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說了,巧合在一個不應該發(fā)生的場合里發(fā)生,是很恐怖的事情。而且當這些巧合總是反復出現(xiàn),你就不得不思考它對整件事情的意義了。
事實上,這都不能算是巧合,沒發(fā)生的時候想不到,但發(fā)生了之后,你反而覺得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站在我面前的這具尸體,竟然是CT室的那個老頭。
沒錯,雖然我和他的接觸并不多,但他在茶坊哀怨憂戚的問我,你相信命運嗎?說這話時,眼睛里透露出來的,絕望、無奈、憤恨、求助等等那么多諸如此類的情緒匯聚而成的那種眼神,是你永遠都不可能忘記的。
這種眼神又出現(xiàn)了,就在這具血尸眼中剛剛閃過的那道光芒里。雖然我完全認不出他現(xiàn)在的外表,面目全非,而且,它的眼睛也是通紅的,但人和人之間就有那么神奇。我光看眼睛就知道他是。
“你——”我啞口失言,話到嘴邊我才發(fā)現(xiàn),連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不是醫(yī)院那個老頭嗎?”
瞬間,讓我有種遺失掉的拼圖又找回來的感覺。
更讓我吃驚的是,他竟然有反應,就在我說這話的時候,它看著我,慢慢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它的眼神溫和起來。它好像在辨認,又像一個失憶的老人,突然間看到了熟悉的親人,而露出來的那種迷茫和期待。
“你,你還記得我嗎?”我有點激動。當然不是第一次和具尸體對話,而是因為老頭一定知道更多真相。
四眼側過腦袋,“什么?——你在干什么?和它聊天?”
我擺擺手,“你還記得我嗎?”
“娘的,你到底在跟誰說話?”
“他是CT室里的那個老頭!”我指指尸體。
四眼眉頭皺了起來。他手上的活計一停,那具血尸邊咔的動了起來,眼珠子繼續(xù)在轉,四眼不敢怠慢,繼續(xù)做他的事兒。
可不知為何,我并不感到恐懼,而且我覺得四眼可能在做一件錯事。這尸體的眼神沒有敵意,就像在示意我,我的判斷是正確的。
我有點興奮,“四眼,別動,他是個那個老頭,他真的就是那個老頭!”
這個老頭是幫我們的,他死了,但是還在用一切法子暗示我們什么,就像頭七的那天晚上,回來告訴我們有危險一樣。
“到底怎么回事,”我跨前一步,“告訴我,為什么會發(fā)生這些事情!”
血尸不響,它現(xiàn)在不能動,只是眼珠子上下滾著打量我。說實話,到了這功夫,恐懼已經退其次了。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老頭馬上就能解答所有的問題。
我深呼一口氣兒,像面對一個失憶的病人,慢慢引導他恢復記憶,“我,還記得我嗎?”我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叫方言,我女兒豆豆,你說她的腿骨上刻著一個字!”
它還是那樣看著我,眼神越來越柔和,沒了皮,血呼啦呼的嘴唇竟慢慢的蠕動了一點,仿佛要說什么!
我激動起來,“你要告訴啥?”
它的嘴在張合,發(fā)出一記很低沉的聲響,轉瞬又不動了。我愣了愣,才意識到四眼正在給它施法。
“別,你別封住它,它有話要跟我說!”我叫著。
“你瘋了!”四眼壓根沒理我,翻著白眼回答道。
我?guī)撞礁Z過去,來到四眼面前,還沒等他緩過神,一把將他推倒在地,“我確定,它就是那個老頭!”
我再繞過來,看著尸體臉上的血肉一點點顫動,“快,快,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真相,別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它的嘴唇又開始動了,這次動的幅度更大,咿呀咿呀分辨不出內容,“你,你在說什么?”
“方——”
我一驚,它竟然說了個“方”字,這是我的名字。然后它伸開了雙手,做出了一個要擁抱的姿勢,更讓人震驚的是,從它的眼眶里竟然,慢慢淌出了紅色的液體,那不是血,是眼淚。
是的,它認出我來了!
