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父親,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性,那就是父親可能還留在艄公冢。對,這個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看來以后得找機會,再去艄公冢走一趟。
我說道:“我們暫時分開了,我獨自一人,跟我走吧!一路上也有個伴兒。”
玲玲點了點頭:“九哥哥,謝謝你了。”
“沒事兒。”我隨口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謝我的救命之恩,還是在謝我的收留,不過這些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下一站。
八岐太歲甚至出現(xiàn)在了我們這兒,想必太歲屯早就已經(jīng)翻天了吧?我必須去看看。
驅使我的是責任和義務!行江子,不就是為了鎮(zhèn)住這條大江嗎?
我和小玲坐在一個沙壩壩上,看著村民們匆忙的收拾東西,然后一家家的離開,告別。
當冬瓜一家來告別的時候,冬瓜已經(jīng)哭的稀里嘩啦了,非得要拉著我們跟他家一塊走。但冬瓜家的情況我是了解的,若是多了我們兩個‘跟屁蟲’,怕是以后連吃飯都成問題,所以我笑著婉拒了他的好意。
不到半個鐘頭,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村莊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鬼村’。望著這座生活了十幾年的村莊,我心里除了傷心,也就只剩下傷心了。
“走吧。”我站起身來,對玲玲說道:“咱們去太歲屯。”
“好!”玲玲沒有問為什么去太歲屯,甚至沒有半點的猶豫,看來她對我的信任已經(jīng)上升到了依賴的高度了。
“九哥哥,我們真要坐船去嗎?”不過她還是有點顧忌坐船,小聲問了一句,她是真的被李寡婦的死給嚇壞了,擔心坐船會再出現(xiàn)什么問題。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劃船快一些。放心吧,有我在,不會有什么事兒的。”
玲玲忌憚的眼神看了一眼長江水面,最后還是點了點頭上了船。而我也望著這看似波瀾不驚,實際上卻早就暗流涌動的長江,發(fā)出了一聲感嘆。
我們逆流而上,一群魚鷹在前邊帶路,玲玲坐在我旁邊,我則努力撐船。
大太陽逐漸變成了夕陽。夕陽西下,將整個大江都染成了金黃的顏色。
“九哥哥,累了吧。”玲玲說道:“我來替你撐會船吧!”
我沖她笑笑:“沒事兒,哥不累。”
“哥,你說以后我們住哪兒啊。”玲玲有些無聊的說道。
“住哪兒?”我心頭一陣思緒連篇,住哪兒?以后我還能安靜住在什么地方嗎?我覺得這事兒玄的很。長江長的很,而我的探索之路,才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爺爺有交代,務必讓我找到當年他護航的那個人。
可是對于那個人除了一張黑白照片外,我還有什么了解的呢?這也不知道得找到猴年馬月去。
更何況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有‘妻室’的人了,以后和玲玲住一塊,那個鬼媳婦會不會吃醋?會不會懲罰我?這個陰氣森森的小腳婆娘,真是夠讓人郁悶的。
我情愿像父親和爺爺那樣,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這條大江,但最割舍不下的還是親人。
我有種錯覺,我覺得父親和爺爺并未離開過這條大江,甚至并未真正死去……或者他們正以另一種方式,守護著這條祖輩的河流。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深夜出船危險太大,我找了一片水草茂密的地方,將小船停了下來。
有水草就有魚窩子,我三下兩下就打了一網(wǎng)兜魚,有了這一窩魚,我的心莫名的踏實了不少,至少今天是不會挨餓了。
我和小玲找了一塊干凈地兒,尋了一些柴火,點著以后,就開始把魚放在船上炙烤。
對于生活在長江的川人來說,鹽巴和辣椒面是必不可少的,畢竟經(jīng)常在外面過夜,多多少少會做些零嘴。我在魚里里外外抹上了一層鹽,看著鹽巴逐漸融化,滲入嫩嫩的魚肉中,肚子更加饑餓了。
這種長江大鯉魚最為新鮮,待得烤到外焦里嫩的時候,口味才最佳。剝掉最外層燒焦了的皮,就能看見里邊粉嫩晶瑩的肉了。
再看玲玲這會兒已經(jīng)餓的饑不擇食,顧不上燙就開吃起來。我也不客氣,準備嘗一口自己的手藝。
不過江里的東西,怎能隨便亂吃?尤其是夜半三更撈出來的東西。
在我的嘴即將碰到魚肉的時候,背后突然一沉,我知道是小腳鬼媳婦在提醒我了。
我當即放下烤魚,一把握住了竹篙,滴溜溜往江中一插。不過周圍的水面平靜無比,連一點兒風都沒有。
難道是……我迅速將目標鎖定在了烤魚上,飛快的將魚肉從玲玲手中打掉。
不過,玲玲此刻已經(jīng)吃了好幾口!
