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聽完朱文燁的這番話,我感覺有一道天雷落在了耳邊,炸的我?guī)缀醵紵o法呼吸,以至于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都絲毫沒有察覺。
“你,你是說,剛才棺材上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娘……”過了好半天,我才恢復了一些神智,雙手死死的抓住了朱文燁的胳膊。
或許是我弄疼了他,他皺著眉點了點頭:“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沒有騙你,這些的確都是真的!”
朱文燁說完,看我神情依舊恍惚,于是繼續(xù)說道:“現在你應該清楚了吧,這就是他們喊你鬼娃子的原因,因為你是從死人肚子里出生的!”
“我……”
一直以來,我以為鄉(xiāng)親們之所以喊我鬼娃子,是因為爺爺那個老神棍的緣故,沒成想,我居然是從那具女尸肚子里出生的。
我心里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可我并沒有再去折騰或是喊叫,今天看到的所有,根本就沒有一件是能夠解釋清楚的。
無論是生食動物尸體的嬰兒,還是深井里面上浮的棺材,亦或是朝著南山磕頭的牲畜、長著人臉的老鼠還有奴役八蟒的女人,都是如此。
“山子,你沒事兒吧?”看到我一直沒有說話,精神狀態(tài)更是差的可怕,朱文燁過來拍了我一下,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文燁叔,我沒事兒,你繼續(xù)說吧!”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麻木了,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通過朱文燁的嘴,弄清楚所有的一切。
從他的話中,已經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測,無論我的出生,還是爺爺遭的此難,都是因為那個女人,或者說因為八蟒拉棺。
那么,村民們是怎么回事?
聽到我的話,朱文燁沒有再賣關子,繼續(xù)說道:“看到你娘之后,你爺爺就知道當年的事情并沒有完,同時也明白了那個女人的目的!”
“什么目的?”
“借尸轉生!”
“借尸轉生?”
“對,這是你爺爺說的,至于怎么轉生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說是他疏忽了,當初那個女人并不是沒有頭,而是頭在小腹之中,也就是你娘肚子上的那張人臉,確切的說就是今晚你看到的那個嬰兒,這下你知道我為什么說當初棺材里挖出的是那個嬰兒了吧?”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爺爺看到二蛋打回來的那個死孩子之后,才會整天憂心忡忡的?”我想到了我八歲那年的事情。
與此同時,我也明白了,為什么在南山看到嬰兒血手印的時候,爺爺會那么的緊張,甚至鍥而不舍的追了八道山梁。
“對!”
朱文燁點點頭:“我聽你爺爺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嬰兒降生,一旦降生就糟了,至于為什么,他沒有跟我說過!”
“爺爺不讓我晚上出門,也是因為這個?”
“不全是!”
朱文燁又灌了一口酒,隨后把酒葫蘆遞給了我:“他不讓你出門,是因為二蛋打回來死孩子那天晚上,村子里就出事兒了!”
看我沒有說話,他繼續(xù)說了下去!
二蛋打回來死孩子當天,朱文燁跟爺爺喝酒喝到了很晚,就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爺爺攔住了他,說今晚不適合走夜路。
朱文燁不明所以,還沒問就聽到了一陣沙沙的聲音,跟爺爺來到天窗往外一看,頓時就嚇了個激靈,一身的酒意頓時就醒了。
那晚的月亮很大,所以朱文燁看的很清楚,八條蟒蛇拉著一口巨大的棺材,從村口那里緩緩而來,我娘坐在棺材上面,唱著幽怨哀婉的調子。
調子回蕩在寂靜的村子里沒一會兒,靠近村口的人家就打開了門,接著一家人動作僵硬的走了出來,緩慢而笨拙的爬進了棺材。
當他們爬進棺材的時候,朱文燁看到我娘微微隆起的小腹,似乎膨脹了一分,雖然這種想法很荒唐,但他就是有那種感覺。
調子依舊在村子上空回旋著,而后家家戶戶的門也都打開了,那些熟悉的鄉(xiāng)親們,紛紛舉止僵硬的靠近了棺材,爭先恐后的爬了進去,隨后我娘的肚子似乎又大了幾分。
朱文燁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他想問問爺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轉頭望過去,發(fā)現爺爺正抱著我,無聲的哭泣著。