我跨前兩步,激動不已,“沒錯,我是方言,你要說什么!啊——,我聽不清?”我側著耳朵湊過去。
我期待著他對我說些什么,可耳邊沒有傳來對話,
而是——
“啪”的一聲。
然后我的臉頰迅速腫了起來。
有人給了我一巴掌,我被這一巴掌扇得暈頭轉向,四眼不知什么時候沖到我的身邊,這一下就是他干的!
“娘的,你干什么!”我揉著自己的臉。
“清醒過來了沒有,”四眼臉扭曲的厲害,然后用手朝我臉上抹了一把,我立刻聞到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渾身打了個寒顫。
“媽的!”四眼抬手還要抽我耳光,我一下子就緩過神來,往后本能的一跳。
“嘶——”我吸了一口氣,“娘的,你打我干嘛!”
“你傻呀!”
“我,我怎么了?”
“你剛剛差點中邪了!”
“啊,中邪了!”剛剛的感覺很舒服,不覺得累,不覺得疼,所有的危險全都拋之腦后,就覺得答案就在眼面前了,怎么是中邪了呢?
“你看看它!”四眼指了指那具血尸。它面目可怖,眼神空洞,哪里還有什么老頭的影子。血尸腳還不能動,但伸開的兩只手,手指尖尖,做好了一個襲擊的姿勢,一不留神被它碰到一定就是兩個窟窿。
“你不想想老劉哥是怎么給勾過去的!”四眼說。
我頓了頓,這才恍然大悟,娘的,全是幻覺,差點就中了道兒,難怪老劉哥說是看到了他弟,我以為看到的是老頭。原來我們心里念叨著什么,它就能給你這種錯覺?
如果前面我剛剛“執(zhí)迷不悟”,把耳朵湊過去了,肯定就著了它的道了。后果不堪設想。幸虧四眼識破這點來的及時,要不我就不僅僅是衣襟被撕破那么簡單了。
血尸咯噠咯噠,腳上的骨骼發(fā)出聲響,就在四眼過來打醒我的這點時間,它又開始動了。
四眼返過身去,啪啪的在那具尸體上劃弄??偹惆阉ɑ亓嗽?。
“趕緊想辦法爬上去,”四眼滿頭大汗,指了指巖壁上的凹槽,“我不知道能封住它多久,咱們動作得快。”他擦擦汗,繞過來,看著我。
“嗯——,你看著我干嘛,辦法不得都你想嗎!”我還在剛剛的余悸中沒恢復過來,思想不集中。
剛剛的感覺真的不錯,就像做了一個夢里,夢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快要解決了,而現(xiàn)在又得回過頭來,面對現(xiàn)實。
怎么偏偏是假的呢,娘的。
我現(xiàn)在的情緒,還停留在從美夢回到現(xiàn)實的失落中。
“皮帶,衣服,你的,我的,還有老劉哥身上的!”四眼指了指還靠在墻邊的老劉哥,說著話,便開始褪去自己的衣服。
我一邊脫,一邊來到老劉哥的身邊,他僵直著,比我更傻,“喂——”我踢踢他,他沒反應。我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效果。我想起了四眼的那一招,一巴掌拍到他的臉上,這才把他拍醒。
“???”
老劉哥又恢復了原來的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弟呢?”
“你弟個屁啊,趕緊脫衣服!”我也懶得解釋,把皮帶和自己的襯衫系了個扣,轉過頭去,四眼正狐疑的看著我。
“你這樣看著我干嘛?”
四眼微微的搖頭,然后暗示我先過去。我看看老劉,走過去,“怎么了?”
四眼很擔心的看著我,“你剛剛沒事吧?”
“沒事??!”
“確定沒事?”
“怎么了?”被他這么一說,我反而有點擔心了。
四眼壓著嗓子沒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道,“老劉哥有問題。
“??!”我的心一麻。其實,我早他娘的知道老劉哥有問題,但四眼始終沒質疑,我也就沒往這上面考慮,怎么到這時才突然想起來了,“他又怎么了?”
“我剛剛才發(fā)現(xiàn)!”四眼聲音更低了,生怕被老劉哥聽到。
我回過頭去,他正在脫褲子,我上下打量,可實在沒本事看出什么破綻。
“別賣關子了,他到底怎么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有問題,并不是他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
這話有點繞,我撓撓頭,“嗯?我?”
四眼倒吸一口涼氣,“你自己低頭看看!”
我一低頭,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