吃的正高興的玲玲,被我打掉了魚肉,頓時有些不樂意的看著我:“九哥哥,你干什么?”
“這肉不干凈。”說完我找出父親擱在船艙里的一瓶老白干,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然后將滿嘴的烈酒直接噴向了網(wǎng)兜里的幾只活魚。
烈酒一沾上活魚,竟好像水落入了油鍋中似的,迸濺開來。
這詭異場景看的玲玲目瞪口呆:“哥,這是咋回事兒?”
“還不是太歲鬧得。”我安慰似的拍了拍玲玲的肩膀:“這片水域的魚都被玷污了,不能吃了。”
實際上我這會兒心里頭也有些七上八下,拿不定剛才玲玲吃了幾口肉會不會有影響,如果對她有影響的話,我該怎么辦?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玲玲竟開始有了反應。她先是小聲嘟囔了一句“好冷”,然后身體蜷縮成一團,連四肢都在輕微的抽搐。
她的雙目緊緊閉合,在船上抽搐了片刻便停了下來。我好一陣擔心,小聲問道:“玲玲,沒事兒吧。”
我上去扶她,卻發(fā)現(xiàn)她的額頭挺燙人,我嚇了一跳,玲玲這是怎么了?肯定跟剛才吃的魚有關。
只是吃了一口,就引起了如此強烈的反應,真是難以想象這魚該有多毒。
唰!
就在此時,原本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玲玲,竟猛的半坐了起來,嘴角掛著一抹冷笑,虎視眈眈的望著我。
雖然是望著我,但她的眼睛卻并未睜開,那張慘白的臉,讓她的笑容看起來陰森無比。
我清楚是玲玲著了道,不由得一陣著急。生怕玲玲有什么不測,橫起竹篙就將她壓在船上:“玲玲,你給我醒醒啊,你到底怎么了。”
“咕嚕咕嚕。”玲玲的嗓子動了,發(fā)出一連串沉悶的,猶如水鴨子一般的叫聲,我哪里能聽明白她到底在說些什么。
下一秒玲玲的雙眼竟然全睜開了,而我也嚇的差點松開竹篙。眨眼的功夫,玲玲的雙眼竟變成了血紅色,爬滿了細細長長的紅血絲,配上那張慘白的臉,真是說不出的恐懼。
不過我心中清楚,現(xiàn)在我是玲玲唯一的救星,當即怒吼一聲:“滾!”
都說鬼怕惡人,我這么一罵玲玲果然愣了一會兒。不過很快便又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還要猙獰,凸起的眼球都快要炸開了。
見沒辦法掙開我的竹篙,玲玲竟將手指放入了口中,然后用力的咬了起來,頓時血流如注。
“不好。”
我急的額頭上滿是汗珠,想將玲玲的手指給拔出來,但奈何對方咬的太厲害,我根本就拔不出,就算真拔出來了,估計玲玲的手指也保不住了。
這時我忽然想起了《行江要術》,立馬將書掏了出來。
原本在水草之間休息的魚鷹,似乎也感應到了玲玲身上的氣息,一個個從水中竄出,繞著玲玲盤旋,不斷的驚聲戾叫。
這些魚鷹的叫聲,其實是對水里東西最好的震懾,因為魚鷹常年生活在長江食物鏈的頂端,基本上是所有江中生物的天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