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昏暗的燭光搖曳著,肥仔許是覺察到我沒有繼續(xù)跟著他,以為我調頭回去了,就回轉身看了我一眼,見我木訥地站在原地驚恐地盯著墻上的人影,疑惑不解地問我:“新來的,你杵在那里干嘛?”
我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著墻上的黑影,回答道:“還有‘人’跟著我們……這墻上有三……三個人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就變得口吃了,說話的時候身體還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仿若有一陣陰冷的風穿堂而過,刺入骨髓。
肥仔往墻上掃了一眼,嘟嘴說:“媽的,那不就兩個人影嗎,別他媽疑神疑鬼的,趕緊跟上。”我明白肥仔是強裝鎮(zhèn)定,不然也不會用吼叫來排泄自己內心的恐懼,他越是大聲說明他心里越是發(fā)虛。
我顫巍巍地說道:“有兩個人影重合了,就……我那個影子里邊還有個……女人的影子。”為了表示自己沒說謊,我還試著走了幾步,讓他仔細觀察墻壁上的人影,肥仔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墻上的黑影,說也奇怪,那個摻雜在我的影子里的長發(fā)女人身影竟然不見了,難道是隨著剛才那一陣陰冷的風過去了?!我解釋說:“剛剛我真的看到了,真沒騙你。你想想,我們最近經(jīng)歷了這么多離奇的事兒,我沒理由騙你。”
肥仔不耐煩地催我趕緊走,我試著挪動腳步,方才重得跟鉛似的,這會兒倒是可以輕巧自由地活動了,我向他小跑過去,緊緊挨著他往前走。我又強調了一遍:“墻上的影子真有三個,我看得真真的,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一個披著長發(fā)的女人……”
我還沒說完,肥仔就讓我閉嘴,他厭煩地說道:“行了行了,別強調了,我又沒聾。”
“會不會是那繡花鞋……引來的?”我沒辦法不把這個女人的影子和繡花鞋聯(lián)系到一起,因為看著那個人的身影像極了昨晚出現(xiàn)在我夢境里并坐我床頭梳頭的女人。肥仔沒說話,也許是贊同了我的看法。我們走著走著就到了走廊的盡頭,盡頭處有一扇鎖著的木門,我和肥仔都認為那門內應該就是鄭老的住處。
雖然我和肥仔心中早就明白鄭老可能跟先前一樣不會回應我們,但我們還是決定敲門試試,肥仔伸手拍打著木門,“砰砰砰”,嘴里還喊著:“鄭老你在嗎?鄭老你沒事吧?”等了幾秒鐘,屋子里果然靜如死灰,無人應答。肥仔此時才壯著膽推了推門,木門往里陷了一點,露出一絲門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森冷的風和難聞的氣味。
肥仔用力撕扯著門板上的鎖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把鎖打開,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一個好好的鎖頭那么輕易就被他弄下來了,還要鎖匠干什么!又不是武俠小說,個個都是絕頂高手,那手指神得甭說開鎖了,就是剖腹產(chǎn)都行啊,現(xiàn)代這些科學儀器在他們面前就是個渣。
“你行不行?不行就找個撬鎖的工具。”我舉著蠟燭在周圍找能用的東西,最終視線定格在角落里一個銹跡斑斑的秤砣上。我把它拿給肥仔,肥仔接過秤砣二話沒說就朝著鎖頭猛砸,那鎖頭經(jīng)受不住他這粗暴的打砸,終于連同固定鎖頭的釘子一齊落了地,“砰”的一聲噪響回蕩在長廊里。
肥仔放下秤砣,拍拍手上的灰塵,用力推門,木門“吱吱呀呀”的應聲而開。涼風颼颼,我和肥仔都倒吸一口氣,手里的蠟燭險些被風吹滅,幸好我反應快,用手掌遮擋了一下,才保住了火光。媽蛋,這壓根就不是什么臥房,而是一道通往地下室的門,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漆黑的地窖,木質的樓梯上結著幾個碩大的蜘蛛網(wǎng),似乎是很久都沒人打掃過了。
我們倆忐忐忑忑地下了樓梯,樓梯的木板過于陳舊,不時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動,我真擔心以肥仔那樣的噸位踩上去會把木板踩折,甚至把樓梯踩塌。直到他安然走完樓梯,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憂是多余的,那樓梯明顯比我想象的要結實得多。我們在地窖里茫然四顧,四個角落里分別擺著一面鏡子,鏡子前都放著一個牌位,其中三個牌位上都刻著字,而只有一個牌位是空的,什么也沒有。我讓肥仔辨認那三個牌位上的字,肥仔用手在牌位上摸了摸,就跟摸麻將牌似的,又用燭光照了照,擺出一副無能為力的姿勢。由于那些字跡模糊不堪,辨認起來確實有些難度,就是文字專家在場也很難還原這上面的文字。
