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動靜后紛紛回頭,無不面色駭然。
詹姆斯一拳將小李打翻在地,來到我面前急道:“娘的,吐了那么多血!你沒事吧?”
我苦笑搖頭道:“不礙事,不過這陣完了。要再布陣的話,得等到十二個時辰之后才行。”
“我就知道這小子出現(xiàn)地蹊蹺!”詹姆斯抄起獵刀,滿臉殺氣地奔向小李,“我這就捅了他,以絕后患!”
王文揚見狀抄起家伙擋在小李身前,怒道:“他是老子的人,你他娘的動他一下試試?”
我怕他倆真掐起來,所幸徐道長在中間調(diào)停,這才沒有出事。
我對詹姆斯道:“小李現(xiàn)在神志不清,你跟他較個什么勁兒?”
詹姆斯憤懣不語。
我扭頭對徐道長說:“道長,我是不行了。你有什么辦法破解這回魂路?”
徐道長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掐著手訣在甬道內(nèi)來回走著,半晌后方才說話:“我用‘茅山探路訣’感應(yīng)到這回魂路并非純粹的靈體作祟,其間夾雜著許多更為復(fù)雜的情況,光憑玄門法陣多半是破不了它的。”
徐道長的修為遠(yuǎn)在我之上,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于是問道:“那還有什么其他辦法?”
道長閉門搖頭,表示還未想出來。
王文揚頹喪道:“唉,早知道就不該貪墓里的這點東西。這下可好,連老命都要搭進去了!”
我安慰道:“你也別泄氣,這地方雖然古怪,但一定有規(guī)律可尋,只是咱們一時半會兒沒瞧出來而已。”
王文揚苦笑道:“你這話等于沒說一樣嘛。我也知道有規(guī)律,可要是找不到這規(guī)律,咱們只有呆在這古墓里等死嘍!唉,老子盜了半輩子的斗,可謂是成也倒斗,敗也倒斗。你說我好好的不在家享福跑來這鬼地方,當(dāng)真是鬼迷了心竅。”
詹姆斯笑道:“唉呦,難得您有這份覺悟。怎么,后悔了?這一墓的寶貝都不要啦?”
王文揚擺了擺手,意志堅定道:“不要了,不要了。我現(xiàn)在只要求好好地活著出去!唉,口好渴,我的水半路上就喝光了,你們誰還有?”
眾人聞言相視苦笑,原本以為這次進墓會十分順利,哪想到過程會如此曲折離奇,所以事先沒有多帶水和干糧,而是將背包里的大部分位置騰出來安置裝備器械。
此時此刻,大家背包里的水早喝了個底朝天,哪里還有多余的?
如今被他這么一說,都紛紛覺得口渴起來。
我瞧大家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情形不妙,本想忍耐一下,可嘴里干燥難耐,忽然間想起洞室里的水潭,趕緊那里奔了過去,“娘的,這不是有現(xiàn)成的水呢,還是地道的山泉呢!”
王文揚在后頭喊道:“這水還不知道能不能喝呢,你倆咋那么猴急呢?”話雖如此說,可一想到清涼爽透的山泉,那倆小短腿就歡快地撒了開來。
我和詹姆斯聞言停下了腳步,猶豫了片刻后終回頭道:“還不知道啥時候能走出這鬼地方,要是不再補充點水分的話,咱們就算不累死也得被活活渴死。”
年輕人火氣旺,最耐不得渴,我倆眼見清水就在眼前,哪里還管得了這許多,當(dāng)下用瓶子舀起來就喝。
詹姆斯那小半瓶水還沒入口,忽然被我伸手一阻。
詹姆斯愕然,見我手上拿著一柄銀制小刀后便醒悟過來。
銀刀入潭,沒有變色,顯示這水里無毒。
我倆再也忍耐不住暢飲起來。
清涼的潭水中帶著一絲絲直透心底的甘甜,我倆喝得口滑,也不知道舀了多少次,只喝肚子滾圓滾圓的,幸福的表情中夾雜著幾分水醉。
王文揚在遠(yuǎn)處瞧得嘴唇發(fā)干,心底發(fā)癢,忍不住發(fā)喊一聲,也扯起小李沖了過來。
可剛沒走出幾步,忽見眼前人影一晃,被徐道長給攔下了。
王文揚不悅道:“你攔我干嗎?”
徐道長從懷內(nèi)摸出一只羊脂玉瓶,倒出幾滴黃色液體抹在中食二指上,隨后在王文揚的眼皮上輕輕揩了兩下。
氣味熏天,刺激地王文揚涕淚橫流,睜不開眼睛。
王文揚閉上眼睛嚷嚷起來:“你給我抹的是啥玩意兒?咋那么嗆人呢?”
徐道長拍了拍王文揚的肩膀,等他勉強能睜開眼睛后方才一指那口水潭。
王文揚雖然口中焦渴難忍,卻也知道徐道長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當(dāng)下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頓時駭了一大跳!
這邊廂,我正摸著肚子,感覺雖然喝了不少水,可還是口渴地要命。
難道自己在不經(jīng)意間消耗了那么多水分?
我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詹姆斯道:“大偉你喝飽了嗎?我怎么覺得這水跟雪碧似的,越喝越渴呢?”
詹姆斯應(yīng)道:“咦?你也有這種感覺??!他奶奶的,跟幾輩子沒喝過水似的。咱們再這么喝下去,肚子都快撐爆了。管他呢,再喝一點!就算撐死也比渴死強!”
我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哪里有這種的水,讓人喝了再想喝下去?不會是水里有什么古怪吧?
