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了半山腰,那位老者就放開了我的手,在前面給我們帶路。這一片的山背光,又是山坳里,遮了一大半的月光,周圍一片昏暗,兩旁雜草叢生。如果不是老者在前面引路,我們根本就看不清腳下的路。
那片墳地看著很近,其實繞過來,還有好一段的路要走。
趁這個時候,我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祖母說,這個里宅村是一個雙龍聚首的風(fēng)水寶地,有一股帝王之氣。
而我面前的這兩座山,有一條溪流從兩山之間奔流而出,流向村口的那個湖。從遠處看,兩山關(guān)攔交鎖,是個聚福之地。
水流走的方向有四重高山交鎖在一起,與之環(huán)繞相抱,連綿遠去好幾里。
我并不懂得看風(fēng)水,只是祖母有時候給別人看陰宅墓地的時候會把我?guī)г谏磉?。從小耳濡目染,我也能看出一下皮毛。就像眼前的這個地方,就是個風(fēng)水寶地,想必祖母說的就是這里了。
而那個老者所住的房子就在那一片墳地的旁邊,墳地的中間交叉著幾條并不寬闊的小路。老者帶著我們從中間穿過去,走到那間房子的面前。
其實這已經(jīng)不能在嚴格意義上說的房子了,只是用茅草和幾根木頭搭建的小屋子,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
在新世紀之后的今天,竟然還會有人住這樣的房子。
這里沒有通電,自然不會有電燈。老者率先進了屋,我跟大叔就站在門口觀望。進屋之后,老者在黑暗中摸索了好一會兒,然后我就聽到了劃火柴的聲音,沒一會兒,屋子里就亮起了微弱的燭光。
我將這個屋子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擺設(shè)很簡單,就一張鋪著薄薄被褥的床和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邊上有一張同樣殘破的長凳。
大叔牽著我的手,大大方方的走進了屋子,然后毫不客氣的在屋子里唯一的凳子上坐下。
老者從桌上的瓷壺里倒出兩杯水放在我們的面前,看著臟兮兮的杯子我就有點難以下咽,我就沒有伸手去接。
老者也并不在意,轉(zhuǎn)身走到床邊,從床底下取出了一盞白色罩子的燈籠,然后對我們說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巡山了。”
說完,老者就一手提著燈籠,一手端著蠟燭出去了。失去了唯一的光源,房間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大叔……”我和大叔面面相覷。這個老者也太奇怪了,把我們帶來,又扔下我們一個人走了。
“噓……不要說話,聽老者的話,趕緊睡覺!”
很快,那個老者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中,外面連微弱的燭光都看不到了。大叔立刻關(guān)上門,一把將我抱起,放在了房間里唯一的床上,然后大叔也和衣躺下了。
大叔把我抱在懷里,讓我枕著他的手臂。
“大叔,你說那個老者是什么人?為什么把我們帶到這里來?”
沒人回答我。
我自說自話的跟大叔閑聊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大叔的呼吸已經(jīng)慢慢的平穩(wěn)了下來,看來已經(jīng)睡著了。我不高興的撇了撇嘴,都這種情況了,大叔竟然還睡得著!
大叔不搭理我,我一個人說話說的無趣,躺著躺著,也有點昏昏欲睡,靠在大叔的懷里,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
睡夢中,我突然被一陣小聲的哭泣聲驚醒了過來。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等我轉(zhuǎn)身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床上就我一個人,連大叔都不見了。
我摸了摸大叔躺過的地方,一片冰涼,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
我再仔細的去聽,但是醒過來之后,這一陣哭聲就沒有了,我不確定到底是做夢了,還是真的有哭聲。
外面的天依舊很黑,原本明亮的圓月被烏云遮蔽著,只投下一些斑駁的光,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茅草屋并不避風(fēng),夜間的涼風(fēng)從茅草的間隙中吹進來,冷得我一陣哆嗦。我意識到,我要趕快找到大叔,現(xiàn)在大叔就是我唯一的倚靠。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了一下,麻利的穿上鞋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門外沖去。
外面的墳地里靜悄悄的,月影下只能看見一個個凸起來的墳包,有大有小。有很多木制的墓碑,直接插在墳包的前面。有些還沒有牌位,只有一個凸起來的墳堆。
我穿著單衣,雙手抱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在墳地的邊緣,看著眼前凌亂的墓地,才明白,這分明就是一個亂葬崗嘛!
可是,亂葬崗也需要守陵人嘛?
