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谷送鬼結(jié)束后,俺以為之后就沒事了,二舅就可以帶著俺進(jìn)省城去找俺娘了。顯然俺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礦開了還沒有一天呢,結(jié)果就又開出毛病來了。
俺跟二舅走到剛挖出來的礦洞盡頭,這里面圍攏了七八個工人,正對著什么指指點點的議論著。洪老板看到二舅來了,趕緊把他拉了過去給看看。
俺從人縫中把腦袋探過去,發(fā)現(xiàn)在很硬的夯土下面,是比較松散的沙粒,其中埋著半個死人,只露出個腦袋和半個肩膀頭子來。
更滲人的是,在尸體的四周,地上和洞壁上,還有很多東西從土里探出來,有破衣服,破的鐵錐鐵鎬頭子,還有好幾條胳膊大腿。
看著這一墻一壁,支楞八叉的人手,人腳,在場的人都些愣了,都等著二舅給拿個主意。
二舅說,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下面應(yīng)該是一座古墓葬,不是帝王的,也得是公侯將相的。
首先,這厚厚的,用糧食和土做的夯土,就是為了防止盜墓才設(shè)計的。而這些個人則應(yīng)該是修墓的工匠,怕他們會走漏了墓穴構(gòu)造的秘密,修好墓后,基本上也當(dāng)了墓主人的隨葬品。
洪老板一聽說是古墓,沒害怕,反而樂得滿臉開花,一下來了勁兒。
因為俺們這兒原來就流傳著各種挖了古墓里的寶貝,一夜暴富的故事。洪老板肯定也是認(rèn)為下面要真是挖出墓室來,那里面還不都是隨葬的寶貝呀。于是,就勒令手下的工人繼續(xù)挖。
怕萬一挖出墓室棺槨,或者是什么寶貝來,給弄壞了,也不敢用機械,只能靠人力。
不過,俺們這一帶的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一是盜挖古墓本身就是犯法的事,二是這些個晦氣的事,之前又發(fā)生了那么多古怪,沒有幾個人想動手。只有三個年輕的,二十多歲的后生,覺得這可是個發(fā)財?shù)臋C會,還有那個大栓頭,帶著頭就挖了起來。
但是,這一挖可不得了,這沙土里也不知道埋了多少隨葬的人,挖出來了十幾具古尸還不算完,好像還越挖越多。幾個大小伙子干的是熱汗直流,但這都不算什么,他們又挖了一會兒,就都不敢動了。
因為這些挖出來的尸體,雖然都保存的比較完整,但每個人的嘴巴,雙眼,雙耳,都被大鐵釘子給釘著,起初大伙還沒注意,但后來發(fā)現(xiàn)具具都是如此,很多都把腦袋給釘穿了,從一支耳朵里釘進(jìn)去,從另一只耳朵里冒出來。從嘴里釘進(jìn)去的,直接從后腦漏出尖子來。
二舅說這都是在隨葬之前被弄的,因為當(dāng)時人迷信人死后成了鬼,會去陰曹地府狀告害他們的人,這樣釘穿了嘴巴,釘穿了眼睛,做了啞鬼瞎鬼,就狀告無門了,同時也是警告膽敢盜墓的人。
洪老板想著眼前說不定啥時候就挖出來個寶貝來,可不信這個邪,命令工人接著挖。大栓頭有些遲疑,直用毛巾摸腦門子上的汗,但咬了咬牙,把心一橫,接著又開始挖。
突然,當(dāng)?shù)囊宦?,鐵鍬好像是碰到了某件硬物。洪老板怕他們把寶貝弄壞了,趕忙讓人都小心點。
大栓頭把鐵鍬一扔,用手開始在土里刨,起初以為就是一個小罐子,因為口不大,直徑也就有巴掌那么大,但慢慢往下刨著,卻越來越大,結(jié)果挖開全身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有一人來高,最粗的地方有一米多的大罐子。
在罐子的四周,挖開有半米來寬空隙的時候,大栓頭拿了根繩子跳了到坑里,把繩子綁在罐子下面,纏了幾圈后,系山個死噶噠,然后把繩子的另一頭扔了出來。
外面三個小伙子把住繩子在外面拽,大栓頭在坑里面往上推,廢了好大勁兒才把那東西給弄出來。
罐子立在地上,洪老板叫人又拿過來幾盞燈給照亮。只見這個罐子上面跟下面都很細(xì),就中間隆起,就好像是個大肚子婆娘。表面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口的位置是用陶土封著。
洪老板瞅了半天都沒看出什么名堂來,發(fā)現(xiàn)這玩意非銅非鐵,更非金非銀,也沒什么花紋浮飾,就是一個光不溜丟的大罐子,不像是個值錢的玩意,跟他想象中的寶貝更是相差甚遠(yuǎn)。
洪老板問二舅這到底是個啥玩意,二舅蹲下身,讓人把罐子放倒,他想看看底兒。
二舅提著燈在罐子底上看了半天,還用手直摸著,俺好奇的湊過去,只見二舅把上面的泥土扣掉后,灌底好像寫著一個字,但是曲里拐彎的,俺根本從來沒見過。
“二舅,這是個字嗎?俺咋不認(rèn)識?”
