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部受到重擊后,我并沒有失去知覺,只是身體不能動彈罷了。
我靜靜地浮在水面上,這里距離人群中央還有一定的距離,我只能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可就在下一刻,我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就在我慢慢沉入水底的一剎那。
爺爺那和藹的面頰,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中。
“東亭,爺爺以后不能保護你了。萬事小心!”
或許是頭顱遭到重創(chuàng)的緣故,我隱約聽到了爺爺?shù)暮魡尽?/p>
隨后一股沖力將我推上了水面,后面的事我就不記得了。
“東亭,爺爺走了。照顧好自己,對了。你原姓曹,改回去吧。認祖歸宗,認祖歸宗!”
在夢中我夢到了爺爺,爺爺站在河岸邊,對著我輕輕地招手,等我朝著爺爺跑去時,爺爺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爺爺,您不要走!”
我猛地坐了起來,大聲的喊道。
此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自家的木床。
而我的床邊,坐著幾個中年女子。
“東亭,你醒啦?”
“東亭,你沒事吧。”
“東亭,苦命的娃兒??!”
我看著床邊的幾位大娘,只見她們?nèi)伎迒手槨?/p>
“我爺爺呢?我爺爺怎么了?”
剛剛我做的夢,好像在暗示著什么,我急忙向她們打聽爺爺?shù)南侣洹?/p>
“三叔,三叔在客廳。”
二大娘看了看我,隨即指了指我家客廳。
“爺爺您沒事吧!”
見狀我急忙跑到了客廳,只見爺爺正坐在太師椅上。
“爺爺?爺爺!您怎么了,說話?。?rdquo;
我走到爺爺面前,對著爺爺笑了一聲。
可爺爺沒能回答我,再也沒能回答我!
見爺爺已經(jīng)沒有了生機,我的腦袋“轟”的一聲,好像要炸了似的。
我緩緩地跪在了爺爺面前,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
爺爺最討厭男人哭了,我不能讓爺爺看到自己落淚,哪怕他已經(jīng)走了!
“三叔剛剛還好好地,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東亭,起來吧。”
這時二大娘來到了我的面前,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大娘,我沒事。”
我看了看坐在太師椅上的爺爺,隨即站了起來。
“您幾位先回吧,我給爺爺穿好衣裳。”
我對著二大娘擺了擺手,隨即朝著存放壽衣的東屋走了過去。
爺爺這一輩子,總是為別人穿最后一身衣服了,這次我要親手為爺爺穿最后一次!
我緩緩地走到了東屋,從箱底翻出了一件“七星壽衣”。
我用毛巾仔細擦拭著爺爺?shù)纳眢w,爺爺?shù)纳砩嫌性S多泥沙。
洗到最后爺爺身上的泥沙,足足占據(jù)了多半個洗臉盆。
或許爺爺在水里,逗留的時間呆久了吧,所以身上才有這么多的泥沙。
當我給爺爺反身,準備擦拭爺爺背后時。
突然我感覺爺爺?shù)谋巢浚孟癜歼M去了一塊。
見狀我急忙掀起了爺爺?shù)囊律?,只見爺爺?shù)暮笮奶幱幸粡?,烏黑的大手?。?/p>
而手印所在的區(qū)域,全都向里凹了進去,就連爺爺?shù)募棺倒?,也變形了?/p>
我輕輕撫摸著爺爺背部的手印,就在我的手指剛剛接觸到手印的一剎那。
我的指尖好像被尖刀劃了一下似的,一股劇烈的疼痛從我的指尖傳了過來。
我仔細看了看爺爺背部的凹槽,爺爺背后的傷痕竟然有半個指甲蓋那么深!
而且爺爺?shù)暮蟊常幸粋€烏黑的掌印,這枚掌印只有四根手指,缺少一根大拇指。
我將爺爺背后的掌印,深深地記在了腦海中,或許這也可能是爺爺死因的線索!
將爺爺?shù)纳眢w擦拭干凈后,我將壽衣逐一穿在了爺爺?shù)纳砩稀?/p>
“內(nèi)衣,棉服,馬褂,長袍。”
“上下壽被,壽枕,壽襪,壽鞋,壽帽。”
“閉口錢,口鈴,金銀首飾,元寶。”
就在我準備將閉口錢,放到爺爺口中的時候,異樣發(fā)生了。
原本還殘留有一些體溫的爺爺,就是死死的不張嘴。
我動了動爺爺?shù)乃闹?,發(fā)現(xiàn)爺爺?shù)乃闹€能打彎。
可就是嘴巴打不開,我反復試了幾次后,還是沒能成功。
沒辦法我象征性的將閉口錢,放到爺爺?shù)淖齑教帯?/p>
因為據(jù)說死者的口中沒有閉口錢的話,咽喉處的生氣不能釋放出來。
死者就會迫害未亡的家人,我倒不怕爺爺回來,只是這個儀式必須完成。
而原本應該放在爺爺嘴唇上的口鈴,被我放在了爺爺?shù)男渫仓小?/p>
我逐一為爺爺穿戴整齊后,最后我將陪伴爺爺多年的煙袋鍋,放到了爺爺?shù)氖种小?/p>
就在我將壽衣為爺爺穿好后,我伸手去蓋壽被時,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手指的指甲蓋,變成了淡淡的墨色。
我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蓋,確認沒什么大礙后,便陷入了沉思當中。
我不知道爺爺是怎么走的,更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來的。
想到爺爺對我說的話,我隨機走到了桌子前,拿起了描畫圖紙的毛筆,在毛邊紙上寫上了兩個大字。
“曹莽!”
曹是爺爺讓我改的姓氏,莽是我身上白背心的衣角上所刺的字。
爺爺最后吩咐我的事,我一定要辦好!
