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個人騙出來可以找到各種辦法,比方說謊稱撿到他的錢包,一個面試,曾經(jīng)的老同學(xué),或者中了大獎。這種騙術(shù)滿世界都是,根本不用費勁兒就能找到一個。但就是因為滿世界都是,信的人能有幾個呢?
我想的法子是,這房子又要出售了,缺點手續(xù),要老劉簽個字。這是我在準備好的情況下,打算在電話里說的。
可老劉的電話來的太突然,突然的我都有點不適應(yīng)。本應(yīng)該迫不及待接起電話的,可一下子竟然慌了神。
四眼看我的表情不對,問道“誰??!”
我擺擺手機,“老劉!”
“哪個老劉?”
“就是上一任的房東!”
四眼皺皺眉,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他也沒想到,“接啊!”
“說什么呢?”
“你不是講已經(jīng)想好怎么誆他了嘛!”
“哦,對對對。”我慌忙的拿正手機,按下聽音鍵,可是那邊居然掛掉了。
“打過去啊,想什么呢!”四眼責(zé)備道。
我正準備撥號,老劉的電話又來了。這回我沒有猶豫,立刻接了起來。
“喂——!”
“誰打我電話?”聽筒里傳來一個沉悶的男聲。
“我,我是你的買主啊——”我說了家的小區(qū)號,“你還記得我嗎,是這樣的,有個事兒我需要你幫幫忙,有份文件需要你簽個字——”我生怕他不耐煩的掛我電話,一氣兒說完了編好的說辭,口氣中帶著懇求。
我緊張的等待著他的回音,可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很擔(dān)心他不理我,這也合情合理,如果他真對我有什么隱瞞,自然是不愿和我正面接觸。如果這樣,我們就要多費很多周折。
“喂——,你在聽嗎?”
又是一陣沉默。
我覺得有點奇怪。
隔了一會兒,電話里終于傳來一身嘆氣聲,“我在聽,我記得你,你叫方言吧,其實我等你打這個電話,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
我大吃一驚。雖然是站在大白天的陽光里,可還是覺得一股子寒氣逼來。這種感覺很不好,以為給人設(shè)了個圈套,其實是鉆進了別人的陰謀,而且這個陰謀曠日持久。
“你什么意思?”既然對方那么直接,我覺得也沒必要繞彎了。
“咱們約個時間見個面吧。”老劉在電話里說道。
這一剎那,我反而覺得有點懵,緩了三秒才把這句話的字面意思傳遞到腦海中。
“好的。”我答應(yīng)了他。
掛了電話,我把結(jié)果給四眼說了一遍。其實不用說,他在一邊上都聽到了,他和我一樣,現(xiàn)在都滿臉迷茫。
“你怎么看?”
四眼搖搖頭,“看樣子咱們這條路是走對了。起因就在你上一任房主那。既然他約你,說明他是有備而來,咱們還是要認真對待,切忌莽撞的好。”
這話聽得好笑。還讓我別莽撞?也不知道剛才是誰,急頭白臉的就沖上去揍了那個房產(chǎn)經(jīng)紀一頓。
和老劉約定的地點并不特殊,就在小區(qū)門口,這是他提出來。我和四眼到了目的地。不到一小時,開過來一輛出租車,一個腦袋微禿的男人從車里鉆出來。
盡管時隔三年,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者便是三年前把房子賣給我的老劉。
老劉下了車便四處張望,我也不響,只遠遠的冷眼望著他。他四周看了一圈,最終的視線定在了我們身上。
老劉認出了我,左右看車,然后走了過來。
隔了老遠我就聞到了一股子酸腐的味道,讓人很不舒服。我上下打量他,衣著還算干凈,頭發(fā)也剛洗過,腳上穿了一雙白色旅游鞋,指甲整齊,不像是不愛洗澡的人,也不知道這酸腐味是從哪來的。
“方言吧!”老劉在3米外停住,看到四眼,神色緊張起來。
“我朋友。”我一筆帶過的介紹。四眼沖他點點頭,邁了兩步,到老劉的身后,切斷了他逃跑的道路。
“咱們找個僻靜點地兒說吧。”老劉看看四周,提議道。
我們沿著小區(qū)的圍墻繞行,我知道那邊有個小公園,現(xiàn)在正是上班時間,人不會多。
一路上我們都保持著沉默,我和四眼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
到了公園的一角,我們仨停了下來,我點了一根煙,驅(qū)散老劉身上發(fā)出來的怪味,說道,“先講講吧。”
“你先講講,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嗯!”我的火氣一下子就蹭了起來,要不是這孫子,我哪會繞進這個大泥潭。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兇神惡煞的說道“別逼我動手——”
話音未落,我就愣住了。那股子刺鼻的酸腐味更重了,是從老劉領(lǐng)子里鉆出來的。我揪著他看進去,老劉脖子以下的身上長滿了膿包,淌著黃水,把汗衫浸透了。
老劉笑了,笑得很苦,“還是你先說說吧。”
