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四十,一個身影做賊一樣整個兒貼在安湛家門上偷聽,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五分鐘之前被安湛強制攆出門來的宮北辰,而事情的起因很簡單——經(jīng)過幾日細(xì)致的觀察,自認(rèn)擁有一雙記者慧眼的宮北辰發(fā)現(xiàn):安湛從醫(yī)院回來那天起腦子就有點問題。
念大學(xué)那陣兒每到?jīng)]課的時候,兩人總是在房間里一關(guān)就是一整天,要么一起打?qū)?zhàn)游戲,每當(dāng)安湛遇到有不喜歡玩的就會在一旁安靜看書,可自這家伙從醫(yī)院回來以后就好像在刻意和他疏遠(yuǎn),總是很早就把自己攆回家了,唯獨的,對那個自殺案幕后情夫的社會關(guān)系很感興趣,只有說這個的時候安湛會很專注。
果然是移情別戀了嗎這個混蛋!說好的基友一生一世呢!
緊貼著門,宮北辰不放過來自門內(nèi)的任何聲音。
而一門之隔,安湛同樣的姿勢貼在門上,仔細(xì)的聽著門外的動靜,他太了解宮北辰了,這家伙會做出什么事他不用腦子都能猜出來。
身后大開的陽臺門灌進來一陣?yán)滹L(fēng),安湛轉(zhuǎn)頭望去——果然,穿著他外套的寧娜娜從窗臺躍了進來,安湛趕緊豎起一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寧娜娜悄無聲息的落在安湛身側(cè),嗅了嗅,然后指了指門外,做了個貼門偷聽的動作,然后疑惑的望向他。
安湛點點頭,從身邊鞋柜上取過來一支筆,在手上寫了個:“小宮。”
寧娜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后拿過筆在自己手上寫到:“我先告辭?”
安湛又點頭,在剛才的字旁邊寫‘查到朱莉’,然后停下來,瞥了寧娜娜一眼,寧娜娜沒有奪他的筆,而是用手指在掌心寫了個‘新?’安湛遲疑著,最終搖搖頭,面前的寧娜娜頓時沉默下來,眼眶泛紅,轉(zhuǎn)頭一步躍出了窗外。
他是真不知道這個朱莉是否那男人的新情婦,只是知道最后幾天那人和這個朱莉聯(lián)系很頻繁,看她賭氣離去,安湛也只能無聲嘆口氣。
雖然這里是12層,他卻并不擔(dān)心,在答應(yīng)幫寧娜娜找情夫之后的幾次交談中他得知,死而復(fù)蘇的寧娜娜如今跳躍力、五官感知力、以及一切潛能都已經(jīng)非人類水平,夜幕下的12層對她來說,只是彎膝一躍的小問題而已。
對峙了有半小時之久,門外的人沒有捕捉到任何聲音,只能悻悻離去。
直到聽見那熟悉的腳步聲消失在電梯口,神經(jīng)緊繃半小時的安湛才靠著門癱坐下來,并非他不信任宮北辰這個發(fā)小,而是整件事情里不確定的因素還太多,在沒有確定安全之前,他不能將宮家兄妹牽扯進來。
自那天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禮拜,啃食案的遇難者從4人上升到了9人,雖然并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這9起案件是一人所為,可市里早已到了談魔色變的地步,官方雖沒給出具體的說明,可增派巡邏車、加強夜間巡邏的一系列做法似乎也在默認(rèn)著,這個城市有什么怪物已經(jīng)開始在‘安定’外衣下悄無聲息的覓食了。
拿起沙發(fā)上扔著的手機,安湛撥出一串沒有存的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Sorry…”
安湛悻悻掛斷了電話,這是寧娜娜的號碼,為了方便聯(lián)系,安湛翻箱倒柜找到了自己大學(xué)時代用過的舊手機送給她,并且替她買了一張沒有戶主的黑卡,平時宮北辰帶回來的所有一切關(guān)于那男人的消息,安湛都以簡訊形式傳送給她了,為了不錯過消息,寧娜娜很少有打電話不接的時候,這會兒是在為那個叫朱莉的女人生氣?
還是…遇到什么危險了?
