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排好一切,就帶著葉木登上了水庫廢樓房頂,許滕和老陳則跑到水山廟背后的水庫大壩上躲了起來。
等我們雙方都準備就緒,我一手拿著夜視望遠鏡,一手抓著對講機向老陳喊道:“炸開工事,注意好隱蔽,我沒讓你們出來之前,千萬別露頭。”
許滕往老陳身上連續(xù)貼了五六道隱息符之后,向我這邊挑了挑拇指,老陳抬手按下遙控器,跟著捂著腦袋趴在了大壩上。
“轟——”的一聲巨響之后,我只覺得腳下一陣地動山搖,地下工事的外墻在水壓和爆炸的雙重壓力之下全盤崩塌。
咆哮的河水,以千軍萬馬沖鋒陷陣的聲勢,挾著轟隆巨響卷進了地下工事被炸開的裂口。
我看眼著,水位開始飛快的下降,緊跟著點燃了人皮孔明燈。
片刻之后,十二盞孔明燈,已經(jīng)帶著陣陣鬼哭飄搖入空,如同十二只巡山夜叉,圍繞著水庫飛轉(zhuǎn)盤旋。幽幽綠光幾乎覆蓋了大半個山巒。
水山廟附近數(shù)以千計的鬼影在燈光的照耀下漸漸顯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訓練有素的伏兵,在水中慢慢露出了猙獰。
王建國的人皮孔明燈,是用來照鬼的東西。
可是,鬼魂一旦暴露在人的視線當中,必然會忽然發(fā)狂,剩下的就只能是拼死一戰(zhàn)了。
我握著望遠鏡的手掌,不由得滲出了汗水:“許滕,能看見鎖魂大牢的牢門么?”
“什么都看不見?”許滕回答道:“我對面就是一個光禿禿的山崖,什么都沒有,應該是有人用幻陣掩蓋了牢門的位置。”
許滕聲落不久,我已經(jīng)看到了大半個水山廟。
水山廟附近的那片連墳也漸漸露出了墳頭,我甚至能看見,墳塋上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炸裂出一道道的缺口。
“水鬼要出來了!”我急得連連跺腳,要是牢門不能及時打開,放出里面的惡鬼。那么,水鬼首要的攻擊目標馬上會換成老陳和許滕。
到那時,就不是我們在消耗對方的實力,而是被對方消耗。
我咬牙喊道:“老陳,想辦法炸了黑石崖!”
老陳一骨碌爬了起來,翻身架起了從軍區(qū)弄出來一副火箭筒,對準黑石崖的方向就是一炮。
我眼見一道火光在黑石崖下面閃過之后,滾滾陰氣就好像沖霄龍卷,在崖下暴卷而起。震耳欲聾的人吼馬嘶,也緊跟在出現(xiàn)在了即將被排空的河道當中。
“轟……”
水山廟附近的連墳像是鞭炮一樣,接二連三的爆炸開來,一個個形同猿猴卻有真人大小的水猴子,從墳里破土而出,四肢著地,猙獰嘶叫著直奔黑石崖的方向蜂擁而來。
我還在計算著水猴子需要多久能沖上黑石崖,卻忽然聽見一陣奇異的鼓聲在崖下沖天而起。
那種鼓點不僅雄渾有力,最可怕是鼓聲中竟然隱藏著一股血腥野蠻的殺伐之氣,讓人在恍惚中覺得聽到的不是鼓聲,而是有人在聲嘶力竭的怒吼。
“戰(zhàn)鼓!人皮戰(zhàn)鼓!”只有人皮戰(zhàn)鼓才能打出這種撼動人心的鼓點??墒牵似?zhàn)鼓只有古代催動大軍沖鋒時才會出現(xiàn),這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沒等我反應過來,整隊騎兵已經(jīng)從我腳下的黑石崖中蜂擁殺出,滾滾鐵蹄不僅踏過了泥濘的河底,甚至毫不留情的踩過了沖上來的水鬼。
水鬼,只有在河道深水中才能發(fā)揮威力,一旦脫水他們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放手拼命的成年人,僅僅片刻之間,就給大隊騎士碾壓一空。
我也正好看見了那些身穿四色皮甲的騎兵背影:“八旗兵!我的天哪!黑石崖里怎么會有八旗兵?他們當初到底陷了多少人進去?”
沒有人能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有人會去聽我驚呼什么!
