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的一聲,濺起火星,仿佛是砍在了石頭上。刀刃卷了,多了一個大豁子。我感到整條手臂麻乎乎的,沒了知覺。過了片刻,覺得手疼得鉆心,瞧去一看,只見虎口處皮開肉綻了,不斷地滲出鮮血。崔和尚的腦袋除了出現(xiàn)一條白印子,其它啥問題也沒。他還說這一刀上去,跟撓癢癢似的,挺舒服。
這我才清楚地知道,這崔和尚的厲害程度遠在我想象之上。我懷疑他是否學過少林功夫。他問韓婷,現(xiàn)在放心了不。韓婷點了點頭,說你這頭真耐砍,就不用怕混子了,混子就愛提著刀亂砍人。收拾好一切東西后,待要出發(fā)時,我卻撂挑子不干了,還拉住崔和尚,也不讓他去。
他們都問我咋了。我眼睛瞅著別處,伸出一只手做出了點鈔的動作。然后崔和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便一屁股坐回了沙發(fā)上,脫了鞋子盤起腿,眼睛一閉,舉什念起了經(jīng),也不打算走了。飯館老板夫婦互望了一眼,臉色均是變得晦暗,但還是客氣地對我們笑了笑,笑得卻是比哭還要難看,尤其是老板娘,抿尖了嘴巴,不停地狠狠拿眼剜我。
“多少錢二桃?開個價吧!”飯館老板往嘴上叼了根煙,蹙著眉頭問道。
“呃......看在咱們都是一個村的,現(xiàn)在娶個媳婦都要十萬八萬,你要是嫁不出閨女,等于賠個十萬八萬,是這個理兒不假吧!咱家要的不多,給拿五千塊錢就行了!”我闔上了眼皮子的說道。
“啥?要五千,頂俺家半年的收入了,你可真黑啊二桃,不行,只給你一千塊錢,你要不干,俺去找別家,神棍多得是!”老板娘氣憤地道,嘴片子都打顫了。
“一千?你愛找誰找誰,別擱這兒呆著了,礙眼,滾吧!”我猛一瞪眼地罵道,又是一指正在旁邊發(fā)愁地噴云吐霧的飯館老板,“你自己吸煙也不知道讓咱家一下,咱家是多講究的人,就憑這一點,咱家能惱你一輩子!”
“能好好說話不,還整個咱家!算了,一千就一千吧,我本想著夠二百塊錢就去干了,二桃,差不多就中了啊,整天小肚雞腸的,沒那個辣巴勁還老愛裝蒜,活得累不?”崔和尚不再念經(jīng)了,落腳穿上了鞋子,不滿地朝我指責道。
于是,我們來到了劉三瘸子家。
劉三瘸子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建了一個涼棚。涼棚下面放著一個跑步機。劉三瘸子正穿著一套子緊身背心褲衩,脖頸上搭個白毛巾,正在跑步機上一瘸一瘸地跑步。旁邊站著他那年輕的小媳婦,端著一盤子水果正伺候他。見我們來了,他從跑步機上跳下來,卻一個沒站穩(wěn),噗通一下子橫著摔倒在了地上。小媳婦嚇得將盤子一丟,趕緊扶起了他。他卻攥著拳頭一個勁地往小媳婦頭上搗,臉漲得通紅地罵道:“廢物,要你有啥用,連我都看不好!”
按照劉三瘸子的話說,他家就是這村里的黑社會。他認得我,還找我算過卦,卻不想給我錢,我哪能愿意,差點兒沒打開架,被鄰居給拉開了,卦錢到最后他只付了一半。故而我們之間算是結下了梁子,平時街上照了面也不打招呼,就比誰的臉更黑或耷拉得更長。
見我們來了,他的態(tài)度很不好,說話急沖沖的:“干啥了?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來了?”韓婷迎上去,眉開眼笑地回應道:“三叔,是雞給黃鼠狼拜年了!”說罷,撅起屁股彎下腰,手上還抱著拳,在這三伏的大熱天里硬是對劉三瘸子喊了聲新年好。我偷眼瞧了飯館老板夫婦一眼,見他們的臉變成了豬肝色,難看得實在不能再難看了。難怪,養(yǎng)了這么下賤一個女兒,還不夠丟人現(xiàn)眼的!
“有事說事,有屁放屁,少近套乎!”劉三瘸子坐倒了一張涼椅子上,伸手往小媳婦手里取了一杯帶插管的飲料,吸溜地喝了起來,歪頭瞧著我們。
“三瘸子,把你兒子喊出來,有事兒找他!”崔和尚搶出一步,指著他,不客氣地喊道。
“你喊我啥?沒聽清,再喊一遍讓我聽聽呢!”劉三瘸子怔了一下,然后慢慢裂開嘴笑了,站起來,一拐一扭地走到了崔和尚面前,舉起了手中的飲料。
“三瘸子!”崔和尚又上前一步,叉開腿站著,底氣很壯地又喊了一遍。
“好,夠種!”