而仿佛是為了印證他這個想法,后頸處的傷疤突然變得灼熱起來,腦中那些揮之不去、重復(fù)交織的話語響起,安湛的頭又開始疼起來。
這幾天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規(guī)律,只要寧娜娜在他附近,并且情緒有任何波動,傷疤就會灼熱疼痛起來,對方情緒波動幅度越大,這股灼痛的程度就越嚴(yán)重,這簡直就是給他身上安裝了一個鎖定寧娜娜距離遠(yuǎn)近的定位器,不過定位的過程不怎么好受就是了。
剛好,得找寧難啊說說這個朱莉的事,雖然他不覺得寧娜娜會和食人魔有什么牽連,可并不表示他心里就認(rèn)為寧娜娜不具有一點攻擊力,他本人見識過寧娜娜的攻擊力,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徒手扭斷一個成年男性的脖子完全不夸張,這樣的她如果一怒之下去傷害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那個女人必定是非死即殘。
抬頭看看時鐘,21點45分,安湛抓過沙發(fā)上的外套,揣著手機出了門。
傷疤是一個很好的定位向?qū)?,距離寧娜娜越近,傷疤就越灼痛,安湛依靠這個指導(dǎo)很快走過了繁華地帶,街道越偏遠(yuǎn),行人也越來越少,一路小跑將近有二十分鐘,到最后路燈下只剩下他一個人。
后頸灼痛到達頂點,安湛確定寧娜娜就在不遠(yuǎn)處的那個拐角那頭,可那里的路燈接觸不良一直在閃爍,閃爍的燈光下能看到對方的影子投射在墻壁上,不停的在埋頭又抬起,似乎伴著類似咀嚼的什么古怪聲音。
奇怪,她一個人到這么偏遠(yuǎn)的地方來干什么?
“寧娜娜?”安湛捂著后頸,一步步走向那拐角:“你在干嘛?”
墻壁上的影子停下來,機械轉(zhuǎn)動過來,似乎被驚擾到。
安湛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他的腳步也慢下來,不確定的又喚了一聲:“寧…娜娜?是你嗎?”
隨著他的話音一落,墻上投下的影子站起來,那身形魁梧高大根本不是寧娜娜,怎么會認(rèn)錯人?安湛滿頭霧水頓住腳步,正欲離開,突然發(fā)現(xiàn)腳邊墻根處有些異樣,那些噴濺上去的,仔細(xì)看似乎是血跡,驚詫之余安湛猛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攀在拐角墻邊,眼神空洞正盯著自己。
他的眼睛竟然在夜里發(fā)出腥紅的光芒。
也就是目光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的大腦里突然毫無征兆涌出一個男人無助的哭聲。
“我一定會還的,一定會還的,不要傷害我老婆兒子,我求求你們。”
“這是最后一次,我求你借給我,他們沒人性的,他們抓走我老婆孩子,求求你幫幫我。”
“你們這群禽獸言而無信,你們答應(yīng)過我不會傷害我老婆孩子的??!”
“老婆,你和兒子在那邊一定很孤單吧,別擔(dān)心,我馬上也來了。”
這是什么?!安湛怔在原地,眼看著那個目光空洞的男人一邊盯著自己,一邊慢慢抬起右手撕扯了一口手里握著的東西,大口大口咀嚼著,他看清那東西的瞬間差點沒吐出來。
盡管燈光閃爍,但他不會看錯的,那是一條人的手臂。
食人魔,這個男人就是食人魔!
“…老婆,老婆,在哪兒…”男人咀嚼著,血黏合著碎肉不斷從他下巴淌下,他打量了安湛半會兒,突然一把扔掉手里的斷臂,伸手搖搖晃晃向安湛走來,泛著紅光的雙眼直直盯著他的臉,像緊盯著獵物的野獸:“兒子…老婆…兒子、在哪兒…”
安湛扭頭想跑,但兩條腿此刻就像被無形的鐵鏈?zhǔn)`住,根本抬不起來。
搖搖晃晃、踉踉蹌蹌,這個滿身是血的男人走到安湛跟前,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安湛扭頭干嘔了一聲,后頸的灼痛到了極點,腦中紛亂重疊的聲音快要讓他大腦炸開。
“找不到,找不到…”男人喃喃自語著,突然抬起頭,泛著紅光的眼盯著他:“找不到,找餓了,所以、吃。”說著張開嘴緩慢伸頭咬向他的脖子,安湛緊閉雙眼別開頭去。
誰都好,是誰都好。
快來救救我,救救我!
與此同時,飛縱在高樓之間的幾個身影中,一個小個子突然停了下來,其余幾人也停下。
“怎么了?凜。”
“好像…有人在喚我。”
小個子望向某個方向,夜幕下的城市一片安靜祥和,只有某處,一盞路燈在不和氣氛的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