四眼皺著眉過來拍拍我,把我捏緊拳頭的手松開,“他也跑不掉,你先說說吧。”
我一肚子憋屈,但看這架勢,非得我先開口不可了。每次述說經(jīng)歷,就像一次煎熬,仿佛至親剛?cè)ナ溃腥死銍u寒問暖,殊不知當(dāng)事者最不想的就是揭開傷疤。
我硬著頭皮把經(jīng)過說了一遍,沒有絲毫添油加醋,反而是擔(dān)心老劉聽完后會受不了,沒想到他的表情始終淡定,臨了只說了一句話,“我?guī)銈內(nèi)€地方吧。”
“恩?”我愣了一愣,“別他媽耍花樣!”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還有必要和你耍花樣嗎?”老劉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這時候跟著老劉走,是個人都知道不合適,但是我實在沒法擺脫真相的誘惑,家里還有一大一小,等著我救命呢。
“我?guī)銈內(nèi)€地方,去了就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那么多事兒了。”老劉肯定的說。
四眼對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跟著他去,事到如今,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走一遭了。
我們打了一輛車。車往東邊走,主干道走到頭,就到了郊區(qū)的地帶。當(dāng)年老劉把房子賣給我之后,就到農(nóng)村來發(fā)展了?
車窗外的建筑還算熟悉,我記得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來過這里。車越走越偏,路牌上顯示的地名兒,慢慢的都超出了我的認知。
老劉在副駕駛指著路,東拐西拐不知道拐到哪了。一開始我還記路,到了后來也就放棄了。
我總覺得哪里不對,不是和老劉的交談有問題,而是我心里總有一塊石頭,總覺得有那個很重要的細節(jié)被我忽略掉了。
天漸漸陰了下來,看這樣子有下雨的苗頭。
車終于停了。停在一條小路的盡頭。周圍全是田,只有北邊四五百米之外才能看到人家。老劉付了錢,把我們往南邊帶。那是一座小山丘,爬到山丘頂上,才發(fā)現(xiàn)山洼里有一座土墻老屋。
這就是老劉要帶我們?nèi)サ牡胤健?/p>
我和四眼緊緊跟隨不敢放松。走了大概半個小時,我們才到了老屋跟前。屋子里漆黑一片,門上掛了一幅殘破的對聯(lián)。
吱呀一聲,老劉推開了殘破的木頭門。
我剛一進去,嚇了一跳,院子里蹲了兩條大黃狗,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們,也不叫。
“是啞狗。”老劉解釋道。
他從褲腰帶上悉悉索索的解下一串鑰匙,去開門。
四眼在身后悄悄的拉了我一把,輕聲說道,“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奇怪?哪奇怪了!”
“你看看那兩條狗,像不像人?”
我轉(zhuǎn)臉過去,狗還是不動不叫,就跟雕塑似的看著我們。被四眼這么一說,我心里發(fā)毛,好像是有點像,狗咧著嘴,仿佛很陰森的在對著我們笑。
“快進來吧!”老劉開了門,站在門口,屋子里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
我猶豫了,本能的退了一步。
“快進來吧!”老劉面無表情的沖著我們招招手,然后轉(zhuǎn)身朝里走去。
我打了個哆嗦,一下子蹦了起來,“操——”我罵道,幾步跨上前想要抓住老劉,我知道心里的那塊石頭是什么了。
“這個人不是老劉!”我邊跑邊叫。
“?。?rdquo;四眼問。
“他只是長得很像老劉,老劉的脖子上有顆黑痣,這孫子沒有,我們上當(dāng)了!”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然在這個關(guān)頭,讓我往屋子里面沖。我總感覺如果失去這次機會,那么豆豆就永遠也救不了了。
我和四眼前后腳跨進老屋,才看清里面的模樣。這是廳堂,中間一張八仙桌,左右各有一間房。
我和四眼分兵兩道,我踢開左邊的一扇門,里面有張床。角落、床底、視野所及之處,都沒有老劉的影子。我退了出來,往四眼那邊去。剛進右邊的屋,就看見四眼皺著眉頭站在一個貢臺前。
我走進兩步,這屋房里也有一張床,可貢臺上卻放著一張黑白照片,前面放著一個插香的香爐。
照片上的竟然是老劉!
盡管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那么多,可我還是兩腿發(fā)軟。四眼臉色很難看,轉(zhuǎn)身推著我出屋,“這地兒太詭異,咱們先出去。”
剛出屋,我就傻了,就聽四眼憋著嗓子罵了一句,“娘的,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