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確定什么都查不到?”羽青洛瞪大眼睛說道。
“嗯,真是怪了,我長這么大第一次曉得原來還有我爹的生死簿上查不到的人。”一個黑黑瘦瘦的少年人愁眉苦臉的說著,期間還不時用他那雙黑洞洞散著精光的眼睛偷瞄羽青洛,似在觀察她的反應(yīng)。
“這件事我不想第三個人知道。”羽青洛忽然展顏笑道,真是人比花嬌,嬌艷欲滴。
美人施笑,令得少年一掃先前的陰霾,容光煥發(fā),顯得膚色都亮了三分,“那是自然,師妹對我奎黎還不放心么?”奎黎乃崔判官的小兒子,覬覦羽青洛已久,但一直苦于得不到她正眼相看,豈料前天羽青洛破天荒的邀他人約黃昏后,一番寒暄后請他幫忙查殷果的底,古往今來久旱逢甘霖的愣頭青總是無法拒絕心儀女子的請求,奎黎二話不說尋了個由頭就屁顛屁顛的跑回了地府,冒著被他老爹崔判官廢了的危險,他將生死簿偷了出來,躲在彼岸花叢中喂蚊子,前前后后翻了四五遍卻沒有殷果的任何記載。
他本來還擔(dān)心羽青洛會怪他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沒想到她卻一點不生氣,剛剛還對自己笑,奎黎覺得她并非傳言中的那么刁蠻亦或是這是一種特殊對待?眼下他想入非非得厲害,哪里還有空去細想殷果的事兒。
任憑奎黎在她面前笑得面皮抽筋也罷,羽青洛此刻卻是連敷衍他的心思都沒有,她現(xiàn)在唯一在乎和關(guān)心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便是殷果,崔判官手里的生死簿上記錄著三千凡世中蕓蕓眾生之生死,換句話說只要是凡人就會在上面留下生死痕跡,如今什么都查不到,正好印證了她之前的想法,殷果不是人!困擾羽青洛整整兩年的謎題終于解開,但她還來不及喜極而泣,奔走相告。緊接著無數(shù)個疑問又涌了上來,她是妖?是仙?還是魔?亦或是六界以外的什么東西?她剛走出一個漩渦,隨即又被卷入了無數(shù)個漩渦,這便叫自作孽不可活。
蒼華山不分四季,但凡是白晝皆如初春般溫暖和煦,這日晴空萬里白云浮蕩,殷果獨自狂奔在晨間微濕的林間小道上,旁人若見了定以為她是朝氣蓬勃的追風(fēng)少年,而事實的真相是她昨夜又溜去了膳堂偷吃,一不留神吃得太撐,即便睡了一宿后仍然很撐,于是她就決定跑步消食。
“唉,我說你大清早的發(fā)什么瘋?快過來,我有好事情告訴你。”繆執(zhí)到處找她,不曾想她竟躲在這個犄角旮旯里跑步。
殷果白了他一眼,慢慢悠悠跑到他面前,一邊原地踏步一邊道:“你能有好事?”按照以往的慣例來看,他這么早來找自己,多半沒好事兒。
“這話怎么說的!”繆執(zhí)很不樂意,“我本來是想告訴你關(guān)于掌門的事,既然你這么不待見我,在下就此告辭。”繆執(zhí)說罷作勢要走,殷果急忙拉住他,滿臉堆笑,“師兄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沒事兒就喜歡打打趣。掌門怎么了?”
