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斜地里伸過來一只大手將我緊緊地按在洞壁上。不知什么時候，季哲冰一路爬到我身旁。

與此同時，那玩意兒因為重力的關系從我右手上滑落，“啪嗒”一聲筆直摔在地面上。

我趁機用雙手扣住那塊凸起的巖石，然后盡量將身體前傾以便貼緊洞壁，這才沒有掉下來。

我心中暗呼僥幸，側(cè)頭對季哲冰道：“謝謝你，季警官。”

“沒事，舉手之勞。”

我倆見縫隙很淺，根本不可能有出路，便打算回到地面。

就在這時，季哲冰指著不遠處的另外一處縫隙道：“瞧，那里好像也有這種東西！”

我順眼望去，果然有一團白花花的事物在縫隙里微微蠕動著。洞頂和洞壁的其他接縫處還有許多類似的物體。

不過，有些顏色很白，有些就略嫌暗沉，甚至連紋路都多種多樣。

回到地面后，我便來到玩意兒面前細看起來。

由于是從高處墜落，它被摔成了十幾塊，活像死人的內(nèi)臟。我曾經(jīng)多次見過血肉橫飛內(nèi)臟四濺的場面，所以印象十分深刻。一想到剛才與它親密接觸過，登時胃里一陣翻騰。

詹姆斯好奇道：“這是什么東西？”

我嘿嘿笑道：“你先摸摸看。”

詹姆斯這二愣子不知道我是在跟他開玩笑，當即伸手摸了起來：“感覺比想象中的硬，好像跟汽車輪胎似的。唉呀媽呀，這自然界有這么一種生物么？”

季哲冰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剛才云先生說這好像是一種叫太歲的東西。”

我道：“其實我也不敢肯定，無華道長，你覺得這是什么東西？”

無華捧起一團碎塊反復看著，然后放回地面，抬頭對我們說：“這是太歲。”

“太歲？”我們?nèi)擞貌煌恼Z氣來表述自己的驚詫。

“這就是《山海經(jīng)》里提到過的太歲么？”我好奇的問無華。

“太歲是民間對它的稱呼，而《山海經(jīng)》將其稱之為肉芫或視肉。我曾有一位俗家弟子喜歡收藏這種東西，還時常拿來請我辨別真假，所以我對此十分熟悉。”

我道：“傳說這種東西能當肉吃，而且吃了以后它還會自己長出來。”

詹姆斯嘿嘿笑道：“怎么，你肚子餓了？來，我割一塊下來給你嘗嘗！”

我惡心道：“你他娘的才肚子餓呢，老子一瞧這東西就惡心。”

季哲冰問道：“真有太歲這種東西？”

無華點頭道：“其實不但《山海經(jīng)》、《廣異記》這類被認為內(nèi)容荒誕不經(jīng)的神話類古籍中有所記載，就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里都提到了這種東西。”

我問道：“洞頂還有其他一些類似的物體，可它們?yōu)槭裁纯雌饋矶疾灰粯樱坑行┌装椎南翊蠓嗜?，有些卻顏色深的像塊東坡肉？”

無華道：“幾乎沒有哪兩個太歲會是完全一樣的。它們在外形、手感、顏色上都會有區(qū)別。不過，成分倒是都一樣，介于原生物和真菌之間。有些科學家認為它們是黏性細菌的結(jié)合體，而我則認為它們是一種單獨的生物個體。”

我訝然道：“道長你怎么對太歲如此有研究？”

無華笑道：“我是學醫(yī)的，徒弟之中又有收藏這個的，所以多少了解一些。在一些道經(jīng)的記載中，太歲有著極為神秘的力量，傳說可以影響人的命運。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固然不足信，但這類生物的確有許多神奇之處。我相信它能出現(xiàn)在洞中，一定有它的道理。”

此時季哲冰插話道：“我在警校上一些醫(yī)學課程時也曾聽教授講過，太歲體內(nèi)的細胞蘊含著極其巨大的能量，而且具有自我修復能力。你把它割去一塊，它很快會長好，放在水里的話會長得更快一些。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它的肉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如果在合適的條件下，它還會不斷長大。”

季哲冰道：“這種快速修復能力歸根到底是能量。巨大的能量使細胞迅速繁殖。太歲對外部能量似乎依賴不多，即便是在密閉的環(huán)境里也能迅速修補傷口。教授猜測太歲可能自己就會產(chǎn)生能量，至少在無法獲得外部能量的情況下有一種應急產(chǎn)能的機制，在生物大分子層面模擬核裂變的效果。”

我聽他說得如此高深，不禁再一次望向那堆肉塊。只見它們不斷蠕動著，并朝著中間那塊慢慢移動過去。

一直插不上嘴的詹姆斯沒好氣地插話道：“你們都是大知識分子，大科學家，這總行了吧！我這個半文盲只想問問，究竟怎么樣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

我道：“該看的地方我們都已經(jīng)看過，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出去的路。眼下洞中就只剩下太歲這個生物最不同尋常。我們討論它并非浪費時間，而是想看看能否從它身上獲得出去的靈感。”

季哲冰也道：“這洞的體積不小，里面儲存的氧氣足以讓我們支撐很長一段時間，你大可以放心。”