我們放棄了。除了四面鏡子和四個牌位,地窖里便什么都沒有了。肥仔東瞧瞧西瞧瞧,興許是想找出一兩件值錢的寶貝,可屋子里有的都已經(jīng)暴露在我們眼底,根本沒有其它什么玩意兒。我踱著步子,勸他說:“別白費力氣啦,這屋子里沒值錢東西,你管好手里那旗袍和繡花鞋就夠了。”
肥仔仍不死心,把每一面鏡子的背面都翻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他喃喃說道:“沒道理啊,如果沒藏什么寶貝的話,干嘛把門鎖得那么嚴實?這完全不符合邏輯的嘛。”肥仔又敲擊著四面墻壁以及地板,同時側耳傾聽敲擊出來的聲音,以分辨這地窖是否還別有洞天。功夫不負有心人,肥仔還真發(fā)現(xiàn)那個放著無字木牌的鏡子后面的墻壁有些蹊蹺,他向我招手,讓我也聽聽是不是有空洞的回音,我點頭表示里面可能真的存在著另一個暗室。肥仔沖我撇撇嘴說:“新來的,你比我瘦,行動比我迅捷,上樓比我容易,要不再上去拿一下那秤砣,我們把墻砸開來看看。”
早知道秤砣的用處這么大就先帶著了,我暗自懊惱沒能隨身帶上那塊銹跡斑斑的秤砣,又不情不愿地拖著疲憊的軀體上了樓。那秤砣就在樓道口,我拿起秤砣正要再次下地窖,誰料漆黑的走廊里竟然響起了舒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步向我靠近,可我卻絲毫看不到那人的身影。會是誰?難道是鄭老?不對不對,這步伐應該是女人的,不會是鄭老。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一不留神,腳下一滑,整個人順著樓梯往下滾,幸好這地窖的落差不算大,否則我這小命估計是保不住了。
我這一摔,把肥仔也嚇得夠嗆,他朝我走了幾步,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笑著說:“沒事兒吧?我又沒催你,你著什么急啊,就算再怎么趕時間也不必用滾的啊,咱還有時間。”我揉著蹭破了皮的雙手,還有摔得生疼的腰背,看他還在一邊說著風涼話,我當時就想把手里仍舊緊攥著的秤砣砸他腦門上,直接把他砸成腦殘,我低聲說:“走廊里有腳步聲,好像來人了,不過不是鄭老,像是個女人走路的聲音。”
肥仔示意我別說話,側耳聽著樓上的動靜,我也一樣。起初還能聽到一兩聲腳步聲,但后面就什么都聽不到了。肥仔懷疑我們是幻聽了,他質疑道:“會不會是聽錯了??赡懿皇悄_步聲……如果有人,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沒必要鬼鬼祟祟的。”
那么清晰的聲音怎么可能會聽錯呢?可我們不也是鬼鬼祟祟的嗎?莫非那人跟我們一樣,也是進來想要找什么東西?總之,我那不祥的預感十分強烈,我再次建議道:“肥倫,要不我們還是先出去吧,我們都沒經(jīng)主人允許就撬門砸墻的有點過分。況且催命鳥的傳說未必是真的,萬一鄭老突然從哪兒冒出來,豈不是很尷尬。”
“棺材鋪趙老板不是已經(jīng)印證了催命鳥傳說的真實性了嗎。來都來了,我他媽才不管那么多,先砸了再說,這墻后面肯定藏著稀世珍寶。”肥仔剛一說完就拿起秤砣狠狠向那面墻砸去,緊接著又是一下,如此往復,他憑著蠻力在墻上砸出了一個大洞。地面上落滿了他砸下來的泥土,他踩著那些泥土,打算探頭往里看。他先用燭光照明,鑿開的墻壁內有一匹白色的布,肥仔伸手把它扯了出來,簡單看了看,初步判定那布料是亞麻材質的。他繼續(xù)往外拉扯那亞麻布條,也讓我?guī)兔?,我趔趄著走過去,無心地說了一句:“這布料看著怎么那么像裹尸布啊。”
肥仔瞪了我一眼,斥責道:“我說新來的,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嘛,要么干脆閉上你的烏鴉嘴。”
那布料長得簡直沒有天理,我們倆機械地扯了好久都沒扯完,約莫過了十來分鐘,才算有點到頭的跡象,因為我們明顯感覺到已經(jīng)扯不動了,那布料的另一頭要么固定在了里面,要么就是綁著什么沉重的東西。肥仔此刻才想起把手里的蠟燭伸進洞里,然后把腦袋也鉆進去,他才看了一眼就興奮地吼起來:“新來的,這布料的另一端裹著個大東西,這次發(fā)財了、發(fā)財了。”他再次攥緊那布料,甚至把它擰成繩套在自己身上,他讓我也抓緊布料一起往外拉,看樣子里面真的有個大東西,我也十分好奇就聽他的,把布料纏在手臂上轉了幾個圈,肥仔數(shù)著數(shù)指揮道:“一、二、三……”
我們倆“嘿”的一聲猛地往外一拽,生生把那布料另一端裹著的東西拖到了洞口,而我們倆因為重心不穩(wěn)都向后倒地。折騰了這么半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肥仔比我下手快,他早就爬起來一圈圈揭開那布條,那東西細細長長的,越看越像一具尸體。我沒敢近前,就遠遠地看著肥仔忙活。待到最后一層布料也被揭去時,我們倆都愣住了,里面包裹著的還真是一具死尸,而且這死尸我們再熟悉不過,他不是別人,正是劉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