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銀灰色外表的奇異建筑內(nèi),房間是奶白色墻面,在這房間內(nèi)唯一擺著一張床,在這個床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的面容有些蒼白,緊閉的雙眼睫毛微翹,陽光從那大開的窗戶里灑在那小孩的臉上,那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張奇的腦海中忽然闖進關(guān)于這個孩子的信息,是他,這小孩就是張奇自己??伤洃浿?,從不曾出現(xiàn)過這樣的房間。
小孩忽然睜開眼睛,用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wěn),聲音淡漠地說:“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是在和我說話?張奇心道,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我是長大后的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
“我來看看你。”忽然從后面?zhèn)鱽硪粋€男人的聲音,張奇回頭看見這個男人,他大概三十歲左右,下巴發(fā)青,梳著倒被油頭,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那黑眸下閃爍著異光,落在那身上灑著陽光卻散發(fā)冰冷氣息的小孩身上。
“當你把我送到這里來的時候,你就知道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小孩再次閉上眼睛。他的全身動彈不得,雙腳上扣著手指粗的鐵環(huán),因為長時間的磨砂而皮開肉綻,兩更黑色金屬穿過那瘦小的肩胛,就算陽光再熱烈,也溫暖不了那翻著冷光的金屬。
張奇心驚,但心中又不由有些心疼這個小孩,他似乎已經(jīng)忘卻了這個小孩的樣貌和他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而下意識他也覺得這個小孩就是他,可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走向床邊的那個男人一動不動地看著這閉著的小孩,他知道小孩在裝睡,所以繼續(xù)說:“如果按照之前的規(guī)矩,你會被處決,但你的母親極力保護你,她為了你進入了時空之墟,你這么聰明應該知道那個地方是個初維空間,她永遠都回不來了。”
那小孩聽到這個消息并沒有任何反應,但張奇心中卻忽然一痛,那種痛猶如一把尖銳的刀刃刺在胸口,攪碎心臟。
“你好自為之吧。”男人忽然說,“以后我們不會見面了,如果知道結(jié)果會是這樣,我真希望你從沒出現(xiàn)。”說完,那男人便走了出去,張奇看見那個說著狠話的男人臉上忽然滑下一滴清淚,面容說不出的孤傲,眼神卻滿是道不盡地溫柔??伤硨χ∧泻ⅲ麑⒛且闳粵Q然的后背留給了這個僅僅七歲的男孩。
當厚重的關(guān)門聲響起時,過了很久,那個小男孩才將眼睛睜開,異光從他的眼底一閃而過,張奇看見小男孩的睫毛上粘著亮晶晶的水珠,那黑色瞳眸說不出的晦暗,冰冷的禁錮讓他動彈不得,也磨去不少了棱角,他那薄薄的嘴唇動了動,沉默地看向一片白色的窗外。
張奇緩緩走到床前,也順著小男孩的視線看去。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有人嗎?”張奇伸手抓了抓黑暗,耳邊傳來類似吟唱的聲音,這些聲音從這黑暗中四面八方傳來,這個聲音聽起來并不煩躁,反而有種心安的感覺。此時他的身體猶如進入了一個盒子,在這個盒子里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總之在這片黑暗中沒有能聽到他說話,也沒有誰回答。
他從那個詭異的夢中醒來后就下意識去摸了摸腹部,發(fā)現(xiàn)腹部竟然完好無缺,難道冷沙又找到了治愈型星力的人?可也不至于連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吧。那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
死了——
這個念頭回蕩在他的腦海。
他忽然一嘆,死亡真的很容易。他記得爺爺死的時候安安靜靜,仿佛已經(jīng)放下了所有的事情,原本他幾乎已經(jīng)想不起爺爺?shù)哪?,可那晚被關(guān)在金徽防御里的時候便再次見到了爺爺?shù)挠跋瘢@記憶就是這樣奇怪,原本你以為早已忘記甚至已經(jīng)意識不到某件事物的模樣時,當你忽然見到一個類似或者就是那個物件的時候,你便連同它的一切如同開閘泄洪般都想了起來,這一切是那么的飄渺又那么真實。
可他現(xiàn)在死了,要問他有什么遺憾,他還真的說不出來。
曾有人在活著的時候說,在活著的時候不要懶惰貪睡,因為死了以后要睡很久。張奇此時深諳最后一句話的意思,所以當他再準備睡個回籠覺的時候,身體就像是被強大的吸力扯住朝著黑暗中拖去,他哇哇大叫,看不見的四肢在黑暗中胡摸亂抓,可就是沒有抓住什么東西。忽然他只覺得眼前刺痛,熟悉了黑暗的他覺得感受到光明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
但很快他便熟悉了這光芒,他緩緩睜開眼,看見身邊蹲著熟悉的冷沙和月零,還有那個身上纏著紗布的年輕星主,以及幾個穿著補丁服飾的沙彌,他正坐在一個草席上,在周圍擺著幾個火盆,在火盆外跪著上百個仿若虔誠吟誦的人,有男有女有少有老,無不閉眼凝神。而在草席旁邊則有一個似寒冰制的水晶棺,濃霧飄渺,籠罩著這那水晶棺,他側(cè)眼看了看周圍,他們似乎身處在一個偌大的帳篷內(nèi)。
“你們怎么這么看著我?”張奇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的聲音沒了以前的磁性而是一種沒變聲之前軟萌的感覺,而身邊的人都是蹲著看他,似乎這樣才能平視。當張奇出聲的時候,那吟誦聲忽然停止,冷沙和月零忽然抱住張奇,張奇有些呼吸不暢,便張牙舞爪地大喊:“能不能解釋一下——”
忽然張奇就愣住了,他揮舞地手掌竟然非常小,手臂如藕節(jié)一般,而那手臂上竟然有著一個縮小版的太陽鳥神紋,不出意外他此時還赤身裸體。
“太好了太好了。”那年輕星主站起身來,對那些跪在地上的臣民們說,“我們將加尼美得的英雄救回來了,去準備慶祝晚宴!”
