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冬心頭咯噔一跳,剛才與我四目相接,發(fā)現我眼神空洞,分明是目空一切。又發(fā)現自己被耍了,一群死黨在場,性子暴躁的我一腳踢在我心口。
“哇!”
我被踢倒在地,陶冬又發(fā)狂似的撲上去拽住我的衣服不放,并且狠狠地對我說道:
“跟我玩,你這個小雜種,以前是因為我爹是村長,你爹還活著,你才沒被打死。你爹陶萬全,霸占著祠堂,接受著祖宗們的保佑,才能沒事。平時我們去祠堂拜祭,你爹還羅里吧嗦找各種借口,趕我們走。要是能讓村里人多拜祭,陶順子和陶二平還會被臟東西害死嗎?現在你爹死了,這是活該。等我以后做了村長,你別想在陶家村混了。”
這個蠢蛋,我養(yǎng)父趕你們走還不是為了你們好,那口洗冤池當中有四百年沉積下來的十萬冤魂,陰氣繁重簡直跟黃泉地府沒有兩樣,我養(yǎng)父是擔心你們被吸收陽氣而死呀!
想不到村里人竟然是這般想法,我不免為養(yǎng)父趕到有些不值,他花了一生的時間守護著洗冤池,卻沒能像英雄人物一樣被表彰。
我容不得養(yǎng)父被人羞辱,不屈反倔:“我爹比你爹強一百倍,比你們家祖宗十八代都強。”
“你放屁!說,說你爹該死?”陶冬猛扯著我的衣服怒吼。
可我縱然被按倒在地,卻是張口大喊:“陶冬,我操你娘,我不說!”
陶冬怒氣更盛,只見他雙手掐住我的脖子。
“說不說……跪不跪。”
后面一群湊熱鬧的孩童更是嘩然起哄,院子里之內喊聲四起。
“咳咳……我就是死……也不會給你下跪的……”
也不知是陶冬下手不知輕重,又或者是暴脾氣正噴涌而來,竟然是將我箍得青筋暴起,滿面通紅。我四肢憑空亂抓亂踹,實在痛苦不堪,可仍不見陶冬有放手的意思。
就在我臉色由紅轉紫,眼珠子險些都要被擠出來之時,異變突起。
盛怒中的陶冬發(fā)現,在我眉心處,竟然生出一塊亮晶晶的犄角,仔細一看,像是一把利劍的尖端。
陶冬驚魂四散,他也隱約感覺事有蹊蹺。果不其然,下一刻,一截半尺長的利劍從我眉心處生出,刺入他的左眼。速度極快,讓他無法閃避,一撥鮮血激射而出,噴在幾近斷氣的我臉上。
“啊……”
一聲慘叫響徹院子里。
陶冬轉而按住鮮血狂流的左眼,痛苦得在地上翻滾不止。而身后一群孩童也是嚇得四處逃竄。片刻之后,院子里之內僅剩下嚎啕大哭的陶冬,以及匍匐在地上大口喘氣的我。
陶冬恐慌之間撕下衣服上的一塊布料,止住流血。然后沖出院子里,門外哭腔傳來:
“陶永,你死定了……”
他應該是要跑去村醫(yī)院了。
我一臉血污,剛才又被按倒在地,整個人看去有幾分猙獰。驚魂未定的我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以為自己就那樣慘死在陶冬的毒手之中。
半晌才見我緩緩爬了起來,摸摸自己的額頭,和往常無異。再看看四周地面,也不見利劍的蹤跡。
但是臉上的血跡告訴我,陶冬確實是被刺傷了。
怎么可能有這種事。
這時夜已漸漸入深,烏鴉、蝙蝠仿佛嗜血而來。院子里四周人跡稀少,加上年久失修,顯得陰森恐怖。我打了一個冷顫,趕緊跑出去。
回到祠堂中,我知道一臉的血跡,我端著一盆水,偷偷溜進房間。
放下水盆之后,準備將血跡擦拭干凈,可臉剛一湊到水面上,卻發(fā)現不對勁。自己的眉心位置,不知何時生出一道疤痕,這疤痕向外凸起,形狀如同一柄寶劍。
“怎么可能,剛才還沒有的?”
我再次俯下身體,準備看個究竟,卻見疤痕從眉心處脫離,飄在半空之中。起先如同小拇指一樣大小,漸漸膨脹拉長,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一柄三尺長,冰晶材質的寶劍懸浮于空中。
見此一幕,我從后腳跟一直涼到耳背,兩手牢牢抓著桌角不敢輕舉妄動。
我吞了一口唾沫,低聲叫道:“何方鬼怪,我可是學過術法的,你速速離去。不然,我定將你魂飛魄散。”
我一邊自說自話,兩只眼睛卻是往門口處瞄去,心中暗暗叫苦:慘了,剛才把門給栓死了。這下可怎么逃走。難道我今天是大難不死,必須要死嗎?
