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我抿了抿嘴,緊緊地攥著雙手,似乎費了很大的氣力,才喊出這個生澀的稱謂。
“宗一回來啦?”
突然,躺椅上的爺爺,微微睜開雙眼,喘著大氣,仔細地打量我一眼,隨即,微微笑了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過來,爺爺有很多話要告訴你,但現(xiàn)在……時間不多了,爺爺走之前,要把幾句重要的話,安排給你……”
“爺爺!”
我鼻子一酸,急忙跪在爺爺?shù)拿媲埃p手抓住爺爺?shù)氖?,爺爺?shù)氖?,此刻已?jīng)冰涼,毫無熱感。
“爺爺知道,你這么些年,心里有怨氣,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命……”
爺爺艱難地說了幾句,突然氣息又微弱下去,話語便跟不上了。
“爺爺,什么叫保住我的命?我……我怎么聽不明白?”
我想了想,卻想不通爺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法壇上的一切……那是三清尊神,張?zhí)鞄?hellip;…還有茅山列位祖師……宗一,你應(yīng)該想得到,爺爺是干什么的了吧?”
爺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示意我向法壇那邊看去。
“茅山……難道爺爺是茅山道士?可我聽說茅山在江蘇那邊,距離咱們家很遠呢……”
我將自己那點地理文化拿了出來,說起來,我對茅山確實不甚了解。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爺爺這個茅山道士,與別的道士不同……咱們這一脈……修的是諸般禁術(shù)……封印一切……封印一切吉兇禍福……陰陽兩界……暢行無阻……專門管別人管不了的大事……但是……但是世人皆有因果承負,雖然我們這一脈的禁術(shù)無所不通,但忌諱也很大……管的事情太多,有的該管,有的不該管……便會受到天譴責罰……爺爺因為管了一件不該管的事情……受到了責罰,本該在你爸那一輩人,便斷絕子嗣,然而爺爺又使用禁術(shù),借了你回來……”
爺爺在說這些隱秘之極的事情時,手指莫名地抓住我的手,似乎很怕一口氣接不上,便撒手而去。
“爺爺,按照您老人家所說,我……我本不該出生是不是?”
我震驚地回想著爺爺?shù)脑挕?/p>
“不錯……你是爺爺借來的一個后代,所以在爺爺臨終之前,不能再給你增加災(zāi)禍,天道自有制衡之理……福禍盈虧,本是天定,然那些受苦的百姓……又不得不管……所以我們這一脈的封印師……幫了別人,害了自己……”
爺爺說到“封印師”那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封印師?爺爺,你是說,咱們這一脈的稱謂,是封印師?!”
我驚愕地問,但我卻對封印師一點也不了解。
“不要問那么多……爺爺馬上就要走了……走之前,要把這一脈傳給你……”
爺爺緊緊抓住我的手,示意我看向法壇。
“爺爺,您的意思是……讓我繼承您的衣缽,也做茅山宗的封印師?可是我對迷信……”
我聽完爺爺?shù)脑?,心里微微錯愕,雖然我對宗教也有些研究,但對于鬼神之說,一向聽從課本上的說法,不太相信,更不相信世上真的有鬼神一說,但現(xiàn)在爺爺要我立刻繼承他的衣缽,我有些猶豫了,那我繼承之后,豈不是要做個道士?
“傻孩子,你不相信的事物,并不代表不存在,況且你繼承了爺爺?shù)囊吕?hellip;…會有辦法見到你原本見不到的事物,證實爺爺所言非虛……還有……你的疑惑,爺爺看出來了,修習茅山道術(shù),并不一定不能成婚生子,還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只是日后弘道,切記違逆天道之事,不可接,一旦接下,便會災(zāi)禍不斷……宗一,快向列位祖師磕頭,爺爺將茅山封印師的衣缽,傳給你……”
爺爺說著這番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我執(zhí)拗了一下,不知該怎么辦,但見爺爺期待的眼神,我心下一橫,就算是為了讓爺爺高興,就答應(yīng)爺爺吧。
我當即跪在法壇前,向著神像磕了三個頭。
“好……好孩子……你記住,咱們這一脈,沒有師承,只有上下傳承,所以……所以爺爺讓你拜祖師,而不是拜爺爺……看一看供桌上的表文……茅山宗有孤夭貧之分,用以約束弟子……然我們這一脈不需要用到那個禁忌,還有,茅山宗的寄魂符箓牌,在咱們這一脈,要用通靈祭文來代替……你的生辰八字爺爺已經(jīng)寫在上面了,現(xiàn)在只需要你劃破左手中指,滴上三滴鮮血,然后焚燒表文,即可作數(shù)……快……快照做……”
爺爺急急地伸出手,喘著粗氣,大聲說道。
“爺爺您別激動,我馬上照做。”
看著爺爺痛苦的神情,我慌忙伸出左手中指,咬了咬牙,用力將手指肚咬破,忍住疼,在表文的左下角,滴上三滴鮮血。
“轟!”