這一片墳地很大,幾乎整個山坳都變成的亂葬崗。難道我分析的有錯誤?這好好的風(fēng)水寶地怎么變成了亂葬崗。
突然,我停下了腳步,我看到在一個墳包面前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在動,隱隱約約有小聲說話的聲音傳來。
開始我以為是那個老者,正想過去問一下大叔哪里去了。一聽聲音,我就知道不對,這是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啊。
這時,周圍刮過一陣風(fēng),我的眼睛里被吹進了泥沙,我伸手揉了揉眼睛。天上的烏云被風(fēng)吹散了開來,月光透下來,我才看清面前的老婦人。她穿著一身素白的孝衣,花白的頭發(fā)被一塊藍白相間的頭巾包裹著。
她低著頭,并不能看清她的面貌。
而她面對著她對面的墳包,掩面低聲的抽泣著,時不時的嘟囔兩句。很小聲,像是自言自語,根本就聽不清。難不成我剛剛聽到的哭泣聲,就是這個老婦人發(fā)出來的?
這時,老婦人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哭泣聲漸漸小了下來,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淚,抬起頭看我。
“孩子,這么晚了,你在這里做什么?”老婦人慈祥的笑了。
我松了一口氣,還以為又碰上了鬼怪,看樣子應(yīng)該是來祭奠親人的。我那時小,也沒有學(xué)會陰陽師那套看陰氣的法子,我雖然有陰陽眼,但是時有時無,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看見。
“我……”我一時回答不上來,就反問道,“婆婆,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剛說完,老婦人又低下了頭,低聲的哭了起來:“嚶嚶嚶,我那可憐的孫女啊,就這么走了,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叫我怎么好啊。”
看到老婦人慟哭,我不禁默然,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張大伯,他也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彤彤的尸體找到了,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他應(yīng)該放心的去投胎了吧。
只是警方依舊沒有查出殺害王二壯的人是誰,這件案子就成了懸案,因為事情太過惡劣,影響不好,被上頭部門壓了下來。王二壯的案子,就這樣不了了之。
我上前一步,正想要去安慰這個老婦人,這么晚了,還要來看自己的孫女,肯定是非常的痛心。
等我走到這個墳包的面前,我無意之間看了一眼墓碑上面的字,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張彤彤之墓”。
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墓碑,眼睛再網(wǎng)上看去。那一排字的上面鑲嵌著一張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笑的很天真,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扎著兩個可愛的小辮子。這不是彤彤又是誰?
“你……你是誰?”我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坐在了一個沒有墓碑的墳包上。
“小行,我是張嬸兒啊。”老婦人突然不哭了,反而帶著笑,陰森森的看著我。
我額頭的冷汗不斷的往下流,不可能,我剛來里宅村的時候,張嬸兒就因病去世了,她的葬禮,我還是跟祖母一起去的。加上葬禮那次,我總共就見過張嬸兒兩次,早就忘了她長什么樣了。
這時候仔細看,這個老婦人還真的長得有點像張嬸兒??墒?,張嬸兒不是枉死,我是親眼看著她下葬的,怎么可能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嚇得在不敢動,這幾日連日的暴曬之后,墳包上的泥土很松,一屁股還沒坐穩(wěn),就順著泥土滑了下來。我雙手撐在地上,覺得手心下面有塊硬邦邦的東西硌得我生疼。
我順手就把這塊硬邦邦的東西抓了出來,等我看清手上的東西之后,我尖叫了一聲,一把扔了出去。
那是一根蒼白的白骨,上面還有沒有完全腐爛的腐肉,濕噠噠的掛在白骨之上。白色的食尸蟲在上面蠕動著。
我捂著一手捂著嘴巴,幾乎要吐出來了。這比在村子里看到的腐鬼還要可怕。
那個老婦人慢吞吞的向我走來,一邊笑著,笑容陰森可怖。
我進退兩難:“嬸兒,殺彤彤的兇手已經(jīng)找到了,王二壯也死了,你為什么……”
“哼!”
我還沒有說完,張嬸兒就冷笑了一聲,打斷了我的話。
“狗屁,彤彤根本就不是王二壯害死的,都是那些黑心的人,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我愣在了原地,一下子忘記了反應(yīng),連警方都說證據(jù)確鑿,殺害彤彤的兇手就是王二壯,為什么張嬸兒又說彤彤不是王二壯害死的?
難道,這里面還隱藏著什么秘密?不然,就是張嬸兒在說謊!
“嬸兒,那張大伯呢?我是親眼看到他殺了王二壯的。”看到張嬸兒對我沒什么惡意,我大膽的問了一句。
沒想到,張嬸兒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猙獰:“他根本就不是我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