過了好一會,我覺著奇怪,這寶劍只懸在空中,不攻擊,也不離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疑問之際,驚變再起,那冰晶材質的寶劍似受到刺激,在空中極速旋轉,宛如一條光梭。約莫轉了幾十圈之后,化作一片繁星狀的光韻,灑在瞠目結舌的我面前。
我只覺得兩眼有幾分迷離,意識也模糊了些。可這時卻聽到一個銅鈴般悅耳的聲音傳來:
“主人醒醒。”
我剎那驚醒,打了個激靈,房間內的溫度突然降低了不少。搖頭晃腦之后才看到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只虎形怪物。
“啊……”我失聲叫出。
說是虎卻非虎,只見此物一米來高,通體碧綠色,外層似乎不是毛皮,反倒像是一層冰霜包裹其上,寒氣升騰,宛若從極地嚴寒之處飄然而來。
一雙如秋水寒潭般深邃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倒是和舞獅的眼睛極像。
更可怕的是,這怪物竟然開口說了人話。我此刻如鯁在喉,顫抖的手指著這東西,半晌才蹦出兩個字:
“虎……妖……”
“什么眼神,人家是碧水晶精獸。”這自稱是“碧水晶精獸”的虎形怪物的聲音款款傳來。
我全身虛汗四溢,舌頭好像已經吞到肚子里去了,張口不能言。
這東西似乎不怕人,在我快要虛脫之際,它還爽朗地笑了兩聲接著說道:
“我是命魂,天地間最后一只命魂。”
我經過這一連串的變化,仿佛喪失了半條命,惶恐問道: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為什么會從我頭上鉆……出來?”
碧水晶精獸閉目昂首,像是在回憶什么事情。碩大的頭顱對著我,我又是深吸一口寒氣。
碧水晶精獸答道:“小魂只記得和上一代主人戰(zhàn)敗后,沉入東海底下的蝕骨山,當年的記憶還在??墒窃谀愠鍪乐?,小魂是如何魂化到你體內的,就不得而知了。”
我訝道:“魂化?”
這個我曾經聽我養(yǎng)父提起過,有些厲害的術法,可以將魂魄融入到一些兵器里面去,這樣做出來的兵器不但有靈性,還只聽從主人一人的。
碧水晶精獸點頭說道:“如今,我即是主人你的靈魂。”
這話讓我半信半疑,苦笑道:“那我現在豈不是靈魂出竅?可我還好好活著呢!”
碧水晶精獸悠然轉身,跳到一張凳子上蹲了下來,竟然比站立的我還要高。然后見它饒有興致地盯著我說道:
“也可這么說,但是你們人類有三魂,小魂只不過是其中一魂。”
看這東西像是善類,我吊起的心也就落下,放松許多的我長出一氣,問道:“你叫小魂?”
碧水晶精獸搖頭答道:“我叫做夢尋。”
我抬頭望天,吟道:“夢尋,夢里尋他?你一頭畜生,怎么叫了個人名?”
可這一話,卻似觸動了這只叫做夢尋的命魂。它猶如一位哀怨?jié)M懷的女子,低聲喃喃念道:
“小魂本不該叫這個糾纏宿命的名字。”
這頗具深意的話我自然是無法領會,總覺得和這野獸不相稱。想想之后,我又對它的第一個稱呼不解,于是問道:
“你剛才為什么叫我主人?”
夢尋咧了一下嘴,從語氣中判斷應該是一種笑容,聽它說道:“命魂沒有獨自存活的資格,你我魂化一體,命系同根,心系同脈。你自然是小魂的主人。”
我擺手笑道:“誒!不用叫什么主人,怎么感覺是人和小狗的關系一樣。以后你不介意的話,就叫我阿永吧!”
夢尋瞇著眼睛逼視我,這話分明是將自己和小狗那種低等的生靈放在一起比較。
我又好奇問道:“你說你是天地間最后一只命魂?難道世間再沒有了嗎?”
夢尋那秋水般深沉的雙眸閃過一絲哀傷,說道:“這得追溯到千年前的大戰(zhàn),當時發(fā)動極招吸納天地魂魄。而小魂我,碰巧沉入蝕骨山,算是逃過了一劫。”
我兩唇一白,腦海中想象著當時的情景,不禁微微顫抖說道:“吸納天地魂魄?那招式得有多厲害?。?rdquo;
這話卻是連身臨其境的夢尋都沉默無語。
不過隨即拋開這些往事,我走過去坐到它的身邊,雖然有一股寒意,但不知為何,這股寒意卻是極其舒適。我笑問:
“剛才在院子里,謝謝你救了我。”
夢尋得意大笑,又一甩頭說道:“那是自然。要不是我你有危險,小魂還不想出來見你。好了,要進去了。”
“誒!”
我剛想說什么,夢尋已經化為一柄雪白冰晶的利劍飛入我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