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
或者說是我的祖先!
我怎么都沒有想到,這個孩子居然有著一張如此老邁的臉,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張臉我見過,正是之前出現(xiàn)在土地廟里的‘山神’!
唯一的不同,是這個孩子的身上沒有那些青翠的草,肩膀上也沒有那挺立的松和柏!
但無論有沒有那些東西,我都不會認錯這張臉的!
只是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身體的形態(tài)發(fā)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我認識他,但他仿佛并不認識我!
因為在我看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跌坐在了地上,那瞬間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而那目光之中,所充斥滿滿的卻是陌生。
這種陌生是不相識,也是一種漠然!
換句話說,就如初見!
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他,到底是‘山神’,還是一個孩子,不過許憶給了我答案!
“衛(wèi)沈陌,好久不見!”
此時的許憶,讓我有些動容,當然并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她說話時包含的情緒,那里面有激動、也有悲涼,但更多的還是無奈。
“好久不見!”衛(wèi)沈陌的聲音,一如他那張蒼老的臉一樣,有著被歲月切割過的支離破碎,還有著人久未開口的生澀。
“他們來了!”
許憶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子衛(wèi)沈陌的臉上,我從那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些傷感,短短的話,就像是在訴說著很長的故事。
“我知道!”
衛(wèi)沈陌點點頭,隨后一步步的向著門口走去,當他走出幾步之后,突地頓住了身形,瘦小的身軀彌漫起盎然的蒼涼。
“許憶,你助我取鬼心,化陰魂,值得嗎?”
“我……”
許憶微微怔了一下,臉上浮現(xiàn)出迷茫和失措交雜的神色。
我能從許憶的神色之中看出來,她對于衛(wèi)沈陌是有著某種情愫的,至于這種情愫是親情,還是男女之情,我分辨不出。
“我不知道!”最終,許憶給了這樣的答案。
“我知道了!”
衛(wèi)沈陌自始至終都沒有轉(zhuǎn)過頭,一邊向前走著一邊說道:“誅殺陰司之人,將會被印上罪痕,無論人、鬼、還是妖、怪,都能將其斬殺,你不后悔?”
“我不知道!”
許憶這一次的回答很干脆,但這種干脆之中似乎隱藏著很多別的東西,那種東西是什么我不清楚。
不過我能感覺我的心,很不舒服!
這一刻我隱隱明白了一些東西,許憶和衛(wèi)沈陌之間,絕對是有著種種交集和瓜葛的,即便是他們誰都沒有直接說明。
“答應我一件事!”衛(wèi)沈陌走到門口的時候,再一次停了下來。
“什么?”許憶愕然。
“等我殺了陰司來人,你就離開這里,永遠都不要再回來!”衛(wèi)沈陌說著的時候,突然爆發(fā)出一股風暴般的氣勢。
“好!”
在許憶剛剛說完的瞬間,門口的衛(wèi)沈陌突然轉(zhuǎn)過了身,我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動作,他就已經(jīng)是到了許憶的身邊。
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衛(wèi)沈陌變了,原本孩童一般矮小的身材,不知道什么時候長高了,那張蒼老的臉也是年輕了起來。
唯一沒有變化的,是那雙眸子里流淌出來的東西!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許憶,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從之前嚴冬般的寒冷,逐漸演化成初春的溫暖,而后是盛夏的熾熱。
最終,定格在深秋的蕭瑟上……
“走,我?guī)闳⑷耍?rdquo;
那股蕭瑟蔓延的瞬間,一陣陰風吹了進來,吹散了衛(wèi)沈陌眼中的情,也吹干了許憶臉上的淚,伴隨著漸漸壓迫而來的馬蹄聲,衛(wèi)沈陌拉著許憶一步步走了出去。
那地上,留下的是腳?。?/p>
同時,也是一地的焦土!
“妖魃出,天下旱,赤地千里,浮尸萬具!”
他們向前面走著,許憶的裊裊之聲卻飄蕩到了后面:“世人皆稱魃為引旱之物,可又有誰知道,那所說的是寒呢?”
“妖魃出,天下寒;平陰司,亂黃泉;奈何橋前一杯酒,不及女兒半兩顏……”
陰風更盛,但無論是我,還是小琪,亦或是那怔怔望著衛(wèi)沈陌的扛丘,此時都被這句話給定在了當場,久久不能回神。
他們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會有這樣的一種,殤?
嗚嗚……
大作的風聲將我們的思緒拉扯回來,我們匆忙向著門口跑去,踏出屋子的時候,看到的是孤零零的許憶,衛(wèi)沈陌已經(jīng)沒有了蹤影。
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那些陰兵!
“他呢?”
小琪的這句話聲音很小,里面充斥著一股傷感的味道,對于此我并不意外,畢竟連我都被之前的那種悲傷侵襲了身體。
更別說,心思細膩的小琪了!
