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太小,搭載兩個人就吃水很深,當(dāng)我握著船槳回過頭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船尾多出了一雙濕淋淋的手,正死死的扒著船舷。我馬上意識到,就因為這雙手,小船幾乎劃不動了。
我隨即一轉(zhuǎn)身,拖著船槳就朝身后砸過去,這一下力氣用的很足,船槳應(yīng)聲而斷,那雙手卻沒有縮回去。五月也警覺了,但小船那么小,兩個人一撲騰,船就開始劇烈的搖晃,驟然間,阻止小船的力量好像消失了,船只顛簸著漂向前方。
“你不要動!穩(wěn)住船!”五月翻出一把鋒利的刀,把身子壓的很低,抬腳跑到船尾的位置,一刀砍了下去。刀子不僅鋒利而且沉重,一刀就把船尾的一只手砍斷了,但那只手并沒有流血,涌出一股黑的和墨水一樣的液體,臭味馬上飄散出來。
開始的時候,我和五月全力想要劃動小船卻劃不出去,但現(xiàn)在,小船好像被什么東西猛推著朝前滑,收都收不住,我使出渾身上下的力氣想控制住局面,卻無濟(jì)于事,船貼著水面急速的行駛,順著河道一轉(zhuǎn),我看見前面不遠(yuǎn)的地方,是山間的一條山洞,十幾米寬,河從山洞中流過,小船以極快的速度沖向洞口。
此時此刻的情景變換的太快了,五月毫不手軟,砍斷了一只手之后,第二刀隨即又?jǐn)芈湎氯?,依然狠?zhǔn)有力,扒著船尾的另一只手也斷掉了,一股黑臭的液體又從斷手中滴滴答答的流淌,這肯定不是活人。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問題?”五月伸頭朝船尾下面的水面看了一眼,又回過頭盯著我:“這么容易招來臟東西。”
“或許是你招來的。”我不想跟她探討這個問題,因為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身上究竟有什么玄機:“想辦法把船先停??!”
我們只剩下一只船槳,對疾馳的小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明知道不對勁兒了,也不敢妄動,五月建議跳下小船,但我害怕入水之后遇見更麻煩的事。時間不等人,在我們拿不定主意的一瞬間,小船一下子沖進(jìn)了山洞,又以極快的速度滑了二三十米遠(yuǎn)?,F(xiàn)在正是白天,但入洞入的深了,光線被阻擋在外面,眼前黑乎乎的一片,連前面的景物都看不清楚。心本來就慌,失去光明,更感覺沒底。
“不要慌。”我為了保持平衡,幾乎趴在小船上,對五月道:“只要船不停下來,馬上可以沖出山洞......”
就在這個時候,小船突然像是一輛踩了急剎車的車子,又好像撞上了一堵墻,猛的停了下來,現(xiàn)在這個位置,正在水洞的中間部位,前后看不到洞口,周圍徹底黑了。
“你真的很晦氣。”五月把身子壓低,隨手拿出了強光手電,這一路走過來,我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相互配合的習(xí)慣,她盯著前面,我負(fù)責(zé)觀察后面,一邊緊密的注視周圍的情況,一邊想把小船劃出去。
但是小船停下來的莫名其妙,我們暫時找不到原因,水面不比陸地,人被困在船上,再大的力量也施展不出來。
“跳船!”五月死死的盯著前面:“與其被困在這兒,不如拼了!”
“一旦跳船,就沒有后路可走,再想想辦法。”我望著后面,實在不想走跳船這條險路。
咯咯咯咯......
空曠的水洞里回響起一陣怪異的聲音,好像一只老母雞,但又像一個被捏著脖子的女人尖細(xì)的笑聲,陰森詭異,聲音傳入耳朵中的同時,我就感覺身上亂起雞皮疙瘩。那聲音沒有具體的來源,初一聽,覺得是從前面?zhèn)鱽淼模赊D(zhuǎn)瞬之間,又覺得好像是從后面?zhèn)鱽淼摹?/p>
我已經(jīng)被這陣突然響起的怪聲搞的心神不寧,緊接著,蹲在船頭的五月急促的叫了一聲,等我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我看見五月翻身落水,噗通一聲就沒入了水中。我的腦袋大了一圈,因為我能感覺到,她是被什么玩意兒給拖下去的。
五月落水之后,好像馬上就沉到了河底,我只能看見落在水中的強光手電發(fā)出的一團(tuán)光。只剩下我一個人呆在船上,抬手去摸腰里的手電,但手電可能在翻滾中落在小船的某個角落里,黑燈瞎火的找不到。我一邊喊著五月的名字,一邊手忙腳亂的拖過隨身帶的包,想打開取出備用光源。
咯咯咯咯......
那陣怪異的笑聲驟然密集起來,前后左右到處都是,好像一群冤鬼在身邊不停的轉(zhuǎn)動,我越是心慌,手就越不聽使喚,打開背包,一時間卻找不到備用光源放在哪兒了。
呼......
