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劇痛蔓延四肢百骸,安湛長大了嘴卻發(fā)不出一個任何聲音。
“我聽人說要是心臟挖的快,人的耳朵時半會兒還是可以聽得見聲音的。”安靈趨近他的耳畔低聲絮絮:“你真的以為咱們兄弟情深,我對你是呵護備至么?嗯?我的傻弟弟。其實跟你做兄弟的這么多年,我沒有哪一天我不盼望著你能從我眼前消失。”
安湛艱難的伸手揪住他白色的赫子:“為…”
“為什么?”安靈挑著眉嗤笑,一把將他觸碰過的赫子抬手削掉:“因為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恨、你、啊。”
他一字一頓的說完,大手猛的從安湛胸膛抽出,安湛那顆血淋淋的心臟還在他掌心慢慢跳動,安靈突然爆發(fā)一聲尖利的大笑,仰頭將它咕嘟一聲吞下肚去。
仿佛整個人被劇痛碾碎,安湛捂著空蕩蕩的心口機械的往前走兩步,然后重重倒了下去,遠處躺在血泊中的寧娜娜不能言語,只能搖著頭無聲落下淚來。
天際慢慢搖曳著落下雪花,安湛趴在地上,雙眼瞪的大大的望向前方,聽覺、觸覺,一切都在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在一切歸于一片朦朧的前一刻,他聽到對方在問他:“恨嗎?不甘心嗎?”
然后那個聲音在他耳邊如蠱惑般一遍遍的說:“是的話,那就去吃吧。”
一切都變得朦朧虛幻,一切都歸寂于黑暗,安湛慢慢閉上眼睛。
雪漸漸飄大起來,紛紛揚揚的雪花搖曳落下,淹沒消失在血泊里。
——難道與其承受被人傷害也要懷著這份不甘死去?
血浸染濕透他整個身子,血泊中他的手指突然輕微抽動一下。
——難道真的就這么任憑弒父殺母的仇人逍遙活著?
——不,不可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安湛的喉頭擠出一聲嗚咽,被剜掉心臟的劇痛竟然又在身體內復蘇,四肢百骸都劇痛難忍,他整個人開始劇烈抽搐起來,寧娜娜不可置信的搖著頭,瞪大眼注視著他一點點直起雙臂撐起身子。
——那些傷害過我的。
血順著他殘缺的心口淌下來,他慢慢捂住空蕩蕩的心房。
——那些奪走我幸福的。
沒有心臟,也沒有心跳,他失去了作為生者的證明,他已經(jīng)不再是個人類。
——那些痛苦和絕望。
他撿起安靈舍棄的那一段赫子,慢慢送到送到嘴邊,。
——我安湛以此剜心之痛對敵人起誓,總有一天,這一切都必將加倍親手奉還?。。?/p>
寧娜娜眼看著安湛像著了魔怔一樣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那個叫重無的飱尸尸體跟前,幾乎沒有絲毫考慮就直接一頭撲了上去。
天際的雪花飄落,四周靜的出奇,只回蕩著咀嚼和吞咽的聲音。
而此刻在另一頭的偏僻巷子里,凜躲在一處角落,仰頭靠著墻壁呼哧呼哧的喘氣,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卻沒有被她所融化,這一戰(zhàn)她傷上加傷,原本才愈合的腹部又被穿出一個大洞,更糟糕的是對方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而是一路追了過來。
如果不進食,她的傷不可能短時間內愈合。
不遠處突然咯噔一下,什么人落地,隨即是一陣高跟鞋敲擊在地面的噔噔聲。
是那個飱尸,竟然這么快就追上來了。
凜捂住腹部躲的更深了些,仔細聆聽任何一點動靜。
“奇怪,應該就在這附近啊。”踱步聲在離她只有兩三米遠的地方停下:“你們倆分開找找,把她逼出來。”
“是。”
躲在這里被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事,眼下她身邊的那兩個幫手與她分散開,此刻偷襲的話,勝算應該比之前更大。
凜一個翻身出現(xiàn)在敵人面前,背后的赫子猛然張開,頓時幾十片赫子碎片嗖的一聲朝著對方射去,那少女顯然完全沒有預料到凜的距離會跟她如此之近,還沒反映過來就直接迎面被碎片射中,頓時她爆發(fā)一聲哀號,重重摔出老遠。
“啊,啊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她捂著臉狼狽的在地上打滾,這幅樣子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任何可愛可言了。
“哼。”凜冷笑著走上前,一腳踩上她的肚子:“該死的居然穿我肚子,我是不是也該讓你嘗嘗這種滋味。”
突然,地上打著滾的少女模樣開始有點扭曲變形,好像被水洗過的泥塑身上開始剝落一層表皮,察覺到什么的凜猛的扭過頭去,頓時如刀般薄而鋒利的青色赫子從身后撲上來,直接一刀砍中她的脊背。
這一砍力量非同小可,凜整個人直接被砍得飛起來,她在半空中吐出一口鮮血,轟的一聲砸落對面的墻上。
地上被她射中的人顯出原型,不過是那少女身邊的醒尸之一,隨著他慢慢顯出原型,一小塊赫子也從他的身上剝離出來掉到地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真正的飱尸敵人就在角落里等著她被冒牌貨引出來。
“噗。”她又吐出一大口血,腹部的傷口撕裂般劇痛。
飱尸少女仰頭冷笑:“我的赫子擁有可以改變指定目標形態(tài)的特性,就憑你這樣平平無奇的飱尸也想跟我玩什么突然襲擊?”
