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這座山谷之前,因為那幾座鬼打尖的原因,我曾經(jīng)打量過那面懸崖,兩百余米的高度,光滑陡峭,宛若一面鏡子。
看那樣子,飛鳥難落,靈猿難攀!
因為大山里面這般平滑的懸崖十分罕見,所以當(dāng)時我看的很仔細,那上面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裂縫!
而這也正是震撼我的地方,既然沒有裂縫,為什么如此雄偉的崖壁,會突然的裂開呢?
我心里的疑惑,沒有人能給我解答,甚至連鬼打尖里面的那些東西也不能,因為此時此刻,‘他們’都是亂做了一團。
在這里,有我這樣活生生的人,有小媚那樣的‘尸’,有鬼打尖里面的‘東西’,有扛丘這樣的兇魂,還有石蠻那樣的虎靈。
可以說是人鬼并聚,魂靈不分!
但是在此刻,當(dāng)這巨大的震動出現(xiàn)之后,當(dāng)那鏡面一樣的懸崖裂開之時,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出現(xiàn)了驚恐和慌亂。
那幾座鬼打尖之中,此時發(fā)出一陣陣凄厲的慘叫,伴隨著這樣的聲音回蕩,一團團的黑霧從鬼打尖之中逃竄出來,幻化成各種形態(tài)想要急速的遁去。
然而‘他們’尚未有所動作,已經(jīng)是朝著懸崖上面那道縫隙涌去,從‘他們’慘嚎和怒吼聲中能判斷出,那是被迫的。
也就是說,‘他們’是被吸進去的!
“那是什么?”我一邊倉促穿鞋站起來,一面焦急的問著扛丘。
“千面骨妖!”
扛丘聲音低沉無比,從那里面我聽到的是緊張和恐懼,還沒等我問崖囚是什么,扛丘已經(jīng)一把抓住了我:“這種東西我們?nèi)遣黄?,趕緊走!”
“不!”
我是在山里長大的,跟爺爺去過的地方不少,神神鬼鬼的東西聽的更是數(shù)之不盡,但我從沒有聽到過千面骨妖這東西。
不過從扛丘的緊張之中能看出來,這東西我惹不起,‘他’也惹不起,如果我們想活命就要趕緊離開這里,一刻都不要耽擱。
可我不能走,小琪還沒蘇醒過來,還有一個虛弱無比的許憶也等著我去幫扶,我如果走了,她們怎么辦,活活等死?
我的力氣當(dāng)然不如扛丘大,不過我有決心,因此抱住了旁邊的一個碾子,手指頭扒的生疼,死活就是不肯松手。
“你不要命了!”
扛丘力氣大的恐怖,說話間將肩膀上的石頭扔在了地上,一把將碩大的石頭碾子扛在肩上,抬腳就要向著外面沖去。
“晚了,走不了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后面飄了過來,這聲音傳來的瞬間,我明顯感覺到扛丘的身子震動了一下,隨后緩緩轉(zhuǎn)過了身。
是許憶!
她一只手還抓著那個油燈,另外一只手扶著門框,臉色依舊是那般的蒼白,尤其是嘴角上,還掛著淺淺的血跡。
兩頭石蠻分列在她身體的兩側(cè),朝著懸崖的方向發(fā)出低沉的咆哮,那聲音里有著警告,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恐懼。
“留在這兒才是等死!”扛丘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許憶,露出一副敵對的神情。
“我說晚了,不信,你看看那里?”許憶說完朝著山谷入口處指了指。
我到現(xiàn)在還趴在石頭碾子上面,扛丘轉(zhuǎn)頭的時候,我也看了過去,這一看嚇得我一個哆嗦,直接從碾子上掉了下來。
山谷的入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升起了霧氣,那霧氣很薄,所以能夠清晰看到里面的東西,那是一道道密密麻麻的影子。
嘻嘻……
一道清脆的童音沖開霧氣落入我的耳中,我看到一個孩子從里面走了出來。
不,那不是孩子!
確切的說,它有著一張人臉,但身體卻不是人的,而是四條腿,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是一只活蹦亂跳的大兔子。
原本,我以為這只兔子就像當(dāng)初看到的人臉老鼠一樣,被鬼畫面了。但當(dāng)它竄向懸崖那的時候,我才看清楚,那張人臉就是貼在上面的。
那種景象我沒有辦法形容,如果非要我描述,就是一張人臉被完好無損的撕扯了下來,然后趁著血跡沒干的時候,貼在了兔子腦袋上。
如果僅僅是這一只兔子,我可能會覺得自己眼花了,但那霧氣之中還有不斷的東西走出來,有黃皮子、有土獾、有野豬、甚至還有熊瞎子。
總之,山里常見的,不常見的,應(yīng)有盡有!
它們種類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在他們的頭上,都貼著一張血淋淋的臉皮,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看的人膽戰(zhàn)心驚!
如此一大群的動物從我們身前不遠處呼嘯而過,瞬間便是抵達了那座懸崖的下方,而后整整齊齊的排列起來,跪倒在了地上。
“糟了,成精了……”
在我駭然無比,倍覺震驚的時候,扛丘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xiàn)實,我剛想開口問一聲,卻發(fā)現(xiàn)‘他’正滿臉驚懼的望著那條裂縫。
裂縫此時已經(jīng)是越來越大了,我抬頭的時候,率先看到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樹根,而后是一根雙人合抱粗的樹干。
其實在大山里,懸崖上面長一棵樹沒有什么奇怪的,不過如此大的樹、并且多半的樹身都隱藏在崖壁里面,我還真沒有見過。
樹干藏匿在崖壁里,因為此時崖壁的裂開,已經(jīng)是完全的暴露了出來,但裂開的不僅僅是那崖壁,還有那根樹干。
就像是兩側(cè)有著大手生生給撕開一樣,一點點的分裂開,裂開的同時,我也看到了樹干里面的東西,那是白骨。
密密麻麻的白骨,充填在龐大的樹干之中,我被這一幕嚇得冷汗直流的同時,也看清楚了那是什么,全部都是人的頭骨。
那些頭骨有多少我不清楚,但至少有著數(shù)百顆,一層層的羅疊著,當(dāng)懸崖的上的震動停止的時候,那些頭骨開始蠕動了起來。
就仿佛具備著生命一樣,一顆接著一顆的游動著,最后組成了一顆巨大的頭骨形狀,乍然看去,就像是一座土丘一樣。
“這,這到底是什么?”
