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抱著必死的心態(tài)往下跳的。頃刻間眼淚就跟泉水一樣汩汩的往外冒。要是豆豆出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
墜落的時間很短,根本容不得我往下細(xì)想。
這大槐樹枝繁葉茂,在下墜的過程中橫岔豎檔。每每看到這么個小玩意兒,被撞的人仰馬翻,前后顛倒,我的心就跟揪住了一樣。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恰恰就是因為樹枝的緩沖,才讓我活著到達地面。
“嘭”的一聲,我重重的摔在地上,起碼懵了有半分鐘,才慢慢的恢復(fù)意識。想起半分鐘前最后一個鏡頭,豆豆側(cè)著身體跌落在地。我立即嚇得清醒了。
手臂和右腿的膝蓋,疼的跟裂開似的。我想要站起來,一個趔趄,又摔倒了。我躺在地上歇息了一會,咬牙撐起身子,就看見豆豆正躺在樹下的地上。
我連滾帶爬來到她的身邊,一把抱起她。
“豆豆、豆豆!”
豆豆的嘴角淌著血,臉色發(fā)青,雙目緊閉,一副不在人世的樣子。
我頓時慌了,撒腿就跑。
我跑出了小區(qū)門口,現(xiàn)在恰逢深夜,馬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我看準(zhǔn)了方向,朝著十字路口跑去。剛到路口,就看見一輛出租駛過,我站到馬路中間攔下,也顧不得司機驚訝的眼神,坐上去就讓他往醫(yī)院開。
到了醫(yī)院沖進大堂,值班的護士看見我們父女倆青面獠牙滿身是傷,也嚇了一跳。
“別管我,先救我女兒。”我大聲喊著,我的樣子一定很可怕,想想也是,這個時候我肯定殺人的心都有。
“手術(shù)室在哪,醫(yī)生呢,專家呢,我女兒從——樓上摔下來了。”我?guī)缀跏钦驹诖筇门叵摹?/p>
“你先別著急,”來了個年輕醫(yī)生,一邊跟著擔(dān)架床上的豆豆往急癥室跑,一邊問“就算要急救不也得先確診嗎,從幾樓掉下來?”
“三樓!”
醫(yī)生吃了一驚,看看我,“你好像也受傷了?”
“都說了,先別管我。救我女兒。”
“行行行。”醫(yī)生也不說什么,把女兒推進了急癥室。
我被攔在走廊。護士小姐勸我也找醫(yī)生看看,我哪里還有這個心思,擺擺手讓她別來煩我。
我腦子很亂,眼面前全是豆豆摔下樹的畫面,這個畫面快要把我逼瘋。經(jīng)歷了那么多生死,不就是為了她嗎。如果豆豆為了打鬼有個三長兩短,我這當(dāng)?shù)倪€有什么臉面留在這個世上。
我在急癥室外坐立不安,怎么樣都覺得心煩。一會兒看看墻上的鐘,一會兒又扒著急癥室的窗戶往里張望。
這時,我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一看原來是四眼趕來了。
“你先別擔(dān)心!”他說。
四眼的表情很篤定,看得我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廢話,是我閨女,又不是你閨女!”
“你能不能成熟點,不要出點事兒就一驚一乍的,一點不沉穩(wěn),你不想想,你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為什么還能站在這?”
“嗯,”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還真以為你從十幾米的地方摔下來,就靠那幾根樹枝就夠了。你運氣那么好?現(xiàn)在還能站在這?有這運氣,你怎么不去買彩票。”
聽這意思,四眼好像有話要說。
“豆豆有靈體護身,這點皮外傷不算什么,她都能騰出手把你也一塊救了,你還擔(dān)心她干嘛。”
“那醫(yī)生說很危險?”
“醫(yī)生都這樣,沒事兒也得往嚴(yán)重里說,否則萬一出什么事兒,誰但這個責(zé)任。況且——”四眼壓低了嗓音,“他們這些個凡夫俗子,看得出什么名堂。”
我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四眼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雖然聽上去貌似有道理,但我還是一顆心放不下來,萬一四眼說錯了呢!