就在我驚呼的片刻之間,數(shù)以千計八旗兵已經(jīng)殺到了水山廟腳下。
“擂鼓沖鋒——,殺啊——”
水山廟里也同時響起了沖鋒的鼓點,十面人皮戰(zhàn)鼓瘋狂擂動之間,一個身穿明軍服飾的武將,一馬當先率軍殺出水山廟。
千騎狂奔卷起的滾滾泥沙也跟著乘風而起,扶搖直上與空中傾落而下的燈光混合一處彌漫九霄。
兩叢如林長刀上的凜冽寒光耀空閃動,如同蔓延四野的銀河,向?qū)κ窒矶ァ?/p>
兩軍迫近的短短瞬間,雙方前鋒同時拔出手弩連連對擊,密集如雨的弩箭或是凌空相撞崩飛天際,或是交錯而過穿甲透體。弩箭破風的呼嘯未落,瀕死前的慘叫聲已經(jīng)接踵而起,中箭騎士栽落馬下,無人操縱的戰(zhàn)馬猶自放肆狂奔……,
僅僅一個沖刺之間,雙方陣前就已經(jīng)堆起了累累尸骨。
還在沖鋒的兩只騎兵,像是沒有看見腳下人體馬尸,忽然之間加速沖進,在幾秒之內(nèi)狂進百米,兇猛至極的相撞一處。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前鋒軍陣人仰馬翻,難以計數(shù)的兵器、尸骸,戰(zhàn)馬、旌旗幾乎同時崩入半空。對戰(zhàn)雙方不分先后的混入了對手的陣營,揮動戰(zhàn)刀瘋狂砍殺。
兩支隊伍轉(zhuǎn)瞬之間在空地上攪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沸騰的熱血,血色的寒光,卷折的兵器,翻倒的戰(zhàn)馬,抹消了殘存的理性,扼殺了求生的意識,透支的生命在每一次巨大的喊殺聲中,數(shù)以百計的毀滅,殷紅的鮮血匯聚成無數(shù)道潺潺溪水,在大地上肆意流動,漸漸匯聚成了大大小小的血色湖泊……
我眼看著這一場由我親手引發(fā)的大戰(zhàn),在我面前如火如荼瘋狂上演,不由得呆立在當場。
站在我身后的葉木開口道:“王魂……,王魂……”
“啊——”葉木連叫了兩聲,我才回過神兒來:“你叫我?”
葉木指著水庫道:“他們不都是鬼么?我看著怎么跟真人打仗似的,你看,那些人被打死的人還在流血。”
“那是軍魂!”我也是強行壓住了心里的震撼,才解釋道:“他們生前都是百戰(zhàn)雄兵,死后也一樣是驍兵悍將,他們?nèi)艘呀?jīng)死了,但是身上的血氣還在。迸出來不是血,而是血氣,你自己好好看看,地上的血不是沒流多遠就開始揮發(fā)了么?”
現(xiàn)在水庫中的情形就和我說的一樣,到處都是蒸騰而起紅色霧氣。
最初,那些霧氣僅僅能沒過馬蹄。
很快,層層血霧就湮滅了馬腿。
片刻,雙方的人馬盡數(shù)浸泡在了齊腰深的血霧當中,卻仍然在亡命搏殺。
直到雙方傷亡過半,仍還處于一種勢均力敵的狀態(tài)。
鎖魂大牢里的厲鬼似乎不在意這批騎兵,水山廟沖出來的軍魂卻已經(jīng)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頹勢。
“王魂,王魂……”老陳在報話機喊道:“要不要出手幫幫他們?”
“不行!”我立刻怒吼道:“等他們消耗光了再說的,你和許滕悄悄往水山廟里潛,記住千萬別大意,看見里面還有鬼魂,就趕緊退出來。要是那里已經(jīng)空了,你們就把廟給占了。”
我的話剛說完沒有多久,就見兩批鬼子兵一左一右從水庫兩邊向明軍騎兵包抄了過去,僅僅眨眼功夫就形成了合圍之勢,把還在拼殺的軍士死死圍在了其中。
“果然動了這批鬼子!”我長長吁了口氣。
要是水山廟里的軍魂全都拼光了,鎖魂牢里還不見動靜,那我就只能選擇強攻,但是從陵園借回來的英魂,還能留下多少,那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我對著對講機喊道:“許滕,你那邊怎么樣了?”
“水山廟空了,我們已經(jīng)把廟占了!我草——。鬼子兵上來啦!”
我們誰也沒想到,明軍的軍魂還沒被完全消滅,鬼子兵就已經(jīng)反撲了上來。
“迎戰(zhàn)——”
我離著這么遠都聽見了老陳的那一聲怒吼,可見他當時何等激憤。
我和葉木眼看著一面紅旗在水山廟上迎天而起,獵獵大旗迎風狂掣之中,水山廟上槍炮齊鳴,十幾挺輕重機槍在一瞬之間露出了火器的猙獰,從左向右瘋狂咆哮著噴射火蛇。
放在高處的幾架榴彈炮,也跟著同聲狂嘯。赤紅的炮彈,帶著刺鼻的硫磺味,疾如流星的向前方覆蓋過去。
沒等炮彈炸開的火光完全熄滅,水庫當中的氣溫已經(jīng)驟然升高,每一寸空氣當中似乎都有一團火苗在劇烈的跳動,就連空中紅云都迸射出了耀眼的火光,彷佛整個天空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一顆顆燃燒的炮彈帶著滾滾濃煙從天而降,挾帶萬鈞之力向軍陣轟落。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此起彼伏爆炸當中人體馬尸狂卷入空,一條條人影先后被埋進了灼熱的焦土。
一度被壓制住的鬼子兵卻在瞬間忽然發(fā)狂,硬頂著槍林彈雨瘋狂突進,涌向了水山廟的大門。
“糟了!”我頓時心中一凜。
陵園中的英魂,生前雖然身經(jīng)百戰(zhàn),可是死后并沒有人交給他們?nèi)绾务{馭陰氣,他們的意識,仍然停留在過去打法當中。僅僅一個照面,就顯現(xiàn)出了短板。
那些鬼子兵顯然已經(jīng)在鎖魂牢里修成了鬼卒,懂得用陰氣抗拒子彈,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沖上高地,強攻水山廟。
到了那時,光憑許滕和老陳兩個人能擋得住,上千鬼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