“太好了——”那些人齊齊鼓掌,臉上都掛著欣慰的笑容,歡欣喜悅地離開帳篷。
冷沙和月零見張奇不動了以為發(fā)生了什么意外,這才意識到放開,但臉上都掩飾不住欣喜,張奇的臉色憋紅,一旁的大門牙兵長拿過一個鏡子,從鏡面上,張奇發(fā)現(xiàn)此時他的身體竟然只有七歲左右跪坐在地上,并且真的全身赤裸——他迅速用小手遮住隱私部位。
這個動作讓冷沙忍不住想伸手拍拍張奇的腦袋,可又似想起張奇的身體便又尷尬地收回手,在后腦勺撓了撓,說:“你都不知道救回你有多難。”冷沙將從他昏迷之后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聽那星主孫逸塵所找來的沙彌運用了借體宿靈的方法先將體內(nèi)的靈體封存在另一個軀體上,肉體則封存在千年冰棺里,然后運到兩極星島的歐羅巴找到皇室聚靈晶便能徹底修復他受損嚴重的身體。
而最重要的是,此時他的身體其實是用木頭做木偶,雖然一般人是看不出他是借用靈體塑造的外形,可這返老還童是什么展開啊!他心底不禁想罵萌童控的作者太無良!
最后孫逸塵一笑,然后介紹一旁站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老沙彌,“這位天師一直住在加尼美得,因為這次戰(zhàn)爭,他所在的寺廟被毀了,但他是一位研究古奧靈學的治愈系天人,這次還多虧了這位天師。”
冷沙和月零對那雙眼含笑的老沙彌似乎極為尊重,那老沙彌拿著一件小型暗黃色長褂遞給張奇,張奇感激地接過,但他還不習慣這個身體,又不讓人碰,熟悉了一會兒才將長褂穿上。
“以前我一直想要個弟弟,我覺得你現(xiàn)在白白嫩嫩要比你長大陰沉的模樣可愛太多了。”月零忽然彎著腰捏了捏張奇的臉頰,那杏眼破天荒帶著笑意,“我送小叫獸的那個妹妹給你當寵物好不好。”
“一般的小孩都想要正常天人才帶的寵物好嗎?”冷沙心情甚好,吐槽技能全開,雙手枕著后腦勺,“而且這個只是一個披著小孩外表有著一顆大叔心的純爺們,他和你所說的弟弟真心差別太大了。”
月零白了冷沙一眼,忽然又對張奇說,“要不我給你抓一只小的來,你先養(yǎng)著?”
“別把我當小孩子號碼!我是不是還要說聲謝謝喊你一聲姐呢?”張奇青筋暴跳,被那老沙彌扶起來,在原地走了幾步,這才稍微習慣了這僵硬的身體,忽然他又問道,“我們多久去那兩極星島?”
年輕星主一笑,對張奇說:“還需要一些時間,但我絕對會救回你的。”
就在張奇還想問問題的時候,從帳篷外走進來一個張奇沒有印象的小女孩,她身穿著一身白色,眉目間有種出塵的氣質(zhì),走動間動作禮儀規(guī)范,一看便是從小被訓練著,五官小巧精致,長大絕對是個美人。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先是掃視了一圈,視線隨即落在被老沙彌扶著的張奇身上,臉色忽然一紅,低頭走向?qū)O逸塵,用糯糯地聲音說:“星主,都準備好了。”
“好,”孫逸塵攬著這小女孩的肩膀,然后對張奇幾人說:“這是我的妹妹,孫逸萌。”
那小女孩朝幾人行了一禮,動作嫻熟有度,非常惹人喜愛。
月零忽然蹦蹦跳跳朝那小女孩走去,彎腰說,“以前我一直想要個妹妹,我把小叫獸的弟弟送給你當寵物好不好——”
張奇忍不住白眼,小叫獸到底有多少親戚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