一切準備停當后,我坐在了爺爺?shù)耐J策叀?/p>
靜靜地回憶著這幾年和爺爺?shù)纳钣洃洠藭r我真正意義上體會到了“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句話的含義。
“東亭,東亭。”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一陣慌忙的喊聲,傳入了我的耳中。
“王大爺,怎么了?”
我抬頭一瞧,只見一個瘸腿的身影,正朝著屋內(nèi)走來。
“老哥哥,還是走了。哎,可惜啊。”
這瘸腿的身影,正是柏陰村著名的棺材匠,王瘸子。
“王大爺,您坐。”
見狀我急忙將一個凳子,放到了王瘸子身后。
“東亭,節(jié)哀吧。”
王瘸子從口袋中掏出了一盒香煙,抽出了一顆遞到了我面前。
“王大爺,我沒事。”
我接過王瘸子手中的香煙,隨即掏出了打火機。
“老哥,是什么時候去的?”
王瘸子掀起壽被,看了看爺爺?shù)倪z容。
“不知道。”
聽到王瘸子的話,我搖了搖頭,想想也真是可笑,可悲。
我是爺爺最親的人,竟然不知道爺爺什么時候去的!
“老哥,從李村把你抱回來時。身子骨還聽硬朗的,我跟他說話也沒理我。沒想到那是我們老哥倆,最后一次相遇了。”
王瘸子點燃了香煙,坐在了身后的木凳上。
“什么,是爺爺把我抱回來的?”
聽到王瘸子的話,我猛地站了起來,沒想到竟然是爺爺把我抱回來的!
“恩,我親眼看到老哥從李村把你抱回村里。只不過老哥什么話也沒對我講。”
王瘸子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緩緩地對我說道。
“啊!”
聽到王瘸子的話,我的腦袋嗡的一聲。
如果真是爺爺把我抱回來的話,那么從水底把我拖上來的人一定是爺爺!
“東亭,你節(jié)哀吧。”
王瘸子站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咦,曹莽。曹莽是誰?”
王瘸子拿起桌子上的毛邊紙,滿臉疑問的看著我。
“曹莽是我,爺爺臨終前讓我改姓曹。”
我看了看爺爺,不爭氣的落下了淚水。
“好了,孩子。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爺爺跟我去李村。處理死尸,看來得我自己去嘍。”
王瘸子對著爺爺?shù)氖w拜了拜,隨即轉身朝著門外走了過去。
“大爺,我爺爺去了。我跟您去!”
聽到要處理死尸,我急忙攔住了王瘸子。
“哦?你去?”
王瘸子不確定的看著我,好像不相信似的。
“我去,我要繼承爺爺?shù)囊吕彙?rdquo;
我對著爺爺磕了三個響頭,隨即拉著王瘸子走出了房門。
將房門上鎖后,我從雜貨間拿出了一把皮尺,以及一本紙策。
爺爺對我講過,一般集體死亡事件,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丈量好尸體的尺寸。
這樣既方便制作壽衣,也方便打制棺材。
“呦,你小子行啊。”
王瘸子看了看我手中的皮尺,輕笑了一聲。
“王大爺,咱們走吧。”
我對著王瘸子說了一聲,隨即將家門上了鎖。
等我和王瘸子來到李村時,大約才三四點鐘。
天還沒亮,經(jīng)過一夜的時間,被水淹沒的李村已經(jīng)露出了原貌。
村莊里的河水,已經(jīng)消退了不少,現(xiàn)在的河水只沒過了我的胸口。
“莽兒,咱們下去吧。”
王瘸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一聲莽兒,好似一陣清風,吹散了我心中的愁云。
“好。”
我對著王瘸子笑了一聲,隨即跳入了河水當中。
此時的李村村,遍地都是浮尸。
整整數(shù)千人的村子,一夜過后人口死傷大半!
我和王瘸子分別拿著皮尺,丈量起了積水中的浮尸尺寸。
令我驚奇的是,這些浮尸只不過在水中浸泡了一夜。
為什么他們的腐爛程度,要比二叔的腐爛程度還要嚴重!
難道說二叔是昨天夜里才死亡的?
因為常常跟隨爺爺為死人穿衣裳,我對眼前的浮尸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此時天空依然是漫天星斗,我和王瘸子借助月光,緩慢的丈量著浮尸的尺寸。
就在我撈起一個沉入水底的尸體時,突然一股刺痛感從我的腳踝處,傳了過來。
“噗嗤”
我被水下的死尸抓住了腳踝,硬生生被它拽入了水底。
雖說積水不足以漫過我的頭頂,但我被他拽倒后,竟然沒有力氣站起來。
緊接著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水底拖行著。
“咕嚕嚕”
我再一次嗆了幾口水,此時的積水已經(jīng)散發(fā)出了一股濃濃的惡臭。
就好像羊血的味道,腥甜的味道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我不停地蹬腿想要擺脫那人的束縛,可我越是掙扎的強烈,我的腳踝就越是酸疼。
我被死尸在水底拖行了一會后,我感覺自己的腳踝處的痛感已經(jīng)消失了。
隨即我猛地一竄,沖出了水面。
我努力的呼吸著空氣,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周圍已經(jīng)沒有了,村莊的廢墟。
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看。
頓時把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只見我周圍浮滿了密密麻麻的死尸!
這些死尸全都高度腐爛,而且河水也被死尸的鮮血,染成了殷紅色。
這里是哪兒?怎么會有如此多的死尸?我在水底被拖行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五分鐘。
我怎么會從李村村來到這里?此時面對密密麻麻的死尸,我的心中浮起了一連串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