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人面狗身之物停下了,抬起頭望見我,一下子站住了,繼而發(fā)呆了一會兒,然后慢慢裂開嘴笑了一下。我竟然從它的笑容中看到了苦澀和悲傷。它后面的那些狗也隨著它停下了,將炸起的毛放松下來,收斂起狂躁不安,一個個的都顯得異常安靜。
“王占元,你媳婦來了,出來下!”我扭過頭,朝里面喊道。
“我不出去!它會咬死我的!”王占元的手里拿了一把菜刀不停地揮舞著,臉上布滿了驚恐。
“不會的,我猜它只是想見見你,畢竟你們夫妻一場!”我走進屋里,拽住了王占元的胳膊往外拉。他反抗著,無奈力氣不抵我,被我給拉到了廚房外面。
“去上前,給它一個擁抱,你看它看起來好難過!”我較為誠懇地吩咐道,從他手里奪過菜刀,用力往前將他推了一把。他踉蹌出兩步后,又回頭瞧著我,懼怕的眼神里帶有懷疑,身體哆嗦得跟觸了電似的。“去吧,要相信自己!”我咬住牙朝他一握拳,微笑著鼓勵道。
王占元終于往前走了,速度極為緩慢,耗了大半天才走到了狗精面前,然后彎腰蹲下來,伸出胳膊,摟住了狗精的脖子,痛哭了起來,涕淚紛飛。我嘆息了一聲,心里有些難受。一場夫妻,竟然以這種方式重逢了。只見狗精的嘴巴張了張,似乎是想要開口說話,但只能發(fā)出有些嘶啞的嗚咽聲。它的眼角塞滿了褐色的眼屎,逐漸被濕潤了,兩道眼淚緩緩地流了出來。
我返回廚房里,端出了菜肴和饅頭,走到大門外,放在地上,吹了一聲口哨。只見我家的母狗率先從狗群里擠出來,慢慢跑著來到我跟前。我指指擱在地上的菜肴。它就低下頭吃了起來。其它的狗看到后,也紛紛湊了過來,伸嘴到地上的菜盆子里吃了起來。我又把饅頭掰開,撒落在地上。
這些菜是用紙人用尸油炒的,饅頭也是用尸油和成的面做成的,散發(fā)著濃郁的惡臭,但對這些狗來說,實在是太香了。吃著的時候,這些狗就開始哄搶起來,你咬我,我咬他的。我又回到王占元家的院子里,動作輕柔地關上了大門,透過門縫看外面的狗。
過了一會兒,狗就成片成群地躺倒在地上抽搐起來,口吐白沫,很快就死去了。我扯動嘴角笑了起來。之所以會發(fā)生這種狀況,是因為我往菜肴和饅頭里都摻了老鼠藥,是徐老三賣的那種,也算是為他報仇了吧。我將提著菜刀的手放在后面,走近了王占元和狗精的旁邊。他們還在流著眼淚,耳鬢廝磨起來,狗精甚至還伸出舌頭朝王占元的臉上舔著。王占元抬起頭,眼神堅毅地對我說道:“不管我媳婦變成啥樣子,我都要陪著她,這輩子我們不離不棄,至死不渝!”
我笑了起來,笑得讓他們覺得我很滿意。我又點了點頭,說道:“兄弟,你有這覺悟就是好的!”話音未落,我猛然舉起菜刀,往狗精的頭上砍了去。我之所以會選擇用這把菜刀,是因為看上了它的鋒利和沉重。這一下子砍下去后,狗精頭上的骨頭登時裂開了,血混著腦漿流出來。我注意到,在菜刀落下的那一剎那,它往前沖了一下,擋在了王占元的面前,可能是以為我要傷害它老公吧。
狗精倒下了,掙扎了幾下,發(fā)出一聲慘叫,眼睛睜得老大,一直在看著王占元,然后氣息慢慢地沒有了,臨死了眼皮子沒合上,端的是死不瞑目。過了好久,王占元才反應過來,蹭地站起來,揮拳往我的臉上打過來。我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將他踹出去老遠,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傻了你個龜孫!你媳婦已經成狗精了,就算留在世上你也沒法養(yǎng)它!”我破口大罵道。
“為啥養(yǎng)不活,我媳婦她雖然變成了一條狗,又能吃多少?”王占元無比氣憤地說道。
“它只吃人肉,你供養(yǎng)得起嗎?”我點根煙叼在嘴里,問道。
“這個......”王占元沒話說了,扭頭看向狗精尸體,捶地痛哭起來。
“害死你老婆的是你自己,可不是我,讓你早點兒給它做手術,可你不干,怨誰?”我掏出鏡子照著,拆開了纏在頭上的白紗布,一頭長發(fā)灑落下來,披在肩上,我使勁晃了晃頭,掏出一把木梳打理了起來,口里嘟囔道:“是哪個蹩腳醫(yī)生給我裹的傷口,把頭發(fā)給我盤起來包到紗布里弄屁,害我這么多天都不夠帥!”