立即就是啪的一聲。飲料杯子被摔在崔和尚的臉上。
橙色果汁迸濺出來,弄得崔和尚臉上濕漉漉的。
“呵呵!”崔和尚一笑,一把扣住三瘸子肋下上的贅肉,將他給舉了起來。往四周看了看,見遠處有一個大甕缸,不顧三瘸子的掙扎哀嚎,走了過去,掀開上面的紗窗,一下子將他丟進了裝滿黑醬的甕缸里。
那一邊,三瘸子的小媳婦拿著手機打了起來:“喂,洪強,你爹在家里被人虐了,快回來吧!”然后把電話掛了,臉上帶著緊張和怒色地瞪著我們,一副咬牙切齒:“你們要倒霉了,等著挨砍吧!”一聽這話,韓婷嚇得哆嗦起來,扯住她父母的衣服,哭腔叫喚起來:“爸媽,我們快點兒走吧,我害怕!”
“你害怕個毛,花一千塊錢給你擺平這事兒,看你以后還提拉個騷褲襠到處浪不!”飯館老板扇了他女兒一個耳光,恨鐵不成鋼地斥罵道。
不出半個時辰,劉洪強帶著幾十個小弟過來了,個個手里持著寬背黑漆砍刀,只有刀刃是明晃晃的,顯得十分鋒利。他也認得我,小時候我們還在一起玩過。他問我是誰打的俺爹。我指著崔和尚說是這個。然后他二話不說,掄起砍刀就往崔和尚的膀子上砍。典型的黑社會打架方式,就是不要你的命,但要對你狠,把你砍個少胳膊缺腿的。
崔和尚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任由砍刀落下來擊中了他的肩膀。如同砍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發(fā)出噹的一聲。劉洪強被震得砍刀脫了手,另一只趕緊捏住虎口,疼得直張嘴抽氣,臉上出現(xiàn)了駭然神色。崔和尚伸手一撈,摟住了劉洪強的脖子一摁,使得他往下俯首,同時膝蓋往上一抬,頂上了他的面部,然后又撕住他的頭發(fā),讓其仰起臉。
劉洪強滿臉是血,但態(tài)度很強硬,緊咬著牙關不出聲,一雙眼睛里射發(fā)出怨毒的目光。他的那些小弟應該是頭一次見崔和尚這般樣兒的,給震懾到了,只是舉著砍刀,弓著身子,還不忘唬著一張臉,誰也不敢上前來,倒是往后退了不少。
“你別以為你很屌,給你試試這個!”劉洪強的聲音響了起來,手里多了一把黝黑的手槍,抵住崔和尚的胸膛。崔和尚一怔,臉色變了,逐漸松開了劉洪強的頭發(fā),又慢慢舉起雙手放在頭頂上,還他媽特沒骨氣地蹲了下來,做出了一個極其標準的投降姿勢。
“是誰讓你來的?”劉洪強的將槍口對準了他的腦門,喝問道。
“是這個!”崔和尚扭過頭,伸手指住了我。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子,臉部的肉一下子僵硬了。
“二桃?”劉洪強有些驚訝和疑惑,“咋了,你對我有成見?”
“這個......”被問住了,我一時不知道咋回答。
“他說你泡了他的馬子,今天要讓你付出代價,要么閹割你,要么將你打得跟你爹一樣,然后再封你個綽號,瘸二代!”崔和尚見我語塞,嘴巴快溜地幫我回答了。
一聽這話,我險些沒跳起來,這家伙,張口就胡咧咧,想害死我啊,人家可是有槍的。劉洪強遞出一個眼色。幾個拎劈刀的迅速把我圍了起來,一邊揮舞劈刀嚇唬我,一邊抬腳往我身上踹。憋了半天的怒氣蹭地躥上來了,我突地往上一蹦,口中暴喝了一聲。嚇得幾個圍著我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又繼續(xù)更加用力地毆打我。
好歹咱也是練家子,不能就這樣干挨打,得還擊,占不了便宜得爭個面子。我突然矮身下去,就地往下一滾,抓住了一雙腳踝,使勁一扳。噗通一聲,有個人摔倒了。我躍身往前一撲,壓在了他的身上,揪住其頭發(fā),用力將腦袋給他提高起來,趁他往回掙的時候,順勢往地上一推,砰的一聲,他的后腦勺重重地磕在地上,沒能扛住,暈厥了過去。
“哎呀!搞昏了我們的弟兄,咱別留情了,用刀劈他!”見狀,有個人激動地大吼了起來。
聞言,我大驚,倏然翻身從暈過去那人的身體上下來,仰面朝天,看見幾把砍刀一塊朝我身上招呼下來。如果這下我躲不開,不死也得殘了。于千鈞一發(fā)時刻,我又是一急轉身,撲趴在地上,猛然將屁股給高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