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一怔。
先前他只顧著評估劍價,沒有留意到這一點,當下疑惑道:“你瞧清楚了?”
“我這幾天腦子里都是這眼睛,絕對不會看岔。”
“明白了,我就陪你們?nèi)ズ葞妆?,順便摸摸這劍的來歷和那人的底細。”
“謝啦兄弟。”
詹姆斯關(guān)上店門后領(lǐng)著我倆來到附近的河坊街上,找個間還算體面的飯店走了進去。
點了八個大菜一個湯后,三人便扯開了話題。
老李是個實誠人,見我們這么客氣,當下倒竹筒似的將此劍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原來這柄古劍也不是他家祖?zhèn)髦铮撬孀趶睦霞腋浇囊惶幑拍估锲鸪鰜淼摹?/p>
據(jù)他老祖宗臨終前說,那古墓透著詭異,里面擺著很多從未見過的神秘物件,有些東西上都刻著一只眼睛,怪滲人的。
他不敢貪心,只拿了一柄古劍和三樣寶貝就出來了。
英法聯(lián)軍進北京那會兒,這老祖宗染上了鴉片癮,把那三件從古墓里起出來的寶貝都賣了,只剩下一柄古劍鎮(zhèn)宅。
到了老李的爺爺那一輩,也曾想進古墓瞧瞧,可折騰了半天都沒找到古墓的入口,只好作罷。
我一聽這話登時心中一亮,要求老李帶我去他老家轉(zhuǎn)轉(zhuǎn)。
老李以為我倆是盜墓的,嚇得眼睛都直了,不過瞧在錢的份上沒有直接拒絕。
我不方便對他直言哈拉帕之眼的事情,只好謊稱自己是某個靈異雜志的專欄作者,習(xí)慣到處搜集一些靈異資料。
老李到底是個實在人,一聽我不是盜墓的,便點頭答應(yīng)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nèi)齻€便上了前往山東泰安的火車。
詹姆斯這小子昨晚不知又去哪里風(fēng)流快活了,今天一上火車閉眼就睡了起來。
那老李有樣學(xué)樣,不久也打起了呼嚕。
自從經(jīng)歷了血魃的事情后,我的心緒一直有些不安寧,便低聲喊醒了老李,讓他給我講講村里的事情。
老李睜開惺忪的睡眼,揩了揩嘴角口水,一個勁兒地點頭道:“中!要說俺們這個村捏,那故事可就長咧。按祖宗傳下來的說法,俺們小李莊里最早的先人是在明朝洪武年間從山西洪洞縣搬過來的。那會兒不是剛趕走了蒙古人么,山東經(jīng)過兵荒馬亂地這么一鬧,人也沒死剩下沒多少。當時明朝政府號召山西人民支援山東建設(shè),咱那位當武官的先人便護著幾個村的人一路來到了山東泰安一帶,后來又奉了朝廷的令在這里安家落戶。因為其中姓李的先人最多,所以就叫小李莊了。唉,要說根底呢,咱王家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可不知咋整的,后來就慢慢破落哩。現(xiàn)如今整個村子一千多口人有一大半去了外面打工,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留在那里。這地也荒了,山也廢了,我瞧多半是讓頭幾年上山濫砍濫伐給鬧騰的。這攪得山上古墓里的死人不得安寧,哪能不報應(yīng)到咱身上?”
剛開始一聽他扯得那么遠,我心中著實有些不耐煩,可耳朵根里一刮進“古墓”二字,立馬眼睛放光道:“古墓?老李你能具體說說么?”
老李一臉不忿道:“一個破墓有啥好說道的?你真要聽故事,我給你講點別的吧。”
“別!我打小就喜歡聽這個,你給講講吧!”
“中,既然您愛聽,俺就說道說道。說起俺們村啊,還有另外一名字,叫‘守陵村’。為啥叫這個名字捏?因為祖祖輩輩都傳說那后頭的山丘上埋了不知哪朝哪代的王子。記得小時候那山上都是樹,站在村口遠遠望過去,一片綠茵茵的,嘖嘖,看著甭提多精神勒。有一年,一個風(fēng)水先生路過這里,一個勁兒地夸咱這后山是塊風(fēng)水寶地,還說啥土啥山,貴人幫忙的。”
我心中一動,接道:“他是不是說‘土行靠山,得貴人相助’?”
老李一聽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乖乖,老板敢情您是個活神仙,連這都知道?對,那風(fēng)水先生說咱這后山是個土行山。俺當時聽完后就納了悶,這山不都是土堆起來的么?這土行孫俺知道啊,不就是封神榜里的那小矮子神仙嗎,這土行山又是個啥玩意?”
在父親的教導(dǎo)下,我曾接觸過一些風(fēng)水知識,當下笑道:“我可不是什么活神仙。這土行山是風(fēng)水里的話。大凡山川土木都離不開陰陽、五行、八卦。這土行也就是五行里面的一行。咱小李莊的房屋是不是都相對比較集中,背后靠著一座山丘,而那山丘的頂部很平,而且天生地長就是那樣?”
老李一聽更佩服了,一個勁兒地點頭道:“對,對,就那樣。哎呀嗎呀,說得跟真去過的一樣,神啊,太神咧!”
