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我被一口茶水噴醒,半晌后瞧了瞧四周,只見自己正置身在先前經(jīng)過的那個包廂內(nèi),而王文揚和那來歷不明的老道正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喝著茶。
我見詹姆斯手里捧著個茶碗坐在我面前,不由愣道:“你不是掛了么?”
詹姆斯嘿嘿干笑道:“你小子就惦記兄弟嗝屁啊,跟你這么說吧,這位徐道長乃是得道高士,剛才那一腳有個名堂,叫‘移山腳’,不發(fā)猝勁,能推人數(shù)丈遠(yuǎn)而不傷其身。再說了,你以為自己是豆腐做的啊,人家手指頭一戳就碎了?”
我怒道:“敢情你他娘的一直看著我弟挨揍啊!虧我還想著幫你報仇!”
詹姆斯連忙賠笑道:“我當(dāng)時不是打累了么,正好借這機(jī)會躺下來休息會兒。不過你小子還真他奶奶的夠義氣!我詹姆斯這輩子沒看走眼。”
我側(cè)頭一想,道:“不對啊,我探過你的鼻子,你當(dāng)時明明沒有了呼吸。”
詹姆斯笑道:“你忘了我的特長是游泳么?要閉個氣還不容易!”
我這一聽,氣更不打一出來,“老子真想好好揍你一頓!”
詹姆斯眉開眼笑道:“行啊,只要兄弟你能消消氣,就算讓你打個十頓百頓也沒問題。不過當(dāng)時我真沒料到你會這么激動,我一見你被戳倒就連忙從地上滾了起來??上б呀?jīng)遲了。不信的話你可以問王老板和徐道長。”
我心頭一軟,嘆息道:“反正你小子總有理。”說著,對王文揚苦笑道:“王老板手下藏龍臥虎,我認(rèn)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王文揚大力一摸那標(biāo)志性的大光頭,哈哈大笑道:“云先生言重啦!我這回請你來想和你做筆穩(wěn)賺不虧的買賣??上悴豢下犖艺f完就急著要走,徐道長也是沒辦法才出手挽留的。”
我望著那個面上一直沒有表情的徐道長,苦笑道:“道長好本事,多謝你手下留情。”
徐道長木然搖頭。
我對王文揚道:“王老板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不過,我們兄弟從不干違法犯罪的事情。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還請你不要為難我們。”
王文揚嘿嘿笑道:“你們私下進(jìn)入屠蛟山古墓尋找哈拉帕之眼,難道就不違法么?”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瞪向身邊的詹姆斯。
只見他使了個無辜的眼神,表明不是自己泄露的秘密。
我冷笑道:“王老板這話是什么意思,兄弟我怎么聽不懂呢?”
王文揚還未答話,一直沉默不語的徐道長開口說道:“云先生此番來泰山,不就是為了血魃身上那塊刻有哈拉帕之眼的血玉么?”
我聞言驀地長身而起,喝問道:“你究竟是誰?”
徐道長淡淡道:“獵靈人的組織里既然有神霄派的人,那怎會沒有茅山派的人?”
“你也是獵靈人?”
“不,我?guī)煹懿攀谦C靈人。他在西北被血魃所殺,臨終前告訴了我一切。我一直想親手為他報仇,沒想到血魃竟然死在你的手里。”
我目光疑惑道:“既然血魃已死,你為何還要參與此事?”
“因為墓里有我茅山派的鎮(zhèn)山之寶,而我雖然精通道術(shù),卻不通倒斗之術(shù)。”
我恍然道:“難怪你要與王老板合作了。”
王文揚笑道:“既然大家都把話說開了,那么合作起來就方便多了。徐道長想要取回茅山派的鎮(zhèn)山之寶,而我只要里面一些值錢的明器。至于兩位嘛,道長已告訴我你們是為了尋找啥哈拉帕之眼來的。我們之間并無利益沖突,不如精誠合作,互展所長,各取所需!”
我淡淡道:“如果我不答應(yīng)呢?”
王文揚收斂笑容,表情森冷道:“那就別怪我不講道義了。我和道長絕不容許有人打擾我們的好事!”
話音一落,從徐道長身上透來一股凜冽的殺氣,迫得我一陣窒息。
我暗忖以自己目下的修為絕非這茅山老道的對手,以王文揚的狠辣手段,若當(dāng)真動起手來,只怕我倆最后會被大卸八塊扔進(jìn)泗水河里喂魚了。
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道:“我并非不想合作,只是信不過王老板你而已。”
王文揚見我口氣松動,連忙正色道:“這一點兄弟你大可不必?fù)?dān)心。正所謂盜亦有道,我王文揚之所以能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一個義字。你若不相信我,我這便發(fā)個毒誓。”說完,果真伸手發(fā)了個毒誓。
我知道干他們這一行的十分迷信,不會隨便亂發(fā)毒誓,當(dāng)下信了他七成,說道:“行,我信你就是。不過,我想問問徐道長,那個鎮(zhèn)派之寶究竟是什么?”