見她態(tài)度不錯,難得對自己如此諂媚,繆執(zhí)收了勢,不急不慢的道:“明日便是試金演武了,今日掌門及兩位師尊在元相殿宴請前來觀禮的各路仙家神族,”皺眉道,“你不是一直抱怨沒見過掌門么?我……”
“快走!”不待他說完,殷果已將他拉著朝元相殿跑去,朝思暮想的掌門啊如今就近在咫尺,她如何肯再多等半刻?。?/p>
02
元相殿外有蒼華弟子值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殷果既不是被邀嘉賓也不是端茶送水的打雜弟子,所以她是個閑雜人,繆執(zhí)早已考慮過這一點,終于在她暴露自己前,將她按在了元相殿的拐角處,鄭重道:“你出去待會兒跟在我后面,否則你見不到掌門的衣角,就會被趕的。”
殷果小雞啄米般點頭稱是??妶?zhí)帶著她,與殿前值守弟子稍作寒暄后便進了元相殿,殿內(nèi)燭影幢幢,大神滿座,一派融融,因著還要隨侍三仙左右,繆執(zhí)將她安排在殿后的一個角落里,塞給她一個蘋果后道:“我還有事,你乖乖在這里不要亂跑,掌門馬上就要來了。要是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是我?guī)氵M來的,我可是要被連坐的!”
繆執(zhí)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殷果對此很是不屑一顧,遂不耐點頭,示意他可以消失了。
繆執(zhí)走后,殷果一邊啃蘋果一邊望著大殿寶座那頭,翹首以盼掌門的出現(xiàn),在這么激動人心的時刻來臨之前,卻有一個令人惱火的聲音非常不合時宜的飄入了她的耳洞,“父君!母君!你們又取笑我了!”羽青洛撒嬌道。
殷果順勢看去,只見羽青洛的左側(cè)坐著個身材魁梧的大叔,雖然此刻笑著,卻難掩劍眉橫臥間的肅蕭之氣,看來他便是羽青洛的父親,瀛洲島島主羽坤了,再她右側(cè)的端莊婦人應(yīng)該就是便是羽青洛的母親。
殷果暗嘆,有雙強大的爹媽就是好,遇到這樣的場合,可以做正坐!
“掌門及二位師尊到!”大殿里頭,回音嘹亮。
殷果循聲看去,一行三人,風(fēng)輕云淡般自大殿深處行來,每過一處皆是風(fēng)度,氣度非凡,“三仙有禮。”殿內(nèi)眾人起身拱手道。
就在眾人相互客氣時,殷果一口蘋果噴出來,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然后手中的半個蘋果就滾落到了地上,她整個人僵硬的立在原地,滿眼驚疑!那個人,不應(yīng)該是好看師兄么?怎么,怎么會坐在掌門的位置上!?接下來殿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知道,仿佛天地就余她一人,四圍都沉寂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隱隱聽到了些許聲音,只聽那個聲音帶著幾分焦急,“殷果,殷果,你怎么了???喂!”原來繆執(zhí)一直心系她,百忙中不忘朝殷果這頭望了眼,不曾想這一眼望得他心中一緊,只見殷果臉色蒼白,蘋果也掉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于是他急忙跑到她身邊看個究竟。
殷果恍惚抬眼看去,只見繆執(zhí)滿面焦急的對著自己說著話,“那個,我,我先回去了,教,教你打骨牌的事情以后再說,以后再說……”這樣縹緲的聲音,殷果覺得很陌生,但它確實是從自己的喉頭發(fā)出,她感到了喉頭有些麻。
繆執(zhí)被她一番話說得冷汗直冒,左顧右盼的看了看似乎沒人聽到,這次吁出一口氣,這小祖宗自己當(dāng)真惹不起!今日一大早開始她似乎就有些不正常,繆執(zhí)決定等忙完這一陣,須得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她,否則自己遲早會被她賣了。
彼時,大殿首席座位上,方千澤看著殷果踉蹌的背影,眉頭微微一皺,這一細小的表情變化,被洞察秋毫的李子陌成功捕獲,于是他道:“她似乎看見了你?”自從他知道殷果喚他師兄后,李子陌便樂見今日這一幕所成,這下正中他下懷,他卻要用疑問句,可見其居心之叵測。
但他的居心對方千澤無效,他淡淡的回道:“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向她解釋?”
“我為什么要想她解釋?”
“因為你之前沒表明身份,才會造成如今的誤會,你不該解釋?”