“所以呢,”凜冷淡淡看向她:“你追我到這里就是為了說這個?”
“當然不是,我奉銀犬之命來帶你回去。”少女一邊說著,身后青色的尾赫豎起來對準她:“不過他只吩咐我?guī)ь^回去,所以脖子以下無論如何慘不忍睹那也沒關系吧。”
“我想應該沒關系吧。”凜不屑的嗤笑。
瞬間,幾條尾赫嗖的一聲射過來直接將她整個人釘?shù)綁ι?,力道之大直接刺穿了她身后的墻壁,凜猛一口血吐到釘在胸前的一根赫子上。
“我的耐心很有限啊,你還是快點告訴我,‘破曉’那邊究竟是…”
“呵呵。”凜虛弱的打斷她的話:“我要是現(xiàn)在告訴你,我這罪不是白受了。”
對方顯然沒那么好耐心陪她耍嘴皮子,她話音一落,身上釘著的幾條赫子就像鉆頭一樣往深處鉆去,凜咬牙忍住疼痛,手攥到骨節(jié)發(fā)白。
“‘破曉’給了你什么好處?你何必為那群不知通變的人賣命。”少女一點點走進,不忘笑著蠱惑道:“想必你也已經(jīng)得知,最近人類已經(jīng)開始出動了一支名為‘鷹隼’的特別行動隊暗殺醒尸,可憑什么這個世界要是生者的,醒尸存在著就必定有他應該存在的道理,憑什么我們這樣的醒尸就應該是被世界所不容的,‘主宰’的信念是將這個世界全變成醒尸的天下,那樣一來我們這些所謂的不被容忍的存在也會變?yōu)檎y(tǒng)。”
“是,我是知道,然后呢?”凜笑著抬頭望向對面的敵人:“我加入‘破曉’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找到當初那幾個用我和我的家人做試驗品制造醒尸的畜生。”
對方顯然被她這句話給驚到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皺眉:“不可能,這怎么可能,我聽說之前的活體實驗明明都失敗了,不可能有人成為醒尸的。”
“是失敗了,我的家人和其他被作為試驗品的人都沒有醒來,除了我。”凜笑著,陰狠望向她:“因為喚醒我的并不是那些畜生,而是我自己,你識相的最好今天殺了我,否則一旦我翻身解脫,我一定會屠盡你們‘主宰’的所有畜生!”
即便度過自棄,即便已經(jīng)成為飱尸,她心中的怨恨和痛苦也絲毫不能消減,固執(zhí)的留存著想要復仇的這個迷戀,難怪深受如此了得但赫子卻不能跟隨她成長。
“是么,原來喚醒你的執(zhí)念是這個。”對面的少女眼神頓時變得狠厲:“你這樣的人注定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只能讓你永遠的消失了!”
說著,刺在凜胸口的青色赫子猛地拔出,瞬間變得薄如刀刃,對準她的腦袋高高揚起。
凜認命的閉上眼睛。
突然,耀眼的金光一閃而過,像把金色的長劍豎著揮過刺在凜身上的數(shù)條赫子上,只一瞬間引起一陣劇烈的搖晃。飱尸少女目瞪口呆,這人是什么時候靠近的自己竟然一點察覺都沒,而且一出手就能造成如此規(guī)模的傷害!
所有赫子應聲斷裂,凜失去重心往前撲去落到了一個冰涼的懷抱中,她嗅著鼻尖熟悉的氣味,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對不起,我來晚了。”安湛收攏懷抱將人攬緊:“對不起,凜。”
凜怔怔的看著他,這具身體已經(jīng)沒有體溫,瞳孔也已經(jīng)泛著一絲紅色,安湛變成了醒尸,是誰,是什么時候,又為什么醒來。
安湛伸手觸摸她傷痕累累的身體,溫柔的目光突然之間變得陰狠懾人,身后的飱尸少女預感不妙起身就要逃走,卻在躍身的那一瞬間,幾條金色赫子嗖一聲射來,在空中將她洞穿成了蜂窩煤,赫子拔出,飱尸少女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號,重重摔回地面,赫子立即纏住了她的手腳將她拉成一個大字。
他冷眼看著,抱著人慢慢走向前。
“對、對不起!對不起!放過我吧!對不起!對不起!”
她周身被捅出好幾個大洞,這樣的傷勢已經(jīng)不可能再自愈。
安湛走到跟前,冷冷看著她凌空不斷的哀求自己。
“我要留著你的頭。”他突然開口,唇邊掛著冷笑:“所以脖子以下無論如何慘不忍睹那也沒關系吧。”話音一落,控住她的赫子猛的發(fā)力將她直接五馬分尸,頭蹦蹦跳跳的滾到安湛腳邊。
赫子自動卷著殘肢送到他嘴邊,安湛冷笑著張開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