徐道長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日林國靈豆和龍角釵。”
話音一落,我和詹姆斯都驚得合不攏嘴。
日林國是一個傳說中的古國名字,至今仍未得到過史學(xué)界的肯定。
由唐人蘇鶚撰寫的《杜陽雜編》里有過這樣的記載:在唐朝代宗大歷年間,日林國獻(xiàn)來三寶:靈光豆、龍角釵和仙人鏡。這靈光豆大小像中國的赤豆,顏色殷紅,可發(fā)出長達(dá)數(shù)丈的光芒。此豆如果和石上菖蒲葉一塊煮,就能煮成鵝蛋那么大?;噬铣砸煌瑁澝浪阄稛o比,而且好幾天不再感到饑渴。龍腳釵類似一種玉,青紅色,上面刻有蛟龍的圖形,精巧奇麗,簡直不像是人工做的。皇上把它賜給獨孤妃子。獨孤妃子和皇上同舟泛于龍池,二人頭上便生出一團(tuán)紫云,頃刻間充滿舟中?;噬嫌谑敲藢⒋蒜O放到堂內(nèi),用水噴它,它便化作兩條龍騰空向東飛去。至于仙人鏡,書中語焉不詳。
不過八、九世紀(jì)的中國是一個神奇魔幻,無所不能的時代。那些作品大都是些光怪陸離的虛構(gòu)物,雖然對當(dāng)時的歷史環(huán)境有一定描述,可畢竟很難當(dāng)真,像《杜陽雜編》便是如此。
我省悟之后哈哈大道:“這等虛無縹緲的想也怪談也能當(dāng)真?道長我真是服了你了。”
王文揚微微一笑,雙掌連拍三下,兩名大漢從門外緩緩地推進(jìn)來一輛手推車,車上蓋著一塊黑布,黑布的中央醒目地突起著巴掌大的一塊薄片,十分神秘。
我瞧得一頭霧水,卻見一名大漢一把扯下黑布,那長長的,豎立在那里的薄片原來是塊黑黝黝的板片,看質(zhì)地像是某種不知明的石料。
王文揚起身笑道:“這可是個寶貝啊,咱們得走近些瞧。”
我和詹姆斯跟著他走了過去。
粗看之下,這塊板片和尋常石板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外表異常光滑,背面卻棱角分明,像是從某一塊更大的主體上剝落下來似的。
詹姆斯冷笑道:“這么一塊又黑又破的石頭有啥特別的?該不會就是您說的日啥國豆子吧。我咋看著像是塊炭呢?”
被詹姆斯這么一說,我也生出這種感覺。
再湊近一瞧,忽覺一股詭異奇特的陰冷之氣迎面撲了過來,我下意識地往后退開一步,怔怔地望著王文揚。
王文揚沒有說什么,只是揚聲道:“開窗!”
原本緊閉的窗戶豁然洞開。
正值傍晚,一方夕陽透過窗戶不偏不倚地傾灑在手推車上。
就在我和詹姆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當(dāng)兒,黑石異變陡起!
光滑的石面上驟起一蓬耀眼的光亮,刺得眾人睜不開眼睛,尤其那迫面襲來的光和熱仿佛溫暖無比的陽光快要將人融化了一般。
我和詹姆斯連忙捂住眼睛,再睜眼望去時,只見那塊黑石已脫胎換骨成為一面晶瑩剔透的鏡子。
王文揚好整以暇地望著我倆,似乎對此事早已司空見慣。
光亮消去。
我揉了揉被刺痛的眼睛,問道:“這是什么東西,怎的如此怪異?”
王文揚微笑不語,我心念疾轉(zhuǎn),猛然間省悟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日林國仙人鏡?”
王文揚呵呵一笑道:“不愧獵靈人,反應(yīng)就是快!”
我半信半疑道:“這塊東西是哪兒弄來的?”
王文揚指了指徐道長,我投去一瞥,徐道長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早就覺得這老道不簡單,可沒想到竟有如此能耐。不過,我心中仍舊有個很大的疑惑,“據(jù)說仙人鏡能照見人的五臟六腑,此物能辦到么?”
王文揚笑道:“你再往前走幾步看看。”
我依言向前踏了幾步,在距離石板還有一米遠(yuǎn)的地方停下。
再朝那石面望去時,一種從未有過的陰冷恐懼霎時間襲上心頭。
那塊石頭已經(jīng)成為了一面十足的鏡子,與尋常商店里能買到的幾無二致。
然而,這還不足以令見慣世面的我震駭,令我真正驚駭?shù)氖晴R子上那大半顆連血管和脈動都清晰可見的心臟。
隨著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鏡子里的那顆心臟也跳動地越來越快!
終于,我往后退開幾步,無力地坐倒在沙發(fā)上,喃喃道:“想不到這世上還真有仙人鏡……”
王文揚嘆息道:“當(dāng)初我第一次從徐道長手里接過這面鏡子的時候也像你這樣的反應(yīng),甚至更為夸張??珊髞硪幌?,咱們倒斗的遇到過的怪事還少么?何況這世界無奇不有,有那么一面鏡子也不足為怪。”
一直靜默的徐道長此時插話道:“這日林國三寶并未如《杜陽雜編》記載的那般消失,而是輾轉(zhuǎn)落入我派祖師爺手中,并成為茅山派的鎮(zhèn)山之寶。只是后來出了一些變故,三寶相繼失蹤,我也是打聽了很多年才得知它們被埋藏在屠蛟山的古墓里。”
我問道:“徐道長是如何得到這面鏡子的?”
徐道長道:“十多年前我曾進(jìn)入過屠蛟山古墓一次。可惜那一次出了意外,死了許多人,我只拿出了這一件寶物。”
我心中一動,沉聲道:“九六年,屠蛟山古墓內(nèi)曾進(jìn)入過一支考古隊,道長莫非是跟他們進(jìn)去的?”
徐道長聞言眼皮陡的一跳,旋即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