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門下車,在地上來回檢視,并未發(fā)現(xiàn)有撞著人的痕跡。
環(huán)顧四周,山路的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山坡,如果有人經(jīng)過的話,不會看不到一點身影。
正當我沉思時,原本黑暗的隧道深處驟閃起兩點昏黃。
似是馬蹄踏地的聲音幽幽響起,敲打著我的心弦,比及傳至隧道的出口處時,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Α?/p>
朦朧的月光照出一輛馬車的外形,車前兩匹高頭大馬在一名馬夫的揮鞭催促下正嘶啞著朝自己這邊疾馳而來。
我難以抑制心中的震駭,發(fā)喊一聲,朝山路的另一邊翻滾出去。
車轱轆自身旁轟隆隆軋過,驚魂未定的我還未得及翻身而起,驀覺一只大手從后面搭上了肩膀。
條件反射下,我以一招擒拿手扣住那只手腕,隨即順勢將那人摁在地上。
“哎呀嗎呀,你這是弄啥……快……快放手……疼死俺哩……唉呦……”
我一聽是老李的聲音,連忙松手,抱歉道:“真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來了,我還以為碰上壞人了呢。對了,你啥時候來的,我咋沒聽見動靜呢?”
老李揉了揉被扣疼的手腕,沒好氣道:“俺說老板啊,這三更半夜的你整啥呢?剛才在車里就見你一個人在路邊走來走去,后來又見你學那孫悟空翻起了筋斗,俺瞧著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出來看看你。誰想,唉……算俺倒霉吧。”
我背上頓時出了身白毛汗,呆然道:“剛才你就沒瞧見別的?”
老李愣愣道:“別的?啥東西?。?rdquo;
我勉強吞了口唾沫,艱難道:“馬車,你……你沒見到有一輛馬車剛從隧道里出來?”
老李啞然道:“馬車?俺還趕驢捏!俺說老板啊,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俺……”話畢,他見我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似是想起了什么,駭然道:“老板,你……你是不是看見啥不干凈的東西了?”
我猛然朝馬車離去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里除了輛出租車外,再也沒有別的。
如果那馬車是真的,那速度也太快了吧!
難道……
我勉強鎮(zhèn)定下自己的情緒,一拍老李的肩膀,安慰道:“沒事,這段時間太忙,沒好好休息過,也許是我眼花了。這里夜黑風大,咱們上車再說。對了,千萬別告訴司機剛才的事,免得他把我們丟在半道上了。”
老李點了點頭,可瞧那臉色卻是半信半疑。
走到車旁,我想起一事,問道:“這隧道離你說的古墓有多遠?”
老李壓低了聲音道:“古墓就在俺村的后山,與這青松嶺相連,差不了多遠。不過具體位置俺也不清楚。老板,你的意思是說剛才那……”
我連忙打斷了他的話,小聲道:“有啥事回家再說。”
老李連忙閉口。
上車后,司機問是怎么回事,我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讓他繼續(xù)前行。
司機起初面有難色,我便從錢包里再摸出一張大團結。
他嘆了口氣,收下錢后驅車繼續(xù)前行。
來到小李莊時,天色尚暗。
我回頭朝隧道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見暗夜下遠遠地勾勒出一個似乎是梯形的平頂山山影。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山有股怪異的感覺,因為在記憶中這樣的山并不適合做陵墓。
眺望了一會后,我將目光從遠山收回,將剩下的錢都付了,并建議那司機別再走原路回去。
司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點頭應道:“還有條路回縣城,雖然要饒遠路,可好歹安全。”
送別司機后,老李便帶著我們去他家住下。
原本睡意惺忪的李嫂一見到客人來了,立刻邀我們進屋,不僅沏了茶,還端上蘋果花生棗子,讓我和詹姆斯徹底感受到了山東人民的熱情。
不過,眼下我們都沒有心情吃喝,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李嫂便領著我們來到客房,不好意思道:“屋子舊了點,不過被褥都是新的,兩位大兄弟將就一下吧。”
我倆連聲稱謝,等她走后飛也似的撲向溫暖的被窩。
豈料剛睡下沒多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倆震醒。
來到院子里,只見七、八個村民正圍著老李夫妻在說些什么。
見他們一臉驚慌焦急的表情,我便上前問道:“出啥事了?”
老李道:“是大牙哥家的新郎新娘撞邪哩!已經(jīng)有人去隔壁的王家村找高人去了!”
我聞言心中一動,說道:“我是道門俗家弟子,懂一點法術,要不咱去新房瞧瞧?”
村民望著我,問老李道:“這位是……”
老李猛的一拍額頭道:“我咋把老板給忘哩!俺給你們說啊,這位是俺從南方請來的高人,可厲害了,咱也別耽誤工夫了,這就去新房瞅瞅。”
來到李大牙家,只見門里門外黑壓壓地擠滿了人。
老李一邊拉著我往院內擠,一邊大喊道:“都給俺挪挪地兒,高人來哩……”
大伙一聽連忙讓開了一條道。
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盯在我身上,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后,一個嘴里突起兩顆大門牙的五旬老漢一下?lián)涞嚼侠钌砬埃钡溃?ldquo;兄弟,高人在哪兒,在哪兒呢?”