“我喜歡她叫我?guī)熜帧?rdquo;
“……”李子陌面皮抽了抽,徹底安靜了。
03
“師兄,你怎么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跟個個小賊似的,哈哈……”
“師兄,別不好意思,這里就我們兩個,你要吃什么我去給你偷。”
“師兄,你怎么長這么好看?我以后要找夫君的話,一定要找個你這樣的……”
“師兄,你喜歡怎么樣的女子?”
“師兄,師兄,師兄……”
躺在床上,回想著自己這幾日對他的所做作為,殷果已經(jīng)汗?jié)褚律?,被色字蒙蔽了雙眼,她居然沒有問他的姓名,沒有問他師從哪位仙尊,便自作主張的將他認作了師兄,還時不時的就逗弄調(diào)戲他一番!現(xiàn)在一個悔字已不足以表達她此刻的心情,她調(diào)戲了蒼華的掌門,她覺得前路一片黯淡無光!
可他卻在道法修為上指點了自己,指點?忽然她靈臺一道極光劃過,難道掌門隱瞞身份為就是為了指點自己???一定是掌門無意間看到了自己在樹林里久練不成,可能是恨鐵不成鋼才出手相助,但為了不給自己造成壓力,所以才善意的隱瞞了身份!殷果越想越覺得這個解釋非常合理,這一瞬,方千澤的形象在她心里升華了,殷果只覺受寵若驚,她決定明天一定好好表現(xiàn),絕不辜負掌門的期望!
翌日,殷果精神飽滿的隨眾人來到演武場,卻被入眼的景象給驚得不輕,蒼華山明明終年如春,可眼下演武場中卻是一片雪白,好似剛下過一場鵝毛大雪,積雪繞場壘起了一圈城堞,場中演武臺上鋪上了一層艷紅的地毯,如一碟上好的朱砂桂,擺在羊脂白玉中,紅彤彤的與滿場雪白相得益彰,分外顯眼。
“原來傳說是真的!”一個少年感嘆道。這種科普的時刻,殷果從來不會錯過,趕緊湊過去聽個究竟。
“少一君,是為何意?”慶陽問道。
少一:“每一屆試金演武的周遭環(huán)境都不一樣,我二哥那一屆是夏天,我昨天還在想我們會遇到哪一季,結(jié)果是寒冬。”
慶陽:“怎么會有如此古怪的規(guī)定?”
少一:“說是為了考驗弟子們在遇到環(huán)境突變后的應(yīng)變及適應(yīng)能力。”
眾人恍然一哦,剛剛哦完,繆執(zhí)已經(jīng)走了過來,道:“都站好了,掌門及師尊們快到了。”
聞言,眾人一哄而散,各自歸位站好,殷果一邊找自己的位置一邊在想著方千澤,忽然有點小激動,正兀自笑著,一個譏誚的女聲在耳邊響起,“趁現(xiàn)在能笑就多笑笑,否則待會兒哭起來就沒機會笑了。”
殷果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八顆瓠犀白牙,“不勞您費心!”
“殷果,你……”
“洛兒。”羽青洛最討厭她這樣對著自己笑,正想加強攻勢,卻被個柔美溫和的女聲打斷。
羽青洛轉(zhuǎn)身看去,一改之前的狠戾聲色,嬌聲道:“父君!母君!”顧不上殷果,歡天喜地的奔向迎面走來的兩人,羽坤寵溺的撫著她的頭,婦人也跟著附和著,一家人和樂融融,殷果心里抽了抽,轉(zhuǎn)過臉望向高臺,一家團聚的戲碼,委實不適合她。
不多時,仙界中前來參加蒼華山拜師盛典的各路大仙也都陸續(xù)到場,今日蒼華山中無須值日守山的弟子也都跑來湊個熱鬧,地上已人滿為患,大家御劍的御劍,踏云的踏云,都想在天上占個好位置,一時間演武場與半空都堆滿了人,人聲鼎沸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