兒!”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月光的映照下,果真有一口井坐落在那里,柳少嫵轉(zhuǎn)頭瞧了瞧眼前的房子,想必就是這家了。
那屋子也沒有點(diǎn)燈,人對于黑暗有著本能的恐懼,更何況柳少嫵還是個女兒家,在屋口猶豫了半晌也沒敢去敲門。
安從看出她的窘迫,上前道:“柳姑娘,讓小的來罷。”
“啊,謝……謝謝啊。”
柳少嫵忙讓了開來,退后幾步,沈云軒只在一旁靜靜地瞧著,唇邊攜了一絲笑意。
安從叩了幾聲門,問道:“有人在么?”
無人作答,他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人應(yīng)聲,遂退了回來,對沈云軒說道:“少爺,只怕是沒有人在。”
沈云軒瞧著破舊的木門,回了兩個字:“撬開。”
“是,少爺。”
柳少嫵也忙對自己身后的車夫吩咐道:“你也去幫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