我真的是有些嚇傻了,最近我經(jīng)歷了這么多,但真的沒有見到過如此詭異恐怖的東西,尤其實那顆頭顱,居然能夠自己蠕動?
“妖出窟,雷擊木;毀其形,留其恨;身雖死、怨氣存;于是偷千面貼骨!”扛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自言自語的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這句話什么意思?”
說實話,因為山里生活條件有限,所以我沒有接受過什么教育,扛丘的這番話,我能明白其面,卻理解不透其意。
“哥哥,這是千面骨妖啊……”
小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跑到了我的身邊,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那座懸崖,目光里亦然都是滿滿的恐懼。
“說清楚一點兒!”
“千面骨妖我是聽爺爺說的,只是沒有想到真的有這東西!”
小媚說到此,咂了咂舌,繼續(xù)說道:“爺爺說山里面精怪多的很,但它們無論是成精,還是成怪,都是有悖于天和大道的,所以便會落天雷將其毀滅!”
“既然落了天雷,為什么還會成精?”
這種事情在山里很常見,有時候雷雨天會有一道道炸響的天雷滾落,那就是因為有些東西要成精了,上天為了阻止他們悖行大道,所以布雷將其毀滅。
“因為那棵樹!”
小媚朝著那個大樹指了指,隨后說道:“你看那棵樹,露在懸崖外面的部分,布滿了殘缺,那就是被天雷給劈的,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雷擊木!”
“你是說,因為這棵樹,那個妖躲過了一劫?”我隱隱明白了她的意思。
“對!”
小媚點點頭:“扛丘大叔……”
這句話剛出口,小媚便是縮了縮脖子,看到扛丘正惡狠狠的盯著她,吐吐舌頭說道:“那妖快出世的時候,顯然曾經(jīng)遭到過雷劈,而且險些喪了命,但不知道因為什么躲過了一劫,不過也是氣息奄奄了,于是就躲到了樹里面!”
“但很顯然,那個妖跟這棵樹有著某種緊密的關(guān)系,不然這棵樹不會讓它躲在身體里面的。天雷當(dāng)初沒有將妖劈死,于是就留下了禍根,后果就是妖的心中將會充滿仇恨,大道不讓我成,那我就非要成,而且是不擇手段的成!”
“那完全可以繼續(xù)劈啊……”聽到這里我插了一句,這本身是沒有什么問題的,既然成妖有違大道天和,繼續(xù)落神雷劈它就是了。
“劈了!”
小媚打斷了我的話:“顯然不止一次劈過,這從樹身上被雷燒焦的痕跡就能看出來,但是因為那妖躲在樹身里面,所以沒有將它劈死!”
說完,小媚看我又想說話,制止我繼續(xù)說道:“我知道哥哥想說什么,哥哥是想問,既然是這樣,連這棵樹一起劈死不就得了?”
“對!”我不否認(rèn),我心中就是這樣想的。
“那不成!”
小媚搖搖頭:“妖出世的確是有傷大道天和,所以才會有天雷劈它,但同樣,世間萬物都有生命輪回,那棵樹是無辜的,所以上天不能亂為!”
這番話,給我的震動很大,因為爺爺不止一次跟我說過,其實世間萬物都是有靈的,所以人萬萬不可自作孽,有些東西可以不信,甚至不敬,但獨獨不能欺!
這句話,那個‘山神’也曾經(jīng)叮囑過我!
所以此時我不懷疑小媚的話,但同樣,我的心中還存在著疑惑:“既然萬物皆有靈,那這棵樹就應(yīng)該知道,妖出世意味著什么,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為虎作倀?”
“這正是小媚要說的!”
小媚說完,抬手指向那棵樹:“你看,那棵樹是不是已經(jīng)枯死了?”
順著她手指看去,我看到那棵樹的確是毫無生機存在,不過這也不難解釋,整個的樹身都裂開了,能活了才是怪事?
但當(dāng)我將心中的所想說出之后,小媚搖了搖頭:“哥哥,其實你想的是錯的,那棵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它早已經(jīng)知道這妖心存滅世惡念,阻止不成,因此而自絕的!”
“自絕?”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一層。
“對!”
小媚點點頭:“就是自絕,我想它當(dāng)初是因為憐憫,所以才護住了這個妖,但沒有想到妖因為無法出世已經(jīng)變得狠毒異常,阻止不了才會自絕而亡!”
“既然阻止不了,又何必自絕呢?”小媚的一番話,讓我心里有些難受。
“因為這妖,還沒有真正的成形!”
小媚一句話,道出了其中的關(guān)鍵:“你們可能沒有注意,剛才那些動物我數(shù)過,一共是九百九十九只,也就是說全部的人臉只有九百九十九張,但千面骨妖,需要一千張人臉才能出世,所以大樹自絕,就等于滅了它成妖的希望,除非……”
小媚的話說到此,突兀的戛然而止,當(dāng)我看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臉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的血色,指著我的小手,也在不斷的哆嗦著。
“哥哥,你是人,那你的臉不就是第一千張,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