“其實俺也不認(rèn)識,但是從這周遭的布局看,這個字多半念‘彘’。”
“‘彘’?二舅,那是個啥意思?”
沒等二舅回話,洪老板先湊過來,迫不及待的問道:“老弟,你說這罐子里能是個啥,會不會是隨葬的寶貝?值不值錢呀?”
二舅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大哥,俺看這東西有點邪門,不說也罷。”
“咋不說呀,如果是寶貝的話,老弟,你放心,哥哥俺絕不獨吞,肯定也有你的一份。”
“也許是寶貝,也最好是寶貝,因為俺也稀罕,但就怕俺們兄弟倆都無福消受呀。”
“咋個沒福消受法兒,莫非這寶貝還吃人咬人不成。”洪老板說道。
“它的確不吃人也不咬人,但卻能要人命。雖然暫時俺也說不上名字來,但這是古代人守墓壓蜃中非常厲害的一種法門,要按照俺看呀,這罐子不但不能動,原來在哪兒放著,俺們趕緊給它放回哪兒去。不但如此,而且哥哥你這礦也別開了。這山你不是也買了嗎,能種點啥你就種點啥,如果你啥都懶得種,就當(dāng)沒有這回事也罷。”
“老弟,你這是說的什么話,這礦俺也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咋能說不開就不開了呢。再說了,你讓俺種東西,這荒山禿嶺的,能種出個啥來,就算是能長個果樹啥的,那得等到哪輩子年月。老弟,你跟哥哥說句實話,這罐子里到底是什么,有沒有寶貝?”
“哥哥,你想聽真話嗎?”二舅突然笑道。
“當(dāng)然了。”
“那好吧,這里頭啥都沒有。”
“真沒有?”洪老板一臉的狐疑,哪里肯信。
“是真沒有。”
但二舅天生就是一副愛開玩笑的樣子,再正經(jīng)的時候都帶著三分玩笑,他這一說,洪老板更不信了,更認(rèn)定這里面肯定有寶貝。
“俺不信,兄弟,你凈晃點(欺騙的意思)哥哥。來,大栓頭,把罐子給俺砸開來看看。”
“等等。”二舅一揮手說道,“等俺跟俺外甥出去了,你們想怎么砸就怎么砸,出了事可別怪俺。”
洪老板讓他最信任,也是最聽他話的大栓頭砸,但大栓頭一看二舅這架勢,此時卻愣著一動不動,說道:“大哥,俺看先生說得對,俺們還是把罐子放回去吧,這東西俺咋覺得咋透著那么股子邪乎氣兒。”
“孬種,看把你給嚇得。”洪老板一臉不屑的說道。“把家伙給俺,看俺的。”
洪老板從一個小伙子手里搶過來一把洋鎬,把粗的那頭沖前,細(xì)的那頭沖后,這就動手要砸。二舅在一旁冷眼旁觀著,也不說走的事了,好像就想看看洪老板說的好聽,但到底有沒有那個膽子。
果然,洪老板輪了兩下稿棒,還吆喝了兩聲給自己壯膽,但最后還是把稿往地上一處,他也還是真不敢砸。
“嗨,邪了門了,俺還就不信怕了它了。這樣,今天就先干到這兒了,東西放到這兒誰都別動,讓俺回去好好想想。”
四周有幾個人發(fā)出一陣憨笑聲,但又不敢明著笑話老板膽小,都紛紛走出了礦洞。
俺跟著二舅也走了出來,但卻沒有回家,而是被二舅帶著上了山。
俺們這兒的山,的確就跟洪老板之前說的那樣,都是土塊子,石頭蛋子,啥都沒有,連樹跟草都不多,一刮起風(fēng)來,到處都是沙塵,要不是這些年發(fā)現(xiàn)地底下有煤有礦,值了錢,一百年都沒人搭理。
到了礦口所在的山梁頂上,四周的地勢地貌一覽無余,二舅原來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教教俺怎么看地氣。
這個地就叫做三岔溝子,取的名字確實也是這么回事。三個山梁子在此交匯,也正好形成三個山溝溝。二舅說這樣的地勢可以統(tǒng)稱為“沖”,有兩沖,三沖,甚至是四沖。
兩沖的地就是陰陽交匯之地,最容易跑“氣”,無論是地氣還是人氣都存不住,而四沖雖然存得住“氣”,但氣也不容易進(jìn)來,唯獨三沖是最適合死人下葬的,俺們腳下的這條叫做祿沖,白天可聚陽氣,晚上可聚陰氣。
下葬的死人固然可以早日超度轉(zhuǎn)生,他的后輩子孫也有享受不盡的好運勢,也正是因為有這么好的地勢,被風(fēng)水先生相中后,這里才埋葬了俺們腳下的這位嫌貴的人物。而且按照古時候的禮葬規(guī)定,如果不是身份達(dá)到一定級別的,你也別想享受這樣的福地。
而且二舅根據(jù)剛才下葬的有那么多隨葬的人來看,此處的不是個帝王,也必是皇子皇孫,親王諸侯這一個級別的人物。
如果以后有人找俺給看風(fēng)水,選擇墓葬的地就,也可以按照這個方法給擇陰宅。俺一邊聽著,把二舅的話一一都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