哪知我的鮮血剛剛滴在上面,只見表文應(yīng)聲冒出一團火焰,瞬間焚燒個干凈,我呆呆地看著化為灰燼的表文,剛才發(fā)生了什么?那表文根本都沒引火,怎么自燃了呢?我回頭看向爺爺,哪知這時,爺爺?shù)纳碜右呀?jīng)僵硬,我顫顫地伸出手去探爺爺?shù)谋窍?,氣息已盡,但爺爺?shù)哪樕?,卻是帶著一絲欣然的笑容……
“爺爺!嗚嗚嗚……”
我突然趴在爺爺?shù)耐壬虾窟罂蕖?/p>
悲痛中,我不免想起爺爺所說的那些話,如果爺爺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將我過繼給姑姑,又不許我回來認親,這種種安排,都是在保護我?我含著眼淚,僵硬地扭頭看向眼前的法壇,茅山術(shù)……封印師……這些從前只是當傳說聽的事物,現(xiàn)在確實真真切切的擺在我的面前,而我隨從爺爺?shù)陌才?,繼承了爺爺?shù)囊吕?,可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會,更甚至,我對這些完全沒什么信心,現(xiàn)在爺爺就這么走了,接下來我該怎么做呢?
“爹!”
“爺爺!”
“…………”
很快,外面的人聽到我的哭聲,似乎知道了爺爺去世的消息,紛紛跑了進來,當大家看到爺爺暗室中的一切后,皆是一怔,而后帶著一絲絲懼怕之色,姑父和我爸低聲向我詢問:“宗一,你爺爺都和你說了什么?還有,這里……這里先不要待了,趕快幫忙把你爺爺抬出去。”
“把這個老不死的狗窩給他燒了!”
奶奶也跟著進屋,憤怒地吩咐我爸和姑父,但他們倆誰也不敢動,畢竟是我爺爺生前的禁地……“你們不燒,我燒!”
“奶奶,別別……千萬不能燒!”
我忽然跑到奶奶面前,阻止奶奶進入暗室,隨即勸道:“奶奶,這是我爺爺留給我的唯一遺物,我想就算用不上,也得保存下來,奶奶,求您不要燒了好不好?”
“宗一,你怎么見了你爺爺一面,也開始稀罕他的狗窩了呢?”
奶奶氣呼呼地質(zhì)問。
“這……奶奶,就當這是我對爺爺?shù)乃寄畎?,以后這個暗室就屬于我了好不好?奶奶……求您老人家了……”
我?guī)缀跻蛳?,奶奶或許是心疼我,輕嘆一聲,只得點了點頭。
“宗一,你爺爺有沒有傳給你什么寶貝???”
這時,姑父突然小聲向我詢問。
“寶貝倒是沒有,只是讓我磕了幾個頭,別的我啥也不知道。”
我老實地回答。
“嘿嘿!你爺爺?shù)哪且簧肀臼戮褪菍氊惏∩倒?hellip;…我很早就想學你爺爺?shù)拿┥叫g(shù),只可惜他不肯教我,現(xiàn)在指定是傳給你了,宗一,以后有空可得教教我!”
姑父小聲說道。
“呃……姑父,你那么相信茅山術(shù)嗎?可我怎么不太相信……”
我將內(nèi)心的想法說了出來,說實在的,要讓我一下子接受我完全不了解的茅山術(shù),我還真得有些心里準備才行。
“你小子不識寶??!”
姑父頓時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繼而說道:“我曾經(jīng)追問過你爺爺,對他的職業(yè)有一些了解,若是學了他的那一身本事,那可是吃喝不愁,還被人供著呢!”
“有那么厲害嗎?!”
我驚訝地看著姑父,但馬上又無奈地說:“可是我啥也沒學會呢,再說茅山封印師具體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
“沒事,你爺爺應(yīng)該給你留好了,你照著學就行,到時拿著學會的茅山術(shù)去試試就知道成不成!”
姑父安慰著我,我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姑父也是養(yǎng)大我的半個父親了,他不會騙我,爺爺也不會騙我,可是我現(xiàn)在對茅山術(shù)還懵懵懂懂,看來等辦完爺爺?shù)膯适?,得好好看看爺爺都給我留了什么。
“左老先生在家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請求左老先生幫忙,左……”
冷不丁的,院門外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跑進來,但話還未說完,就看到躺在堂屋,身穿壽衣的爺爺,這下,他一下子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