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的時候,我和歐陽曉雪手牽著手走進了荊州城外一座敗落的山神廟,兩顆年輕的心在經(jīng)歷九死一生之后,這一切就顯得那么自然了。人,或許就是這樣,患難之中才能見真情吧。
我苦笑:“曉雪,這里就是我們暫時的家了……”。
“也不錯啊,在這里落腳至少不會受日曬雨淋之苦。余生,你說對嗎?”,歐陽曉雪眼角帶著淚水,臉上卻偏偏還掛著笑意。
我看得呆了,這張帶淚的笑臉恐怕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了。這個丫頭在一天一夜之間家園盡毀、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從一個千金大小姐變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女,世事的確是太無常了。
破敗的山神廟在晨曦里顯得非常的陰冷和清凈,到處都是蜘蛛網(wǎng)和灰塵。幸好廟里還有一堆破草堆在那里,不知道是哪個流浪的人或者乞丐曾經(jīng)在這里落過腳。我撿起一根棍子掃開那些討厭的蜘蛛網(wǎng),扶著歐陽曉雪在草堆上上坐了下來。
歐陽曉雪問我:“余生,這山神廟雖然可以暫時作為我們的棲息之地,但我們總不可能餓著肚子躲在這里一輩子……而且,我們躲在這里,并不代表就一定能躲過紫竹林山莊活死人林若風(fēng)派來厲鬼對我們展開無窮無盡的追殺……。”。
這句話算是問到我的心坎上了。是啊,林若風(fēng)派來昨夜的白衣厲鬼追殺我們沒有得逞,肯定還會派來下一個厲鬼,究竟該怎么辦?是繼續(xù)留在這里幫助歐陽曉雪弄清楚雅軒堂被毀滅的事實真相、伺機救出師父,還是像師傅所說的那樣,帶著她逃得遠(yuǎn)遠(yuǎn)地,再也不回到荊州城來?我不知道,我的心亂得很:“曉雪,你讓我想想……”。
歐陽曉雪輕輕的點了點頭,靠著我的肩膀睡著了。我將她輕輕地放在草堆上,脫下一件衣服蓋在了她的嬌軀上。
我摸了摸口袋里為數(shù)不多的那些錢,望了一眼熟睡中的歐陽曉雪,決定先去城里買早餐回來解決好溫飽問題再說,林若風(fēng)總不至于在大白天派來厲鬼追魂索命。
我輕輕關(guān)好山神廟那兩扇敗落的大門,折轉(zhuǎn)身子望荊州城而行。
荊州城里人來人往,喧囂的背后根本看不到我和歐陽曉雪昨夜曾被厲鬼追殺的任何痕跡,似乎連雅軒堂被大火毀滅的事情都已經(jīng)被城里面的人遺忘。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事不關(guān)己,誰都會高高掛起。
剛才還敞開著的天空忽然黑沉沉的堆滿了烏云,一聲悶雷響起,傾盆大雨頃刻間落了下來,黃豆大的雨滴打在人的身上,硬是生生作痛。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毫無預(yù)兆,街上的行人紛紛奔走,尋找避雨的場所。我慌不擇路,低著頭朝著臨街的一個店鋪跑了進去。
他娘的,好險,差點就淋成落湯雞了!我甩了甩頭發(fā)上的雨滴,抬頭打量著這座臨街的店鋪。咦?這店鋪怎么這么眼熟?一行黑漆漆的大字映入我的眼底:長生不老棺材店。
這不是昨晚我和歐陽曉雪被厲鬼追殺經(jīng)過的那家棺材店嗎?想到棺材店里走出的老頭神出鬼沒的神通,我的心狂跳不已。
陰差陽錯,這場大雨讓我又一次走進了這家棺材店來。冪冪之中的一股神秘力量促使我移動腳步,悄悄地走進了這家長生老棺材店,我不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像做賊似的放輕了腳步。
此刻,這家長生不老棺材鋪里靜悄悄的,根本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我看到很多口黝黑光亮的棺材擺放在店鋪的大堂里,但大堂空無一人。
我很驚訝,咦,昨夜那個神通廣大的老頭呢?怎么不在店里?
