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從褲袋里摸出那本從劉師傅縫尸工具箱里找到的小冊子,在二愣子面前晃了晃,向他求證道:“是這本小冊子嗎?”
二愣子瞟了一眼小冊子的封面,淡定地說:“就是這個冊子。能借我看看嗎?”
我把小冊子遞到他手里,他隨手翻了幾頁,粗略地看著紙張上的內(nèi)容,似乎在尋找什么有用的信息,待到翻到最后一頁時,他看出缺了一頁,就問我:“你撕走了一頁?”
“不,我拿到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怎么,你見過被撕走的那頁紙上的內(nèi)容?”
“哦,那倒沒有,就是看到冊子里有被撕過的痕跡,所以隨口問問。”顯然他因沒有找到自己所需的內(nèi)容而有些沮喪,“你們是想從劉師傅那兒找什么東西嗎?按你剛才的問法,難道是要找一塊玉?”
陳瀟漪怕我說漏嘴,就替我作了回答,“不,我們想找一張藏寶圖,嘿嘿。”陳瀟漪思維敏捷,很快想到了自圓其說的理由:“你知道明朝開國元勛劉基有三十六疑冢的吧?”
“第一次聽說。”二愣子搖著頭,順著陳瀟漪的思路往下推測說:“難道你們是想找到標(biāo)有劉基真正墓穴的地圖?呃……打算盜他的墓?”
“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陳瀟漪扯謊的能力還不賴,看樣子二愣子深信不疑了,他竟然向陳瀟漪提議說:“也算上我一份吧,多個人多份力不是嗎?我要的不多,你們挑剩的留給我就可以了。”
陳瀟漪笑容僵硬,面有難色地說:“這個……”
二愣子以為她不愿意,就抬起手,對著天花板發(fā)誓:“我以我的人格保證,絕對不跟你們搶寶貝,否則斷子絕孫!”二愣子都發(fā)了毒誓了,再不答應(yīng)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陳瀟漪便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那好吧,不過得先找到那張藏寶圖。”陳瀟漪隨口胡謅的藏寶圖,就算二愣子用盡畢生的時間去尋找也找不到,她這個謊言是要玩死人的節(jié)奏啊。
我私下里問陳瀟漪:“為什么找染香玉的事不能告訴二愣子,怎么說現(xiàn)在二愣子也算是我們自己人了。況且我和肥仔都已經(jīng)決定替劉師傅照顧他了。”
“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你先管好你自己,他可比你聰明多了,根本就不需要你們照顧。染香玉的事非同兒戲,越少人知道越好,等觀察一段時間再說,不要貿(mào)然告訴別人這件事兒,再親密的人也不行。”陳瀟漪說她還不能確定二愣子可不可靠,因為她總覺得二愣子在故意掩飾什么,他所說的關(guān)于他和劉師傅之間的事,似乎都有所保留。
我很榮幸,她能夠那么信任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值得她對我如此信任。我問她為什么選擇告訴我,為什么偏偏是我,她說憑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她信任我,就好像有些事是冥冥中注定了一樣,誰都無法逃脫亦無法更改。
為了弄清二愣子是否值得信任,我給陳瀟漪出了個主意,那就是想辦法讓她觸碰到二愣子的手,直接了當(dāng)?shù)馗Q探他的過去,親眼所見總比二愣子自己的陳述來得真實可信。
陳瀟漪問我:“怎樣才能碰到他的手?男女授受不親。”
“當(dāng)初你抓我的時候也沒考慮男女授受不親啊。”
“那是因為我沒把你當(dāng)男人看。”陳瀟漪抿嘴笑道。“快說有什么辦法。”
“很簡單。那就是擊掌慶祝我們?nèi)齻€人組成盜墓團隊,他不會察覺的。”
陳瀟漪對我豎起大拇指,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一套的嗎?整天不干正經(jīng)事兒,就光想著這些鬼點子了吧。”
“不,偶爾也想想你。”我嬉皮笑臉地調(diào)侃道,估計她是又要對我的下賤表情嗤之以鼻了。
“你要再敢調(diào)戲老娘,老娘立馬賞你一丈紅,讓你從陳宅一路紅到殯儀館。”話題有點扯遠(yuǎn)了,而且把二愣子冷冷地晾在一邊也不是很人道,陳瀟漪立刻進入主題:“既然我們?nèi)齻€已經(jīng)達成合作共識,那就擊掌慶祝一下吧。”陳瀟漪率先伸出了手,我也將我的手掌扣在她的手背,二愣子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把手湊過來,疊在我們倆的手之上。
二愣子忍不住問我和陳瀟漪兩個人私底下聊了那么久,都聊了些什么東西,既然是私聊自然不會告訴他我們聊了什么,不然就不叫私聊,而叫群聊了。為了不讓他起疑,我們決定再說一個謊,難怪有人說一旦開始說謊,就會無止境地說謊,因為你必須用無數(shù)個謊言來圓第一個謊。