差不多過了有半小時,醫(yī)生終于出來了,一邊走一邊直搖頭。醫(yī)生的態(tài)度,又讓我心驚肉跳。
“怎,怎么樣?”我問,“我女兒怎么樣?”
“奇了怪了。”醫(yī)生看看我,“你說你女兒從三樓掉下來?”
“啊,怎么了,我這有什么好開玩笑的。
“我們初步檢查了一下,首先沒骨折,也沒內(nèi)傷的表現(xiàn),只有一些皮外擦傷,”醫(yī)生狐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比你強多了。
“你沒騙我?”
“你這個家長很奇怪,我騙你干嘛!”
“不是,醫(yī)生,有什么實話你可以對我照講,我這個年紀(jì)經(jīng)得起打擊的。”
“胡鬧,”醫(yī)生壓根沒理我,“你女兒現(xiàn)在正在里面呼呼大睡呢!”
“啊,”我撓撓頭,“她剛剛臉色都青了。”
“可能是嚇著吧。”
我不甘心,“醫(yī)生,你可得好好查查,千萬不能有意外。”
醫(yī)生說道,“反正目前來看,沒什么狀況,這樣,我先讓人把她安排到病房里,晚上我一直都在。等明天白天,你再照個CT確認(rèn)一下吧!”他剛要走,停了下來,“我倒是覺得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檢查檢查!”
我松下一口氣兒,四眼好像說對了,豆豆有靈體護身,這點危險根本沒有傷害到她。這時候,我身上的這點小傷還算什么,“現(xiàn)在不急,我皮糙肉厚,晚些再檢查。”
我嘿嘿笑,轉(zhuǎn)過頭,四眼正為自己的判斷沾沾自喜,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
緊接著,豆豆被推出了急癥室。我一看,果然,她的小臉恢復(fù)了血色,嘟嘟的撅著嘴果真在睡覺,輕聲的打著呼嚕,口水沾滿了胸前。
我看看她,再看看護士,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剛剛從幻覺中走出來一樣。
“你也覺得豆豆沒事?”我問護士。
“不是我覺得,是她壓根就沒事!”護士好奇的看著我,“她真的從三樓摔下來?”
“嗯!”我點點頭。
“奇跡啊,要不我打個電話給電視臺來報道一下吧。”護士小姐打趣道。
“別別別,”我趕忙擺手,“我們都是普通人家,受不了聚光燈。”我心里在想,開什么玩笑,現(xiàn)在還不夠我亂的。
護士把豆豆推進了一個四人病房
現(xiàn)在是深夜,另外的幾個病人正呼呼大睡,我躡手躡腳的把豆豆放平床上,然后坐在床邊發(fā)呆。
四眼站在走廊外吸煙,被護士小姐說了,護士剛走,他又掏出一根點上。
慢慢的,心情總算平復(fù)下來。
我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安靜,腦子就停不下來,漸漸的,原來一直顧得上考慮的問題,一股腦兒全都涌了出來。
我回頭看四眼,沒出去找他,而是自己先順著邏輯捋一捋——
按照四眼的說法,宋不纏被人做法,埋在了大槐樹下,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以厲鬼相見,豈不是也成了受害者?
既然是受害者,干嘛要來害我們家豆豆呢?
雙胞靈胎,單胎為魔,雙胎為靈,如果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宋不纏,不等于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整出個克星,把自己給克了。
難道是當(dāng)鬼當(dāng)久了,智商都跟不上了!
況且,豆豆長到七個月大,一直安然無事,宋不纏干嘛非得等到,我老婆懷上二胎了,它出來解決根本解決不了的麻煩。
還有——
那個永恒的問題,豆豆腿骨上的那個字,到底是什么呢。到底和整個事件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宋不纏已經(jīng)被打散了,可這事兒到底算是完了,還是沒完呢……
問題太多,我實在想不過來,到后來我自己都亂了,越想越暈,繞在里面出不來。
我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聽見有個老太太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小伙子,麻煩你幫我把鞋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