“那行，你們慢慢聊，我自己去找出路。”詹姆斯露出一個無奈表情，顧自走開了。

“別理他，他就這個樣子。”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后說道：“我記得太歲一般被發(fā)現(xiàn)在水里或者土中。為什么這里有很多太歲會鑲嵌在堅硬的洞壁里？”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許太歲的種類有許多，在水里和土中被發(fā)現(xiàn)的不過是其中兩種而已。”無華望著洞頂沉吟道：“我覺得這太歲并非是鑲嵌在巖石里，而是一步一步深入進去的。”

“一步一步深入進去？”

“對。打個不恰當?shù)谋确?，當你發(fā)現(xiàn)一只蘋果里面有只蟲子，那只蟲子絕非一開始就在蘋果里面，而是一點一點侵噬進去的。”

我愕然道：“你的意思是，這只太歲不僅能爬來爬去，而且還吃石頭？”

“可以這么理解。”

我心中頓時涌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就在這時，我們忽然發(fā)現(xiàn)腳下的那只被摔成幾塊碎肉的太歲不知什么時候又重新融合成了一塊，并且在原地蠕動起來。

我在仔細觀察之下發(fā)現(xiàn)，它雖然長得像一個圓柱體，但是前后兩端還是有明顯區(qū)別的。在我先前扣過的那一端的中心位置上有一個類似菊花的東西，隨著身體的蠕動一張一縮；而另一端則長著一對類似眼睛的東西，還有一張小嘴。那小嘴不斷分泌著液體，滴在泥地上時竟令地面下陷不少。

我喝道：“看！它吐出的液體對泥地有強烈的腐蝕性。”

季哲冰和無華瞪大了眼睛，就在短短五、六秒內(nèi)，它已深入地下至少十公分，這速度簡直趕上挖掘機了！不過，如此強悍的腐蝕性也令我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剛才我扣的是屁股，否則右手已然廢了。

無華驚訝道：“我見過不少太歲，還沒有一種像它這樣。無量天尊！難道這洞中的太歲受歷代祖師的庇佑，也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霎時間，我想起詹姆斯先前想要挖洞出去的“壯舉”，不由得欣喜道：“這家伙既然能侵蝕堅硬的巖石，對松軟的泥土更不在話下。我們能否利用它的這個特點挖一條地道出去？”

若在平時，我無疑會被當成瘋子。可眼下我們已無計可施，任何一絲希望都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無華的提議下，我們四下搜尋，看有沒有鑲嵌在地里的太歲，可惜一無所獲。我和季哲冰只好再次攀登到洞頂，冒著更大的風險取下兩只太歲。

我們將三只太歲并排放在閘門右側(cè)一處看起來較為單薄的洞壁下，很快墻根處下陷了一大塊。

我們一邊用手電筒配合著挖土，一邊引導著太歲前進的方向。

老天保佑，地面下的巖石成分很少，大部分都是松軟的泥土。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于利用三只太歲破天荒地挖出了一條通向外界的地道。

然而，就在我們準備將這三只太歲拿回去做研究時，它們竟似明白了我們的意圖，一邊朝我們噴著強腐蝕性的液體，一邊往后縮回了地道。

我們哪里敢沾上這些液體，當下四散躲避。等我們回到地道口時，三只太歲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只聽腳下傳來一陣響動，低頭望去，地道竟然已被重新封上。

季哲冰頓足嘆息道：“太可惜了，要是能拿一只回去，沒準能成為本世紀的一大重要發(fā)現(xiàn)呢！”

無華搖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這三只太歲幫我們脫離危難，就不要再難為它們了。”

此時，詹姆斯從身后拿出半塊巴掌大的“肥肉”，笑嘻嘻道：“幸虧老子有先見之明，及時用小刀在它屁股上割了一塊下來。”

我沒好氣道：“人家好歹救了我們，又是智慧生物，你就缺德吧！”

詹姆斯大力一拍胸脯道：“啥叫缺德？我這也是為人類的科學事業(yè)貢獻一份綿薄之力。季警官，你拿去做實驗吧！以后要是得了諾貝爾獎，千萬別忘記在發(fā)言的時候提兄弟一句。”

我本以為他會中飽私囊，沒想到竟如此大方，訝然道：“這么好的東西你不要了？”

詹姆斯一臉嚴肅道：“云飛同志，這我可要批評你了。當年毛主席是怎么教育我們的？一個人的能力有大有小，但只要有這點奉獻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我心想毛主席去世那會兒，你他娘的連顆受精卵都還不是呢，還敢在這里跟我談人生？不過念在他難得覺悟高上一回的份上，我也就樂得讓他批評一次了。

此時天已大亮，火紅的朝霞宛如一面紅旗披在他那猥瑣的身形上，奇跡般地映襯出一個無比光輝的形象來。

這畫面太美，我竟不忍再看。

季哲冰額頭冒著冷汗地說了聲謝謝，然后將這塊太歲鄭重收好。

說來也是奇怪，這塊太歲肉不像那三只太歲般活躍，而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季哲冰的手掌心上，仿佛一塊死肉。

就在我們疑惑不解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林中緩緩走來。

當他看到我們出現(xiàn)在洞口時遠遠地停下了腳步，瞧臉上的表情似乎十分意外，而后轉(zhuǎn)身就跑。

無華喃喃自語道：“怎么可能是靜賢師叔，怎么可能……”

話音未落，我和季哲冰早已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