我收起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說:“我們得到可靠消息說那張劉基墓分布圖一直由他的后人保管,而且是懂縫尸的一脈。那張圖并非采用一般的紙張,而是用特殊的縫合絲線在一張人皮上縫制而成。”我挺佩服自己編故事的能力以及豐富的想象力,許是真的說得過于夸張了,陳瀟漪都驚呆了,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我怎么收場,而且愣愣得沒敢接嘴,生怕捅出什么簍子。
“人皮地圖,人皮地圖。”二愣子反復(fù)在嘴里咀嚼“人皮地圖”這四個字,“我隱約覺得……好像在哪里聽過,是有這么一張地圖。哦,對了,是在鬼谷里昏迷時聽到有人談?wù)摰?,似乎是說那張地圖和普通地圖完全不同,要借助天時地利才能找到當(dāng)中奧秘,而且平日里看上去就是一副美人圖,不,應(yīng)該是連美人都沒有的美人圖,因為那地圖上的美人只在夜里出現(xiàn)。”
不會吧,我胡編亂造的人皮地圖,竟然真的存在?這未免也太具有戲劇性了吧。另外,二愣子所描述的人皮地圖怎么那么像我和肥仔在鬼谷老太太家里看到的那幅寫有“天不佑人寧為鬼,凝血成玉蕩乾坤”的卷軸?糟糕,那幅畫已經(jīng)被我們當(dāng)成廢品在半路上就扔掉了。
我懊惱地責(zé)怪自己當(dāng)初太草率,應(yīng)該讓肥仔帶回來再觀察一段時間才對,不過那幅畫是兇畫,又怎么會是劉基墓的分布圖呢?拿著那幅畫找劉基墓,估計墓還沒找到,人已經(jīng)沒了!而且當(dāng)時我們都看過,那畫上除了那兩行詩句,根本沒其它什么東西,更別說地圖了。
“你再想想,還聽到了什么?”我追問道。很明顯,我原本只是隨意說說而用來騙二愣子的鬼話,結(jié)果無心插柳柳成蔭,它徹底蛻變成為事實,因而我們只能沿著這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朝前走。
二愣子在一番撓頭抓耳之后,終于想到了一件事:“據(jù)說那幅畫不能帶出鬼谷,否則就會變成普通的宣紙,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說那幅畫必須留在鬼谷里才能看到詳細(xì)內(nèi)容?出了鬼谷就由人皮地圖變成普通宣紙?”
“當(dāng)時談?wù)撊似さ貓D的人是那么說的,我就只能想到這些。”
如此一來,我更加確定肥仔從鬼谷老太太那兒買回來的那幅兇畫就是二愣子所說的“人皮地圖”了,而所謂的需要憑借天時地利才能參透畫中奧秘,我想應(yīng)該是指把那幅畫放到某個特定位置,在特定時間里才能顯現(xiàn)當(dāng)中隱藏的地圖內(nèi)容。也就是說,我們要想得到人皮地圖里的信息,必須重返鬼谷,最重要的是還得先找到那幅被我和肥仔扔掉的兇畫。
我努力地回憶逃出鬼谷當(dāng)天,我們究竟把車停在了哪個路段,但無論我怎么想都沒能想起具體是在哪兒,因為那條公路沿線的風(fēng)景幾乎都是一個模樣,除了雜草就是樹木,毫無標(biāo)志性可言。
“你能想到這么多已經(jīng)是幫了大忙。”陳瀟漪此刻才開口說話,她這是在做全面總結(jié)啊,還真有點領(lǐng)導(dǎo)的做派。陳瀟漪推了推我,問我怎么了,我當(dāng)著二愣子的面沒說自己見過那人皮地圖,而是說:“沒事,就是想到些私事。”我不是想瞞著陳瀟漪,而是打算等找到那幅畫再告訴她,免得大家空歡喜一場,況且她在意的是染香玉,而不是真正的劉基墓。
由于我們一直在討論劉師傅以及劉基墓的事,似乎忘了目前最要緊的事,那就是我們現(xiàn)在在哪兒,為什么我會看到另一個赤腳的“肥仔”?我忙問道:“陳瀟漪,你之前不是說要趕快逃離這里,我們到底是在哪兒?你說劉師傅騙了我,僅僅因為他是販賣人體器官的殺人犯?”
陳瀟漪問道:“劉師傅是不是讓你入了七星落垟陣?”
我說:“沒錯,當(dāng)時情況危急,為了救被貓貍附體的肥仔,同時為了完成縫尸考驗,就聽從劉師傅安排入了那玄陣。有什么問題嗎?”
“學(xué)縫尸,根本不需要入玄陣。”陳瀟漪表情凝重地嘆了一聲,接著問我:“你是不是還在玄陣?yán)锖灹松兰s?”
我連連點頭,看著她異樣的表情,我的心頭也燃起一絲焦慮和不安,難道是要大禍臨頭了嗎?我忙問道:“難道不用簽生死契約嗎?劉師傅說每個縫尸匠都必須進入七星落垟陣,而且必須把生死契約投入玄陣的血池。”
“問題就出在這兒。”陳瀟漪一本正經(jīng)地說:“簽了生死約,就意味著同意了以折損陽壽為代價,打開天眼,與鬼交流,也就相當(dāng)于把自己的靈魂給賣了,因為一旦簽署生死契約,自簽約日起,你的壽命將不會超過十五年。劉師傅是用你的靈魂換取了他的自由,他知道解除生死約的方法是找到替身,而你就是他物色到的合適人選。”陳瀟漪剛一說完,整個人就綿軟得像被抽去了骨架一般,倒在地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