平靜的水面上翻起了一片水花,緊跟著,有人從水里掙扎著冒出頭,抬手抓住船舷。這應(yīng)該是落水的五月翻了出來,我連光源都顧不上找了,順著聲音,挪動到她出水的位置。我的感覺還是很準(zhǔn)確的,一伸手就觸到了五月的手,趕緊抓著,用力把她給拉上來。五月不知道經(jīng)歷了什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被我拉上來之后翻身滾到船尾。
“有沒有受傷?鎮(zhèn)定點,你先盯著后面。”我馬上去找光源,五月回來了,我心底多少踏實了一點,沉住氣,從背包里找出了備用手電。
在我抓住手電的同一時間,面前的水面又是咕嘟嘟一串氣泡,手電光打亮,我看到氣泡中浮起了一大團(tuán)漂在水里的頭發(fā)。晃來晃去的頭發(fā)讓人頭皮發(fā)麻,我也不管那么多,一手握著手電,另只手抓住刀子,只要水里的東西敢出來,我不會留情。
氣泡和水花翻動的特別快,那團(tuán)亂糟糟的頭發(fā)呼的沖出水面,我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當(dāng)頭發(fā)離水的時候,探出半截身子,用盡全力,一刀捅了過去。
但頭發(fā)離水之后,隱約從發(fā)絲間露出了一張臉,刀子驚雷閃電般的刺到對方面前,我看到那張臉,神經(jīng)又是一陣顫動,硬生生的停手,刀尖距離那張臉,幾乎連一厘米都不到。這一下,我完全慌神了,因為我看見從水下浮出的,是五月。
“拉我上去!”五月的臉蒼白蒼白的,撥開面前的刀子,抬手抓住船幫,我的身子一下子僵在原地,面前的五月剛剛出水,那之前我從河里拉上來的,是什么?
我觸電一般的回過頭,眼神頓時直了。我看見之前拉上來的那個東西已經(jīng)直挺挺的站在船尾,那是個穿著碎花布衣服的女人,披頭散發(fā),身子上的皮肉已經(jīng)爛了一半,正直盯盯的望著我。
這個女人的眼睛死氣沉沉,但好像又透射著一股冰冷的光,我站在船上,退無可退,硬著頭皮舉起手里的刀,想給五月爭取一點時間,讓她上船,兩個人合力應(yīng)對,說不定還有逃生的可能。
可在我舉起刀的時候,那個女人慢慢伸出一只手,我的胳膊一下子像是脫力了一樣,手里的刀子變的無比沉重,壓的手臂抬都抬不起來。那女人的手已經(jīng)爛了,尖利的指甲仿佛是幾把刀子,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
我的雙手雙腳似乎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捆的緊緊的,難以動彈,眼睜睜看著那女人慢慢的逼近卻沒有任何辦法。身后的水花一翻,小船晃動了一下,五月抓著船舷翻身上船,我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穿著碎花布衣服的“女人”不是我們能夠?qū)Ω兜?,五月過來也不過是白白送死。
“跳水走!不要過來!”我連回頭的余地都沒有,我看不到五月,但當(dāng)死亡將要降臨的時候,她的臉,丁小寧的臉,在我腦海里晃動著混為一團(tuán),我知道她不是丁小寧,可我不想讓她死。
碎花布女人走的很慢,但小船面積有限,我阻止五月靠近的時候,碎花布女人離我只有兩米遠(yuǎn)了,她僵尸般的伸著一只腐爛了一半的手,那雙空洞又死氣沉沉的眼睛里,寒光不斷閃爍。
轟......
就在我已經(jīng)要閉目等死的時候,感覺自己的頭發(fā)像是被電擊了一樣直直的豎立起來,我覺得頭發(fā)里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斷的輕輕顫動。與此同時,碎花布女人冰冷空洞的眼神里,冒出一種極度的驚恐,她猛然停下腳步,蹬蹬朝后面退了幾步,一直退到船尾。
咔嚓......
身后閃起了一片雪亮的閃光燈的亮光,又傳來相機拍照的聲音,我卻渾然不覺,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我看不到自己的頭頂?shù)降资窃趺戳?,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我的頭發(fā)里冒了出來。
碎花布女人驚恐莫名,站在船尾,畏懼到了極點,她僵直的雙腿慢慢彎倒,最后噗通一聲跪在原地,渾身抖動了一下,翻身跳進(jìn)水里,水花消失的時候,碎花布女人也無影無蹤。
我的手腳恢復(fù)了自由,轉(zhuǎn)頭看看五月,她好像也有點發(fā)呆,渾身上下濕淋淋的,舉著手機。很顯然,在之前的那一刻,五月用手機拍下了我沒有看到的那一幕。
“你......身上,果然是有問題的......”五月舉著手機,好像入魔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