第二天,朱文燁出門,看到昨天爬進棺材的鄉(xiāng)親們居然還都在,只是氣色稍微差了一些,讓他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于是,他跑回去問了爺爺,但爺爺并沒有回答他。而是一邊往我脖子上掛著油燈樣式的銅掛件兒,一邊撫摸著我的頭說:“山子,你記住,人都是有魂兒的,魂兒要是丟了,人也就完了。這東西能壯魂兒,一輩子都不要摘下來……”
此后的兩天,每到了子時的時候,街道上都會傳來沙沙的摩擦聲和幽怨的調子,壯著膽子打開天窗,朱文燁看到村民們又爬進了棺材里面。
這次,我爺沒有再袖手旁觀,天一亮就又去買了很多的桃樹,栽到了村子的每個出口處。而朱文燁發(fā)現,從那天開始,每個晚上村民們都會聚集在一起,嘴里嚷嚷著回家,朝著南山的方向走去,只不過每次都被困在了桃樹林里。
到了白天,他們曾經想過去挖了那些桃樹,但我爺每次都會及時出現,趕山鞭一抽,嚇得他們紛紛縮回了家里,再也不敢造次。
朱文燁一口氣又說了這么多,似乎有些口渴,不過他沒有去喝水,而是從我手里又將酒葫蘆拿了回去,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
我沒有說話,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朱文燁,從他的表情中我能看出來,他不像是在說謊,況且這個時候,他也沒有騙我的必要。
通過他的話,我知道了為什么村民們不肯去救爺爺,只是我不知道爺爺這樣做是為了什么,或者說這樣做值得嗎?
如果爺爺從發(fā)現八蟒拉棺那個大兇之局開始,就舉家搬遷,想必是不會生出如此多的禍事的,可是他為什么沒有走?
是因為舍不得那份鄉(xiāng)情,還是放不下悲天憫人的那份心,亦或是有什么說不出的苦衷?
這些,顯然不是朱文燁能夠回答我的,因為從他講述這件事情開始,眉頭就沒有舒展過,目光里面也是充滿了疑惑之色。
“山子,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你還有什么要問的沒有?”從始至終朱文燁一直都在喝酒,所以這個時候,顯得有些醉了。
“你知道我爹去哪兒了嗎?”朱文燁所說的一切,大多都是圍繞著我、我娘和爺爺的,但從沒有說過關于我爹的任何事情。
“他……”
聽到我的這句話,朱文燁的身體微微震動了一下,又狠狠灌了一口酒之后,聲音里充斥著一股子蕭瑟:“或許死了吧?”
“也許吧,不然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有回來過!”從聽到那個女人是我娘的時候,我就猜測我爹或許早就沒了,因此當朱文燁這樣說的時候,我并沒有太多的感觸。
爹娘這個字眼,從小對于我就是陌生的,跟我相依為命的爺爺都已經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了,我又何必去管那個從沒有見過的爹?
“你能不能告訴我,爺爺被那個嬰兒抓去了哪里?”
朱文燁之前說過,我爺爺并沒有死,所以我要去找他,就算爺爺熬不過這一劫真的走了,我也要將他的尸體給帶回來。
“我不知道!”
朱文燁搖了搖頭,隨后從香案下面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我說道:“你爺爺應該早就料到了今天,所以很早就把這東西寄放在了我這里,如今就交給你吧!”
接過布包,我剛想著打開看看,耳邊又傳來了他的話:“山子,我也要走了,天一亮你也走吧,八龍郡不要再回來了!”
“文燁叔,你去哪兒?”
朱文燁的話里面滿是悲涼之意,望著他的背影,我感覺到一陣莫大的傷感,一夜之間,一個村子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去找人!”
朱文燁說著已經是向外面走去,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緒太多,有關心、有擔憂、有欣慰,同時還有一些無奈。
“山子,你記住,走了就永遠都不要回來,這里已經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了!”
“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這句話落入我的耳中,頓時讓我打了一個激靈,這個時候我才驀然意識到一點,屋子里燃燒著火堆,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朱文燁的影子。
涼意瞬間襲遍了我的全身,拿著布包的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當我無法忍受這種恐懼蔓延的時候,打開門追了出去。
此時,雪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借助那光亮,我看到地上有著兩行腳印,除了朱文燁踩出來的那一行,還有一行馬蹄印。
轉身,我看到墻邊的那匹木馬,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