我穿過棺材鋪的大堂一看,原來這鋪子竟然別有天地,大堂后面還有一個后院,堆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木料和雜草。那老頭不在前面,一定就在這后院了。我放輕腳步,向著后院最盡頭的兩間房子悄悄地走了過去。
走了沒有多遠(yuǎn),忽然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從其中的一間房子傳了出來,隔得遠(yuǎn)了些,我聽不清那人說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是昨晚那個老頭的聲音。
我的心狂跳不止,慢慢的摸了過去,躲到窗戶底下探頭一看,頓時驚呆了。
“楊青云,曲池,天樞!”,“陽文武,地倉,合谷!”,“皮三,百匯,同濟!”。
昨晚從白衣厲鬼手上將我和歐陽曉雪救下來的那個老頭此刻正坐在房子中間的一張椅子上,嘶啞著嗓子在低沉地叫著。
他的話語中充滿著怨毒和憤怒,說話的聲音好像從牙齒縫中擠出來,似是千年萬年、永恒的咒詛,吐出的字符上涂著血和仇恨。
“突突突突”幾聲響動,三道金光閃動,六支黝黑的釘子發(fā)出,射向面前的三塊木牌。
那三塊木牌的正面都用墨水繪著著一個人的全身,注明人周身的穴道,上面分別寫著“楊青云、陽文武、皮三”三個名字。
六枚釘子不偏不倚的剛好插進了那三塊木牌上標(biāo)明的穴道。
這里怎么會有師傅的名字?我驚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是了,玄虛道長曾經(jīng)說過,師父跟楊青云、楊文武兩人是師兄弟,既然有他們的名字,自然也會有師傅的名字。這個老頭似乎與他們?nèi)齻€有徹骨的仇恨,否則,也不可能一個人守著這樣一個棺材鋪,躲在暗處詛咒他們、用釘子射他們。
我被眼前看到的這個情況弄得心慌意亂,不過,我敢肯定一點的是,眼前這個老頭一定與當(dāng)年聲名顯赫、后毀于一場大火的落梅山莊有關(guān)!只是,關(guān)于落梅山莊的那段公案,我的認(rèn)知全部來自玄虛道長,其余的一概不知,也不知道玄虛道長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覺得自己正陷入了一場未知的陰謀當(dāng)中,要我說,我說不出來,只覺得到處都是危險重重。
我的衣服沒有被雨水淋透,卻被我全身的冷汗?jié)裢噶?。我不敢再看,正?zhǔn)備扭身偷走,惶急之中回頭再看了一眼那三塊木牌上繪著的三個人影,依稀覺得有一個竟然像極了歐陽曉雪的老爹、雅軒堂的老板歐陽斌!
這下,我的心跳得更加的厲害!不會吧?是不是看花眼了?那木牌上怎么會有曉雪她爹的圖像,那老頭并沒有叫她爹的名字???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剛才看花眼了……
我惶急之中想盡快離開這個詭異的棺材鋪,穿過后院的時候一不小心被一塊木頭絆了一下,“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更要命的是,我竟然失聲叫出聲來。
這下完了,肯定驚動了那個神秘莫測的老頭了。
果不其然,我就聽到那扇房門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聽到有腳步聲走了出來。我還來不及爬起,一個聲音從我身后響起:“誰?有什么事?可是家里老了人要買棺材?”。
我慌亂之中并沒有忘記在心里罵那個老頭:“我草,你家才老了人!老子只不過是進來避雨的……”,然后才故作鎮(zhèn)靜的爬了起來,答道:“老師傅,我不是來買棺材,是進來避雨的!”。
我一開口,那老頭肯聽會聽出我的聲音。
果然,就聽到那老頭失聲驚叫起來:“咦,這不是昨晚被鬼追殺的那個小帥哥嗎?你的那個小情侶呢?”。
我定了定神,回過身子,強自笑道:“老師傅好眼力,昨晚只見過我們一面,居然立刻就認(rèn)出我來。昨夜還來不及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今日竟然避雨也避到老師傅的棺材鋪里來了,就當(dāng)做是專程來感謝老師傅的救命之恩了……”。
那老頭立刻恢復(fù)了一副冰冷的表情,冷冷的說道:“是嗎?感謝就不用了……我想知道你走進這后院有多久了,看到了些什么、或者聽到了些什么?”。
這老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如果我要是告訴他他剛才躲在那間房子里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說不定,他會揚手給我那么一顆黑釘子,我的胸前就要多一個血窟窿,小命就留在這棺材鋪了。我甚至能想到這老頭將我殺死后隨便裝進鋪子里的某口棺材,然后往城外哪個山丘神不知鬼不覺的一埋,那我絕對是喊冤無門……。
我不敢再想下去,趕緊答道:“老師傅,我剛進來避雨,看到前面沒有人,才走到這后院來的。沒想到被這該死的木頭絆了一跤,讓你見笑了……如果要是打擾到你,我只能說抱歉。要不,我另尋一家店鋪躲雨吧?”。說完,我轉(zhuǎn)身就想溜走。
沒想到被那老頭給叫住了:“慢點走!我還有話問你!”。
他娘的,還有什么話要問我???留在這里一秒鐘就多一秒鐘的危險,還不趕快溜之大吉的話,難免會落出馬腳!我的心狂跳不已,在心里將這個老頭狠狠地詛咒了千遍、百遍。但沒有辦法,硬生生的還是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