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劉頓時臉色就變了，顫著聲音問：“你……你說什么？”

解鈴揮揮手：“大家先出去，這間屋子不能呆人。”他指著大劉：“你現(xiàn)在病入膏肓，全身中毒，再不相救，恐怕以后也救不了了。”

大劉腿都軟了，身體什么狀況自己最清楚，他帶著哭腔說：“這兩天我一直拉肚子，咳嗽還有血絲……”

“趕緊出去吧。”解鈴揮揮手：“我自會想辦法。”

我咽了下口水，跟著他們往外走，解鈴叫住我：“你別走。”

其他人都被趕出大門，解鈴把外門鎖上，徑直來到里屋前，往里看看。我看他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問：“我妹妹怎么樣了？”

他沒有說話，回過頭看我。

他上一眼下一眼，把我看得發(fā)毛，我勉強(qiáng)擠出笑容：“你看什么？”

“你背后那人是誰？”他突然說。

他冷不丁來這么一句，我頭皮都炸了，全身毛發(fā)森森俱豎。屋子里燈光本來就昏暗，解鈴面目模糊不清，非常陰沉。我咽了下口水，后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真覺得后面站著什么人。

解鈴伸出手，撫撫我的肩膀，輕聲問：“你最近是不是去了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磕磕巴巴地說：“沒啊……就是租房和單位兩邊倒。”

“我記得上次我們見面，好像沒留電話號碼，你怎么有我電話的？”他換了個話題，思維實(shí)在跳躍。

我總覺得背后似乎有股暗流在涌動，整個神經(jīng)繃緊，說：“我背后……”

“有我在，你不用怕，先說說電話的事。”解鈴說。

我說我有個大學(xué)同學(xué)叫銅鎖，是他告訴我的。解鈴點(diǎn)點(diǎn)頭，笑：“這小子。”

他站在里屋門前，對我說：“你妹妹卡陰了，也就是被冤魂纏上了，得超度。不過現(xiàn)在最麻煩的，”他看著我：“是你！你也被不干凈的東西纏上了！”

聽他這么一說，我差點(diǎn)跪那。說實(shí)話，我不信這些東西，可此時氣氛如此詭譎，解鈴身上又有種穩(wěn)如庭岳的氣度，不由得不信。

我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全身捆縛，倒在床上昏迷的羅小米說：“她是你親妹妹？”

我趕緊道：“我們家哥四個，我是老三，上面還有兩個哥哥，這是我小妹。”

“像咱們這樣歲數(shù)的，家里這么多人口太少見了，你爹媽沒計(jì)劃生育？”他問。

我這都快火上房了，他還聊這些有的沒的，可我又不敢得罪他，只好說道：“我家在農(nóng)村，爹媽喜歡小孩，當(dāng)時好像是找了關(guān)系還是交了罰款，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有我們這幾個兄弟姊妹了。兄弟多也挺好，相互有個幫襯。”

解鈴一直看著我妹妹，面無表情，也不知他聽沒聽進(jìn)去。

他拍拍我，沉吟片刻：“事情不太對勁，這屋陰氣很重，我們出去說。”

來到外面，大劉差點(diǎn)給解鈴下跪，眼淚吧嗒：“高人，救救我。”

解鈴看看他，說道：“你這是中了尸毒，毒入肌理。治可以治，但你要受罪了。”

“治病嘛，哪有不遭罪的。能治好就行，總比死了強(qiáng)。尸……尸毒？我也沒碰尸體啊。”大劉說。

解鈴沒說什么，轉(zhuǎn)臉看我：“老羅，現(xiàn)在把你妹妹中邪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不要有任何隱瞞地告訴我。”

羅小米的遭遇我也是聽來的，還是讓當(dāng)事人說比較好。我便讓佟雅把事情經(jīng)過又細(xì)細(xì)講了一遍。

解鈴聽得很認(rèn)真，等佟雅說完了，他嘆口氣：“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句老話叫，見尸為兇，見棺為福。早年間，如果撞到有橫死的，或是沒有入殮的尸體，大家都低頭躲著走，生怕沾上穢氣。你們可好，還上趕著看熱鬧。”

佟雅眼圈紅了：“我當(dāng)時也不知怎么想的，鬼迷心竅了，非要拉著小米去看。”

這句無心之話，似乎觸動到了解鈴，他瞇著眼，若有所思。

旁邊的小平頭插嘴：“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個死瞎子的魂兒附在羅小米身上。”

解鈴笑笑沒說什么，他看看表：“你們都散了吧，這間房子這段時間誰也別來。小姑娘，你把鑰匙給我留下。小伙，明天我?guī)湍惆味?，晚上好好休息，等我電話?rdquo;

交待完了，他回過頭看我：“老羅，今晚你跟我混，”他頓了頓：“做好思想準(zhǔn)備。”

我讓他說的心怦怦跳，猶豫一下道：“我身后那個人……”

“不急。”他做個手勢，示意不要說了，現(xiàn)在不方便。

別說，解鈴就有這個能耐，能讓人很快對他信服。佟雅把鑰匙留給他，眾人互相打了招呼，全都散了。

解鈴領(lǐng)著我又回到房子，鎖好門。他打開燈，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對面。

屋子里燈光晦暗，十分安靜，氣氛有些幾分壓抑和詭譎。

“我妹妹的事，你有多大把握？”我問。

解鈴說：“剛看到你妹妹的時候，我有九成的把握，可是看到你，我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

