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和肥仔不光渴,而且還餓,要知道我們連晚飯都還沒解決。我們倆一看到?jīng)霭组_,想也沒想就接過來大口大口地喝起來,肥仔喝完了還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你問問人家還有沒有剩飯剩菜什么的,我們將就著吃點兒。”
我瞥了他一眼,這貨怎么還是那死不要臉的德性,自己愛面子不敢開口也就算了,還把這種丟人的事兒推給我,我真想抽他兩嘴巴子。不過還好那老人家洞察力驚人,看出了我們都還餓著肚子,沒等我開口就慈祥地笑著說:“看你們的樣子,應(yīng)該還沒吃晚飯吧?我去給你們煮碗面。”老人的殷勤讓我和肥仔都有了回到家的感覺,心頭暖暖的。
老人前腳剛走,我和肥仔又聊起了那幅畫。我說:“肥倫,你真沒看到那畫上的詩句?”肥仔死命地搖搖頭,強調(diào)了一遍說:“真沒有一個字。”
“那為什么我能看到?”
肥仔說:“不能啊,我眼睛又沒問題,怎么可能你看得到,而我看不到?”肥仔又向前挪了幾步,走到畫前,瞪大眼睛仔仔細細地凝視著畫上的墨跡,甚至都快把臉貼到畫上了。他伸手撫掉畫卷表面的灰塵,兩行若隱若現(xiàn)的毛筆題字終于出現(xiàn)了,“新來的,還別說,真有兩行詩句‘天不佑人寧為鬼,凝血成玉蕩乾坤’,剛才畫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就是看到了。肥仔又用衣袖把畫卷的其余地方也擦了擦,畫卷上的內(nèi)容果然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樣,僅有一些淡退的疏落墨跡,看不出畫中的圖案究竟是什么,但就在肥仔擦拭畫卷時,我聞到了一絲香燭焚燒的氣味,我問肥仔有沒有聞到,肥仔搖頭說沒有,我又深吸一口氣,香燭味隱隱淡了些,但還是逃脫不了我敏銳的嗅覺。“你再聞聞,真的有香燭味。”
肥仔做出深呼吸的樣子,仍舊搖著頭說:“真沒有。你那什么鼻子啊?這屋子里除了霉臭味比較嚴重之外,就沒其他氣味。”肥仔繼續(xù)倒騰那幅畫,前前后后看了個遍,之后驚喜地叫道:“新來的,我們發(fā)財了。”
“什么意思?發(fā)什么財?你腦子沒壞吧?”我不解地看向他。
肥仔指了指自己手里抓著的卷軸,笑嘻嘻地說:“這東西是個寶,依我看至少是元明時期的。”
“真的假的?”我不太相信肥仔的話,對他的判斷產(chǎn)生質(zhì)疑,雖然他是對古物有些研究,但怎么可能用肉眼就判斷一幅畫的年代,就算是行家還得拿個放大鏡裝模作樣地里三層外三層地仔細研究一番才敢下定論,可他肥仔僅僅看了幾眼,完全沒有權(quán)威性和說服力。
“新來的你還真別不信,老子把玩古物這么多年,還真沒出過錯,城南古董店的陳乾陳老板都曾請我到他店里當過古物鑒定師,老子說它是元明時期的就肯定是元明時期的,不信你把那老太太叫出來問問,要是錯了,老子從此跟你姓。”
“喲,肥倫,看不出來你還是鑒寶高手!那你不在古董店好好當你的鑒定師,跑殯儀館來開什么運尸車啊?!”我覺得如果不是非不得已,其實沒必要到死氣沉沉的殯儀館工作,像他那樣掌握著一門絕技的人,完全可以靠著鑒寶那門手藝發(fā)家致富,何至于天天握著方向盤顛來倒去的折騰自己。“你想想,現(xiàn)在找個貨真價實的鑒寶師多難呀,你怎么就不懂市場行情……”
“我他媽也想天天坐在屋子里摸摸古物,數(shù)數(shù)鈔票,可沒這機會啊。古董店的陳乾是挺欣賞我的鑒寶能力,但他這人疑心病特重,每天跟提防小偷似的提防我,生怕我順手牽走他的寶貝。另外,那會兒他不是剛?cè)⒘藗€年輕貌美的老婆嗎,那女人眼睛有問題,跟誰說話都拋媚眼似的,老是眨巴著眼睛。有一次我在店里閑著沒事兒,就跟她聊了兩句話,她那媚眼拋得讓我以為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我,差點沒把持住,但老子也不是那么輕薄的人,還是有原則的,所以我們倆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啥也沒發(fā)生,可陳乾卻愣是說我對他老婆圖謀不軌,想入非非,給了我?guī)讉€錢就把我打發(fā)走了。”肥仔打斷了我的話憤憤不平道。
“那沖著你們之間這層隔閡,就算你倒騰到價值連城的寶貝,他也不會給你好價錢。”
“不是還有你嗎,你去就行了。”肥仔“嘿嘿”笑道,又用手指指那幅畫,輕聲細語地說:“得想個辦法讓老太太把這畫賣給我們。”肥仔的主意比我多,所以這種高智商的事情我就全權(quán)交給他了。當然,拿到古董店換了錢之后還得五五分成,畢竟見者有份,何況還要我去古董店跟陳乾那奸商討價還價。肥仔抓著那幅畫沒有要放手的意思,我沖著他說道:“好歹是在別人家里,怎么著也得放尊重些,你這模樣跟盜匪似的,別嚇著人家老太太。”
肥仔也笑著贊同我的意見,于是松開了手。他往屋子的昏暗角落里瞄了一眼,那有張小桌子,桌子上倒扣著一個灰黑色的相框,肥仔用手挑起相框,定睛看了看,接著臉上浮現(xiàn)出淫蕩的笑意,朝我嘟了嘟嘴,眼睛瞇成一條縫,一手拿起相框展示給我看,一手指著相框里的照片,輕輕吐出兩個字:“美女!”