聽不見狗叫喚了,有幾個大膽的村民從家里鉆出來到了街上,正圍著死狗觀看時,我打開了王占元家的大門,他們看見了我,就問道:“二桃,狗精咋樣了,滅掉沒?”我呵呵一笑,掏出紙扇在胸前撒開,慢搖著說道:“這天下有我二桃擺不平的事兒嗎?”然后扇子朝后一指,讓他們去院子里親自去看。
這幾個人去了院子里一看,就是那么一回事,喜出望外,奔走相告。這下,村子里的人都出來了,熱鬧非凡,興高采烈,不少人喊我大師,向我致謝。我站在中心,搖著扇子在笑,給他們講,天下妖魔都別怕,因為有二桃在凡間。
然后就有人罵了起來:“是哪個王八羔子把咱村后面的小廟給拆了,我一他奶奶個老祖宗,這不是成心把狗放進來咬我們嗎,要不是二桃有本事,說不定咱們全都被狗吃了!”
“挨千殺的,缺德的雜種,不要臉的腌臜貨,若知道是哪個,非打死他不可!”
人們罵得越來越難聽,我聽不下去了,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回到家里,正逢肚子也餓了,便做起了飯。飯好后,我端到了桌子上,多擺了一雙筷子,把阿全從床底下叫出來,讓它跟我一塊吃飯。一看到阿全的臉,我就膈應得難受,所以就盡量不看她。正吃著時,我問它:“你啥時候私自溜出去到劉御龍的墳上了?”阿全一愣,然后深深地低垂下了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只有側過耳朵才能聽清楚:“那一天晚上,我聽有人召喚百鬼夜行,沒能忍住,就偷著出去了!”
“召喚百鬼的是啥人,你認識不?”我又問道。
“是一個老道士,自稱姓柳,名諱一個單字洪,至于其它的,我啥都不知道了!”阿全啪地放下了筷子,嘴巴一撇,說不吃了,像是在賭氣。
這貨,長得再沒比它更難看了,脾氣還挺臭,真不知道我收養(yǎng)它到底圖個啥。
“問你兩句你還煩了,不想擱這兒就滾吧!”我可不慣它,也撂了筷子,抓住一個饅頭,摔它臉上了,還不夠解氣,又往它坐著的凳子上跺了一腳。
阿全怕了,拽住我的衣服央求起來。
“我問你,百鬼是都有啥,你有沒有看見身上流著血的尸體?”我板著臉,又問道。
“嗯,有看到,你說的是血尸吧,會吐紅霧,我總共看見了兩個,那晚它們是主角,還表演了一口咬斷鋼絲繩!但它們很害怕一個穿清朝官服的僵尸,是聽命于它的!”阿全說道。
“哦,我知道了,你鉆床底下呆著去吧,以后沒事兒別瞎跑了,把人給嚇死,你是要遭天譴的!”我命令道,又撿起筷子,扒著米飯吃了起來。
到了晚上,大概十一點的時候,我估計著這個時候沒有人出來逛游了,便捎上家伙,再次來到了村北邊的那座小廟上。將廢墟扒開,對著下面挖了起來。挖了足有兩米多深,才刨出一具尸體來。果然是個和尚的,面容栩栩如生,身上一點兒也沒有腐爛,就是硬邦邦的。我扛著這具和尚尸體回家了。
到了家里,我找來一個大盆子,燒了開始倒在里面。把和尚尸體放到里面泡了起來。過了片刻,尸體就開始發(fā)軟。我用針管扎在自己身上,抽了一大針管子血,注射到了和尚尸體中。然后這和尚就慢慢睜開了眼,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住我的衣領,作怒道:“誰讓你把我的廟拆了,你想干什么?”我操起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磚頭,往他的禿腦袋上拍了上去。
磚頭碎了,他的腦袋毫無損傷,人也沒啥事兒,但就是愣住了,突然笑了起來:“你是參冥門弟子?”我變得有些傲慢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本人是參冥門第七十九代弟子二桃!”“那可真巧,我是第七十八代參冥門弟子崔崇光!”和尚摸著光頭笑道。
參冥門書籍上記載著一道規(guī)矩,那就是同門弟子相見,以磚頭拍腦袋作為暗號。我懷疑崔崇光是參冥門弟子,是因為我跟它一樣,一旦體內的血液沒了,就會回歸到死的狀態(tài),魂魄不會離開太遠。尸體只會變僵而不會腐爛,一旦再往尸體內注入純陽血液,就會復活。所謂的純陽血液,自然就是童子血了。我之所以拆了崔崇光的廟,是因為他的魂魄在廟里藏著?;昶呛ε绿枙瘢坏┻B續(xù)曬個三四天,凝聚性再強的魂魄都會消散。崔崇光的魂魄沒有了小廟的遮擋,忍受不了太陽的暴曬,自然就回到尸體上。否則的話,我光往他尸體上注射血液,但他的魂魄不愿上身,那也是枉然。
“二桃,你找我有啥事兒?”崔崇光問道。
“我想讓你幫我對付一下氤氳血尸,我一個人太吃力了,何況血尸后面還有僵尸呢!”我這個人一向懶得繞彎子,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可你只往我的身上打了這么一點兒血,我有氣無力啊,你得想辦法讓我體內的血達到充盈狀態(tài)!”崔崇光轉動著眼珠子,樣子上帶著些老奸巨猾地說道。
“瞧你這寬胖的身體,恐怕得需要三個幼小孩兒的血,現在這年代,稍微大一點兒的孩子都不是處男了,估計要去幼兒園里找了,很麻煩的!”我打量著他的體格,無不擔憂地說道。
“那就算了,別讓我?guī)兔α?,你自己應付吧?rdquo;說著,崔崇光又躺回盆子中,做出了挺尸的姿勢。
“別介,明天我一定幫你搞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