老李一邊勸他莫急,一邊連吹帶捧地介紹起了我。
李大牙是樸實的莊稼漢子,聞言對我倒頭就拜道:“活菩薩啊,你可要救救俺兒子兒媳啊……”
我連忙把他扶起道:“大哥啊,俺可不是啥高人,只是跟著李哥來瞅瞅發(fā)生了啥事,對了,新郎新娘在哪兒呢?咱還是先看了再想辦法吧。”
李大牙一聽我不是高人,登時急道:“俺說兄弟啊,你這是存心跟哥搗亂是不?你侄子侄媳婦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老李也急了,忙拉住李大牙道:“大牙哥啊,這高人是跟咱謙虛來著,我可是親眼瞧見過他是有真本事的,不信你親口問問?”
我見在這節(jié)骨眼上也不能太含糊了,當下從背包里取出探靈羅盤,裝模作樣地扮起了高人。
村民們認得我手里的玩意兒,紛紛肅然起敬。
李大牙上下打量著我,疑道:“你……您真是高人?”
我點頭微笑道:“還請大牙哥帶路。”
李大牙抽了下自己的嘴巴,自責道:“哎呀嗎呀,原來真是高人啊,剛才得罪哩,您千萬別往心里去啊。”
來到新房門口,我探頭望里一張,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昏黃的房間里,新郎和新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憑邊上的一位婦人如何搖晃都一動不動。
李大牙見狀連忙上前扯起那她,道:“俺說孩兒他娘啊,你這么個整法小心把孩子的魂魄都整散哩!愛華兄弟請了位高人來,還是讓他給瞅瞅吧!”
中年婦女聞言一呆,旋即轉身撲到我面前,緊緊抓住我的雙臂,哭道:“高人啊,你可千萬得救活俺兒子和兒媳啊,俺給你跪下了!”
我瞧得心中一酸,連忙扶住他道:“大嫂你別急,我這就看看。”
上前幾步來到床前,只見新郎新娘眼睛緊閉,再一搭手腕,脈象十分正常,不像是被人下過藥的樣子。
然而,兩人就是不肯醒來,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倍添屋內的詭異氣氛。
我端起探靈羅盤,仔細檢查起了屋子的各個角落,突然有一絲邪氣從床上透了過來。
我快步回到他倆身旁,掏出隨身攜帶的紅線在床的四周搭起了一個法陣,并將三個拇指大小的鈴鐺綁在其中三根紅線上。
結陣完畢,那三個鈴鐺在無風的情況下不停地響著,果然有靈界的事物!
不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屋子的其他角落并沒有靈界的氣息,所有的邪氣都是從床上透出來的。
于是我在床鋪上摸索了半天,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狀,于是只好向一旁的李大牙仔細地詢問起新郎新娘的情況來。
原來,李大牙的兒子李正是縣城一個建筑隊的工人,而媳婦王艷是隔壁小王村的閨女,現(xiàn)如今正在縣城一所小學當語文教師。
今天婚禮順利完成后,兩人依照慣例進入新房,老倆口自然也依照慣例偷偷地躲在窗戶下偷聽新房內的情形。
可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啥動靜。
李正是家里的獨子,大牙嫂極其疼愛他。早在酒席上,她就瞧出兒子和兒媳無精打采是,有些不太對勁,可當著那么多親戚朋友也不好意思當面說出來。
再者,現(xiàn)在社會風氣開放了,早在半個月前,媳婦和兒子就住在一起,也許是晚上太累了。
可不曾想,情況越來越糟,以至于最后弄成了這樣!
此時一陣涼風透過半掩的窗戶徐徐灌進屋內,將房內的一對大紅燭吹得一搖一晃,倍添眾人心頭的寒意。
沉默片刻,我問李大牙道:“你兒子和兒媳沒在外面得罪過什么人吧?”
李大牙搖頭道:“俺這娃平日里待人可和氣了,咋會得罪人捏?媳婦可就不知道了,不過她看著挺文氣的,又是個教書先生,也不可能得罪啥人啊。”
我點了點頭,又問道:“最近有沒有發(fā)生什么反常的現(xiàn)象?”
李大牙搖頭道:“沒有。”話音剛落,就聽大牙嫂在旁邊插道:“咋沒有呢?咱娃上個月在工地上差點被鋼筋水泥砸到,幸虧他躲的快,要不然就……”說到這里,又不禁哭了起來。
李大牙一邊安慰著自己的婆娘,一邊道:“這不是工地意外么?常有的事。”
大牙嫂嗚咽道:“一次還能說是意外,都好幾次哩!還有前些日子,俺們家神位前放著的香爐還忽然‘發(fā)爐’了!俺就說家里的風水不好,想請個風水先生回來看看,你就是不肯。這下可好,終于出事了吧!”
所謂發(fā)爐,就是把很多支香密集地插在一起,而掉落的香灰因為沒有辦法降溫,一段時間后會忽然起火,從而令某些質地的香爐會發(fā)生龜裂。
農(nóng)村人大多迷信,根據(jù)各地風俗不同,有的被理解為發(fā)財前的征兆,有的就被當作不吉利的征兆。
李大牙嘆息道:“這高人不是已經(jīng)請來了嗎?”說著對我道:“高人,可瞧出了點啥名堂不?”
我沒有回答,而是問李大牙道:“你兒子最近老在工地碰到意外?”
李大牙點了點頭,奇道:“是有這么回事,是不是俺家的風水真的不好?”
我正要開口,不料在再次走近床邊時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奇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