一想及此,腦海里浮現(xiàn)起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的一樁怪事。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農(nóng)歷鬼節(jié),父親帶我來到關(guān)中一處秦墓內(nèi)尋找墓靈。
素聞關(guān)中多山少水,可那秦墓卻三面環(huán)水,綠樹成蔭,頗有些江南風(fēng)韻。
父親說,按照風(fēng)水學(xué)來說,此處乃龍閣出水之局,雖然表面看似風(fēng)平浪靜,實則底下暗藏洶涌,另有玄機。千余年來,不知有多少倒斗界的前輩高手折在這里。
果然,我倆在下墓后遇上了極為罕見的法陣機關(guān)。
父親憑借著多年來的經(jīng)驗和智慧最終化險為夷,可終究還是受了內(nèi)傷。
當(dāng)他打坐療傷時,年少好動的我瞞著他偷偷跳入一個深潭里游起泳來。
我是在錢塘江邊長大的,水性自然極佳,所以這潭水雖然看起來深不見底,卻也沒什么好害怕的。
游著游著,天色忽然暗了下來,投影落在水面上,剪出四周亂石嶙峋的形狀,原本碧水青山的水鄉(xiāng)古韻登時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周圍死一樣的沉寂,猶如置身于月亮上的死湖,毫無半點生氣。
沒多大工夫,水面全部暗了下來,一片墨綠,無窮無盡。
水潭恰似一張能夠吞沒一切生靈的海怪大嘴,文靜卻深不可測,柔軟中帶著幾分兇煞。
當(dāng)黑暗的窟窿把天地吞沒后,我嚇得匆忙游至岸上,休息半晌后方才懼意消散。
這懼意消散后,怕倒是不怕了,可由于一路折騰,口里早已渴得直冒煙。
我走了幾步來到水潭上方的一條溪水,見那里水質(zhì)清澈,便大口牛飲起來。
溪水清甜,可我發(fā)現(xiàn)自己越喝越渴,越喝越想喝,最終將那小肚皮撐得滾圓滾圓的,實是駭人。
就在這時,療傷完畢的父親找到了我,將我強行提起倒掛,并用手在我胃上揉了半天,逼得我將喝進肚里的水重新吐了出來,最后讓我服下一枚藥丸。
后來我才知道,這古墓四周的水在當(dāng)年建墓時就已被秦朝的巫師下了符咒,但凡飲用此水,均會越喝越渴,直至脾臟被撐破為止。
本地山民知道此事,都從十幾里外挑水喝,倒是有不少從外地慕名趕來倒斗的,還沒找到墓道口就折在了這條小溪上。
一想到這里,我就涔涔地直冒冷汗。
難道這潭水有毒?可為什么銀刀測不出來?
我強忍住口中的焦渴,對詹姆斯喝道:“別喝了,這水有古怪!”
詹姆斯喝得正爽,根本不來理我。
我見詹姆斯原本扁平的小肚子如今已漲地跟面鼓似的,連忙上前死死地摁住他。
詹姆斯雙眼充滿了血絲,忽然間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發(fā)狠道:“快給老子放手!快放手!老子要喝水,喝水……”
他一邊說著一邊死命掙扎,力氣大到反常的地步。
片刻之后,內(nèi)傷還未完全恢復(fù)的我終于抵擋不住他那瘋狂的力道,“砰”的一下被他撞出好幾米遠(yuǎn)。
詹姆斯趁機騎坐在我身上,和我扭打起來。
一股強烈的刺激氣味涌向鼻尖,不知何時,徐道長來到了我倆身邊。
此時我的意識也早已陷入瘋狂,只覺得眼前那股刺激性氣味越來越小,意識也總算恢復(fù)了一些。
側(cè)目一看,登時驚呆了!
邊上哪里有什么水潭,分明只見到一朵巨大的,鮮血般凄艷的花,正朝自己面色猙獰地一吞一吐。
詹姆斯也沒有騎座在我身上,是我自己用手掐著自己的脖子!
起身一瞧,詹姆斯正在遠(yuǎn)處坐著與我相同的動作。
我駭然問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文揚沉聲道:“咱們都被這花給騙了,這里根本不是先前的那個山洞!我們一路上的所見所謂,都是中了迷魂曼陀羅的毒氣而產(chǎn)生的幻覺。根本就沒有什么回魂路!唉,如果不是徐道長將藥水涂在我眼皮上,恐怕我也會變得和你們一樣。”
我低頭一看,只見肚子果然沒有鼓脹起來,而口中依舊干渴,沒有喝過半滴水的感覺。我指了指眼前的這朵直徑足有三米的巨型花朵,愕然道:“這就是迷魂曼陀羅?”
王文揚點頭道:“此花又叫地獄之花,原產(chǎn)自尼泊爾,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移植進了中土。道長說此花雖然不能直接對人造成傷害,卻能釋放出一種連科學(xué)家都無法分析出來的毒氣,令人畜產(chǎn)生幻覺。”
我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只見這里依然是個堆滿了人畜尸骨的洞室,便問道:“那照這樣說的話,咱們根本沒有重復(fù)走路,而是一直向前走?”
徐道長點頭道:“我也是剛發(fā)現(xiàn)的。”
詹姆斯道:“那這些人畜難道都是被這迷魂曼佗羅所害?”
王文揚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也許咱們從進入墓道口的那一刻起就中了毒氣,一路上見到的都是幻覺,包括那條龍和山鬼。不過……”
我驀然打斷道:“不對,并非完全都是幻覺,至少那山鬼不是。因為我和小李都是被它扔下盜洞的,而那時我們還在墓外,不可能中毒!”
接著,我似是想到什么,一臉懷疑地盯著徐道長:“道長,你怎么會有迷魂曼佗羅的解藥,難道你以前來過這里?”
此話一出,道長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