我道:“這土行山在一般情況下名為‘富星’,掌管財運。八卦中,艮位東北,屬陽土,乾位西南,屬陰土。按風(fēng)水學(xué)上的定義,如果土行山位于村子的東北方或西南方,就可以大大增強土行山的力量,給村子帶來大富貴。”
老李嘆息道:“啥富貴,現(xiàn)在俺們這疙瘩窮得就快當褲子哩。”
我奇怪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老李道:“別提哩,早些年咱靠著一畝三分地的,小日子過得還不錯??珊髞聿皇琼憫?yīng)國家號召搞活經(jīng)濟嗎?這山上原本不起眼的樹啊木啊的就成了金餑餑。于是縣城里今天來一車公司,明天來一車工廠,扎堆地往山上蹦,就連咱村的老支書也跟著瞎起哄。就這樣今一斧頭明一棒槌的,沒幾年就把好端端的一座山整得跟個禿子似的。你說說看,這埋在山下面的那啥王子能讓咱好過嗎?”
我隱約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便接著問道:“政府就沒派人來看過?”
“怎么沒有!九六年那會還來過一支考古隊呢!”
我精神一振,忙問道:“考古隊在里面發(fā)現(xiàn)什么寶貝了么?”
豈料老李搖頭道:“鬼知道那里面埋了啥!那批考古隊進去沒多久就出事了,一個都沒能活著出來。”
“尸體呢?”
“說起這個就更怪了!墓口坍塌后,縣里原本打算派救援隊進去搜救,沒想到他們剛來到古墓門口,就看見地上整整齊齊地擺了十二具尸體,全是那支考古隊的人,一個都沒落下!”
我愣然道:“竟有這事?”
老李面色驚慌地左顧右盼,隨后壓低了聲音道:“聽說墓里面不干凈,鬧鬼。這一出事啊,就再也沒來過專家??h里怕這事傳出去影響不好,對外宣稱是山洞塌方壓死了人,后來就把那洞封了。村里人都說是墓里的王子顯靈了,不愿意讓外人打攪呢。”
我勉強一笑,決定要進墓里瞧瞧。
路途實在漫長,兩個人又天南地北地扯了半天,等達到泰安火車站時已是半夜。
三人在車站附近的一家小面館里胡亂吃了碗面條后就攔了輛出租車前往小李莊。
車站附近的出租車是不少,可不知是因為路太遠,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好幾位司機一聽是去小李莊,都紛紛搖頭拒絕。
好不容易又攔下一輛,起先那司機死活都不肯去,可架不住我拿了兩張大團結(jié)在他眼前那么一晃悠,猛的一咬牙后就點頭答應(yīng)了。
行至半途,我想起車站出租車拒載的事,總覺得有什么隱情在里面,便問道:“對了師傅,為啥我們在車站門口攔了七、八輛出租車都被拒載?”
那司機聞言渾身一哆嗦,我看在眼里,忙問道:“你咋哆嗦了?”
司機結(jié)結(jié)巴巴道:“沒,沒啥。這天有點冷。”
老李愣道:“冷么?俺咋不覺得?”
我嘿嘿笑道:“這話恐怕連你自己都不信吧。說吧,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門道?”
那司機猶豫片刻后終于嘆道:“唉,不瞞三位,他們之所以不肯去小李莊,是因為進村的那段路不太平??!”
我還沒說啥,老李已經(jīng)跳將起來:“咋說話的呢?俺們小李莊可是出了名的風(fēng)水寶地,哪來的不太平。你可不要胡亂散播謠言啊!”
司機苦笑道:“大哥啊,敢情您是沒在半夜開車進過小李莊吧?”
老李一翻白眼,沒好氣道:“俺要是有車,還坐你的破的干嗎?”
我還真怕這倆人吵起來,當下笑著插了一句:“是不是那地界一到晚上就有歹徒攔路打劫,鬧得你們都不敢往哪兒開了?”
司機是見慣風(fēng)浪的人,當下也不跟老李慪氣,只是對我道:“要真是人鬧騰的,那還有公安局來管管,可這不是……”說到這里,又嘆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我隨口笑道:“不是人難道還是鬼啊。”
豈料“鬼”字一出口,那司機露出一臉惶恐的表情道:“半夜三更的,可不敢亂說話啊。要真碰上了那玩意,咱們幾個可真得玩完哩!”
詹姆斯啞然道:“不會吧,大哥您不是忽悠咱們的吧。”
老李也氣憤道:“奶奶的,你家門口才鬧鬼捏。俺在那兒住了幾十年哩,咋不知道還有這出?”
司機道:“我說這位大哥啊,你也別動氣。我說的那段路離小李莊村口還有十幾里地。那是一段盤山路,拐角特別多,這幾年已出了不下一百次車禍,連交警大隊都在那里立了警示牌,您說誰還敢往那兒開啊。”
老李一怔,道:“你是說‘青松嶺隧道’?”
司機忙道:“原來你也知道啊,對,就是那里!”
老李不禁倒吸了口涼氣:“以前是聽人說起過那地方,不過警察都說是疲勞駕駛還有啥引起的,怎么跟那玩意扯上了?”
司機不屑道:“你信他們的?要說疲勞駕駛,怎么一股腦兒地疲勞了上百人?還是那地方邪行??!”
夜黑透了,整條山路上不見別的車子。
前方便是青松嶺隧道了,黑暗的隧道口仿佛一個幽冥詭異的魔口,邪惡而又安詳?shù)氐却囎拥淖酝读_網(wǎng)。
伴隨著兩邊徐徐灌進脖子里的冷風(fēng),素來膽大的我竟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涼意。
就在此時,車身驀的戛然而止。
毫無思想準備的我們頓時朝前傾跌而出,差點沒撞暈了過去。
我側(cè)頭一瞪司機,還沒來得及開口責(zé)問,赫然見他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前方,喉嚨一吞一吐的,似乎在喃喃自語著什么。
老李罵道:“咋咧?撞著人啦?”
司機嘴唇一哆嗦,半晌后方才艱難道:“前面有……有個女人剛走過去,穿白衣服的。”
我猛的望去,只見車前黑洞洞的,哪有半個人的影子。
難道碰上了不干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