許憶沒有說話,只是那么直愣愣的站著,目光盯著之前那面裂開的懸崖,悲慟之氣讓人覺得心驚。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我看到了那面懸崖,一切還如之前裂開的那樣,訴說著這里曾經(jīng)出世過一頭兇殘的千面骨妖。
也訴說著,那顆老樹的決絕之意。
除此,再無其他!
不,還是有的,那上面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幅壁畫!
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身后跟隨著手持刀戟的士兵,在他們的身前,是一個渾身燃燒著火焰的人,一場廝殺,蓄勢待發(fā)。
嗚……
深洞的山,總是容易起風,就像此時一樣,一陣風卷著積雪吹過,迷了我的眼睛,同時也讓我暫時忽略了那幅畫。
“我們回去吧!”
揉著眼的手還沒有放下來,許憶的話已經(jīng)是回蕩在了耳邊,當她一步邁入屋子的時候,我朝著那面懸崖上看了一眼。
看到的是失蹄的馬、無頭騎士的墜下,以及那地上宛若焦土一樣的士兵。
還有,正從墻壁之中一步步走出來的衛(wèi)沈陌。
死了!
一大隊的陰兵,就這樣死了!
那一切,只發(fā)生在風起風落間……
……
回到屋子里,我看到許憶正站在四象棺的前面,目光望著里面的小媚,眉頭微微的皺著,似乎在權(quán)衡著某件為難的事情。
對于衛(wèi)沈陌,我們是不敢攀話的,所以只能讓開一條路,看著他走到了許憶的身邊!
此時的衛(wèi)沈陌,多少顯得有些疲憊,原本沖天的氣勢,也是有了些萎靡,不過還是有著一股凌厲,從他的身上迸射出來。
“能不能救活她?”許憶終于開了口。
“能,也不能?”衛(wèi)沈陌回答我聽不懂!
“到底能還是不能?”許憶又問。
“我說能,是因為我可以讓她活過來,我說不能,是因為即便活過來,她也不再是她了……”衛(wèi)沈陌的話,我依舊聽不懂。
“為什么?”許憶也茫然。
“因為,她活過來,就將和我一樣了!”
“成為魃?”
“不,成為尸!”
“那你可以動手了,她生前就是尸!”
“我知道,但之前只是肉尸!”
“之后呢?”
“是血尸!”
“血尸?”
“對,血尸!”
衛(wèi)沈陌點點頭:“我的確是能讓她醒過來,不過會成為血尸,雖然會活很久很久,但那時候她將天地不容,死后永墜地獄,萬世不得超生!”
“你決定吧!”
聽完衛(wèi)沈陌的話之后,許憶沉默了良久,最終沒有拿主意,而是走到了我的跟前,將這個棘手的問題,扔給了我。
“我……”
他們之前的話,我都聽在了耳朵里,雖然我不知道血尸是什么,但衛(wèi)沈陌的那番話,還是讓我陷入了兩難之中。
我是希望小媚醒過來的,之前我也一直在努力著,可如果真的如衛(wèi)沈陌所說的一樣,天地不容永世不得超生,我還要不要這樣做?
“祖山,你要想清楚了!”小琪看出了我的為難,但同樣這種事情她也拿不了主意,所以只能提醒我一句。
“我……”
“這樣吧!”
就在我不知道該如何決斷的時候,衛(wèi)沈陌再次對著許憶開了口:“你們慢慢想,如果要她活過來,就把這個給她服下去,前提是你們想清楚!”
說完,我看到之前的那盞油燈,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衛(wèi)沈陌的手里,燃燒的火苗此時已經(jīng)是熄滅了,燈身里面有著搖晃的液體。
“謝謝!”許憶接過油燈之后,就遞給了我,還是如之前一樣,小媚的生死許憶不會做主!
“我該走了,你們也走吧,四象棺就要閉合了……”
衛(wèi)沈陌說完,已經(jīng)是向著那面墓道冰的墻壁走去,當他走到跟前的時候,再一次轉(zhuǎn)過了頭:“許憶,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
說完,二人都是陷入了沉默,直到衛(wèi)沈陌跳到了山龜?shù)念^顱之上,直到山龜那巨大的頭顱從屋子里縮了出去,許憶才把目光收回來。
這一刻,她無比的落寞!
這一刻,她掉下了一顆淚!
許久許久,許憶才是回過了神,她回神的瞬間,已經(jīng)將小媚從四象棺之中抱了出來,隨后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焦急。
“我們快走,不然四象棺一旦閉合,我們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總感覺許憶是在發(fā)瘋,那四象棺就在我們的眼前,它閉合不閉合的,跟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于是就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
不僅僅是我,小琪和扛丘一樣是充滿了疑問,因為四象棺就好好的坐落在我們跟前,哪有半分閉合的樣子和跡象?
然而,我們誰都沒有料到,當我問完之后,許憶會給出這樣的回答。
“你們進來之前,沒有看出來這座山谷,像一口棺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