我對此表示不屑,慢慢悠悠一副不是很感興趣的姿態(tài)說:“切,有什么好看的,反正又不是你的。”雖然嘴上這么說,可腳還是不聽使喚地往肥仔的方向挪去。“也就那樣么,兩只眼睛兩個耳朵一張嘴。”照片上的女子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樣子,身穿白色連衣裙,臉上洋溢著恬淡的微笑,柔順烏黑的長發(fā)恰到好處地落在雙肩,將整個尖瘦的瓜子臉襯托得精致而唯美。說實話,她還挺符合我心底的擇偶標準。
“裝,繼續(xù)裝,真沒見過像你這么虛偽的人。”肥仔一邊數(shù)落我,一邊說:“要是我能娶到這么漂亮的姑娘,這輩子就沒什么遺憾了。”
“得了,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她若真嫁給你,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豬糞上。”
肥仔又把相框按照原樣扣回去。緊接著往我身上靠了靠,又吸了一口氣,“好像在你身上是能聞到些古怪氣味……大概是豬糞的味道。”
“你別忽悠我,我說真的,這屋子里除了霉臭味之外還有香燭味。”我抬起手臂嗅了嗅,說道:“味道不是從我身上發(fā)出來的,倒像是從廚房里傳出來的……”
廚房里?屋子的主人在廚房給我們做面,莫非是用香燭燒火?
我和肥仔決定進廚房看個究竟,我們掀開垂簾,就看到老太太在灶臺前忙著燒水下面,見我們進來就笑著說:“餓得等不及了吧,別急別急,很快就好了。你看,水都已經(jīng)燒開了。”
“呵呵,沒事,我們就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我虛偽地說著,又賊眉鼠眼地觀察周圍有沒有點燃的香燭,倒是肥仔比較干脆,徑直走到灶臺后面,說道:“我?guī)湍銦鸢伞?rdquo;明面兒上是說幫忙燒火,實則暗查是否有燃燒的香燭。肥仔向我使了個眼色,搖頭示意沒有香燭。
于是我就開口直接問那老太太:“老人家,能問你個奇怪的問題嗎?”如果她爽快應(yīng)答自然最好,要是不答我也不打算勉強。老太太用怪異的眼神覷著我,語氣平和地說:“你是想問岔路的事兒?不急不急,等面煮熟了再跟你們慢慢說。”
“不是,我是想問這屋子里為什么會有香燭味。”
老太太聽后沉默了片刻,卻沒有停止往鍋里放面條,看她的樣子好像不太想回答,于是我就轉(zhuǎn)移話題問她:“大廳里掛著的那幅畫挺好看的,應(yīng)該是祖上傳下來的吧?”
老太太的情緒果然好轉(zhuǎn)了,臉上露出喜色,說:“還挺有眼力見兒,那可是元末時期的水墨畫,一代代傳下來,墨跡都風干淡退了,所以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那可是古董,你怎么也不收起來好好珍藏?”肥仔滿臉心疼地說道,就好像那幅畫是他的一樣。
“我們都是些沒文化的粗人,不知道那玩意兒有沒有用,以前它就在那兒掛著,我也就讓它繼續(xù)掛著,懶得動它。”老太太這話一說完,肥仔的眼睛就亮了,立馬從灶臺后面起身,把我往邊上拉了拉,壓低聲音說:“敢情這老太太并不知道這幅畫的價值,那就好辦了,只要我們隨便說個價,她肯定賣給我們,反正她留著也沒用。”
我點點頭讓他看著辦,我只負責最后把畫拿去古董店,其余的細枝末節(jié)都不參與,肥仔對這樣明確的分工表示很滿意,終于可以讓他在“搜刮民脂民膏”上大顯身手了。肥仔轉(zhuǎn)身對老太太說:“老人家,都說寶劍贈英雄,我對字畫有些研究,也挺喜歡收藏的,不如你把這幅畫賣我吧,你掛在屋子里落灰倒是可惜了那幅古畫。”
老太太聽說我們愿意買,思慮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成吧,錢倒不是問題,只是這畫……”
“這畫怎么了?”肥仔忙問道。
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循視著四周,面有難色地說:“那畫里有東西。”
肥仔應(yīng)和道:“我知道,有兩行詩句,我看到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聲音卡在喉嚨里說:“不是那個……而是一個白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