“為什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心怦怦跳。

解鈴說：“你妹妹卡陰撞鬼，你也被跟上了不干凈的東西，是巧合嗎？這里可能有聯(lián)系，不是那么簡單的?，F(xiàn)在要做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一會兒你和我下去看看那瞎子自殺的房間；第二件，你說過你們家哥四個，都是親骨肉，我要看看你的兩個哥哥。如果他們和你還有你妹妹一樣，也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跟著……”

“說明什么？”我顫著聲音問。

解鈴沒說話，皺眉看窗外。此時夜已經(jīng)深了，大街上空無一人，孤零零路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

他從脖子上摘下自己佩戴的項(xiàng)鏈。這項(xiàng)鏈很古樸，上面套著紅色的絲繩，下面的墜是一枚青色的玉牌。我接到手里看看，玉牌做得很特殊，居然是雕刻出來的人頭像。

這玉牌不過手心大小，刀工卻出神入化，方寸之間人物神態(tài)逼真。雕刻的是一個面貌清秀的男子，儒雅風(fēng)流，一看就是古代的翩翩公子。

“這是？”我問。

“此人叫費(fèi)長房，是八仙里鐵拐李的大弟子，比漢鐘離輩分還要高。他為百鬼之王，不仙之仙，戴著這枚玉你能辟邪。”解鈴說。

我干笑了兩聲：“至于這么嚴(yán)重嗎？”話是這么說，還是乖乖把玉墜套在脖子上。

我從兜里摸出包煙，抽出一根遞給解鈴。解鈴沒接，說他從來不吸煙。我只好自己點(diǎn)上，誰也沒有說話，解鈴不時看看表，似乎在等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我心里畫魂，不知他今晚想要做什么。

大概到了九點(diǎn)多，他站起來：“走，干活。”

我們出了門，徑直來到四樓瞎子的住所。大晚上的，樓燈昏暗，那條黃色警戒線孤零零掛在門前。解鈴輕輕把手放在門上，說道：“看看今晚的運(yùn)氣如何。”

說著，慢慢一推，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隙。門縫里黑森森的，一絲光也沒有。

“你怎么知道這門沒鎖？”我驚問。

“佟雅說過，這家瞎子活著的時候從來不鎖門，現(xiàn)在死了成兇宅更不會有人來。”

“那如果警察給鎖上，怕破壞現(xiàn)場呢？”我問。

解鈴笑：“警察閑的蛋疼，這個案子我估計(jì)已經(jīng)結(jié)案了，自殺個無親無故的瞎子和丟輛自行車對于他們來說沒什么區(qū)別。再說了，就算門上鎖，我也有辦法撬開。”

“我們到底來這里干什么？”我磕磕巴巴地說。

“招魂。”

我滲出一頭冷汗，心臟狂跳，可為了妹妹又不能打退堂鼓，只好跟在解鈴身后。

解鈴慢慢推開門，里面黑洞洞的，他沒有急著進(jìn)去，而是拉著我側(cè)過身，不去正對大門。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此時氣氛十分詭異，只好學(xué)著他做。

大概三四分鐘，解鈴點(diǎn)點(diǎn)頭：“好了，進(jìn)吧。”

“剛才是做什么？”我小心翼翼問。

他說：“每一間兇宅里都可能會有各路陰煞，打開門側(cè)過身，是讓開它們出去的路?？ǖ疥庪m然不是什么大事，解決起來卻很麻煩。”

我們從警戒線底下鉆進(jìn)門里，解鈴回身把大門虛掩上。他沒有急著進(jìn)去，而是蹲在地上解開隨身大包，從里面拿出兩根白色蠟燭。用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交給我一根，鄭重聲明一定要拿好。

幽幽的燭光燃起，光線很差，勉強(qiáng)能看出個大概。我們走進(jìn)的地方是外屋的玄關(guān)，地上全是腳印，墻皮烏起麻黑，油膩膩的一層，看樣子這瞎子生前挺埋汰，也不會收拾個屋子。

最關(guān)鍵的是這里很冷，比起外面，溫度似乎下降了很多。陰冷的空氣在緩緩流淌，像是屋子里藏了一個大冰柜。

“這里陰氣很足，你小心點(diǎn)，不要離我左右。”解鈴說。

這個不用他說，我肯定不會離開的。我活這么大，還從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我們一步一步，從玄關(guān)走進(jìn)里面的屋子。瞎子住的這里面積很小，也就是這么一居室，還是水泥地連廉價地板都鋪不起，四面墻遍布油煙污漬，臟得不像話。

這里沒有廚房，也沒有做飯廚具，實(shí)在想不明白這么多油乎乎的臟東西是怎么來的。

家具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個老式高低柜，僅此而已。柜子上堆著一堆報(bào)紙方便盒塑料袋這樣的破爛，人死了好幾天，盒子里還有沒吃完的幾條咸魚，都臭了，那味道極其難聞。

最古怪的是那張床，床上散亂攤著被子，被子居然成了拱起的人形，就像是有人在里面蒙頭睡覺。

聽佟雅說，瞎子自殺后，警察把他的尸體就放在這張床上，進(jìn)行尸檢。我吸了口氣，全身汗毛乍豎，偷偷看解鈴，他臉色很陰，此時正抬著頭看那黑漆漆的門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