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仔努力做回憶狀,搜索著記憶,過了半晌,撓著腦袋托著下巴說道:“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些印象了,那小兔崽子每次開盤前都會摸自己胸前那塊兒玉,我還以為那就是他的習慣性動作,沒往深處想,現(xiàn)在想想還真有點古怪。難不成他戴的是‘轉(zhuǎn)運尸玉’?”肥仔一副驚詫的表情,隨后又搖搖頭自我否定說:“可這也不對啊,據(jù)我所知,這轉(zhuǎn)運尸玉起碼得是上等材質(zhì)的古玉啊,可他胸前那塊頂多就是塊粗糙的玉石。”
肥仔所說的“轉(zhuǎn)運尸玉”簡稱“尸玉”,顧名思義就是用尸體養(yǎng)出來的玉。相傳尸玉能幫佩戴者轉(zhuǎn)運,具有逢兇化吉的功效,不過尸玉的制作方法十分瘆人。根據(jù)祖父所言,在文成與青田交接之地,有一塊稀世罕見的玉石,因吸山間靈氣而瑩潤通透,一僧人路過得到此玉石,帶回寺院打磨成七塊無暇美玉,并于佛前供奉,但后來七塊玉石被不明香客盜走,流入民間。不過奇怪的是,得到那七塊美玉的人,無一例外地都慘死了,于是人們都說那七塊玉石中藏著怨靈,誰戴誰就會死,因而再沒人敢要。最終,那七塊玉又回到僧人手中,仍舊供于佛前,直至僧人圓寂,七塊美玉也便成了葬玉,隨著他入土為安。
多年后的某一天,有人挖出了僧人的骸骨,找到了那七塊美玉,并請高人驅(qū)除玉中怨靈,同時那高人告訴那人說,只要佩戴者以至親尸血養(yǎng)玉,便可扭轉(zhuǎn)命運,逢兇化吉自不用說,甚至能心想事成。
那人起初不信高人之言,直到最后一塊玉要出手時,家中老母突然摔傷致死,于是他在停尸期間,從母親的遺體上取了一些血液來養(yǎng)那最后一塊美玉,以驗證一下那高人所言是否屬實,若是真的,自己這輩子自然吃穿不愁,若是假的,則再尋買家,高價售出。
那人按照高人所指示的,將美玉用尸血泡了足足三天,之后取出,擦拭干凈,佩戴在身上。剛戴上時,美玉貼著胸口,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為了試試效果,他去了城南賭坊,隨便堵了兩場,可完全不懂賭博的他竟然兩盤皆勝,一看到贏錢了,他興奮不已地摸著胸前的玉,心想,高人就是高人,這玉果然能轉(zhuǎn)運,以后就指望它升官發(fā)財了!他怕別人看出什么來,也不敢贏得太猛,只玩了十來局就撤了。從那之后,那人就遇風順豐、遇水順水,家業(yè)興旺,娶了嬌妻,可就是不見生子,據(jù)說后來他死得有些恐怖,整個肉身被抽干了一樣,像個干尸。至于那七塊玉就不知所蹤了。
胖子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怒道:“新來的,你又想什么呢?怎么老走神?有沒有聽我在說話?”
我尷尬地笑笑,也學著他加大了分貝,抬高嗓門說:“你那么大嗓門,我想聽不到都難。”
“那你說我解釋的有沒有道理?那到底是不是轉(zhuǎn)運尸玉?”
“理論上說,尸玉只有七塊確實是沒錯,可也沒有證據(jù)證明別人不能自制尸玉啊?”我頓了頓,繼續(xù)說道:“現(xiàn)如今懂得玄學秘術(shù)的人多了去了,點石成金尚且不在話下,更何況是做一塊尸玉。”
肥仔似乎也贊同了我的意見,腆著臉說:“不行不行,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兒,不能讓那小兔崽子白白贏了我的血汗錢。”
“愿賭服輸,沒什么可說的。雖然人家是贏得不光彩,可至少他沒出千……再說,尸玉也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
“這還不算出千?我咽不下這口氣。”肥仔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一個餿主意立馬出現(xiàn),他挨著我的肩,“兄弟,要不晚上再陪我走一趟。”
“去哪兒?”一直都“新來的”、“新來的”叫我的他,突然改口叫“兄弟”,我還真有點不習慣。看著他那奸邪的笑,我知道準沒什么好事兒,我的右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我大義凜然道:“殺人放火我不干。”我約莫猜到這貨是想打擊報復啊,都說沖動是魔鬼,他沖動了,我得時刻保持冷靜,我還未成年,不能這么早就去蹲大牢啊,他皮糙肉厚在里面蹲個幾年反正能當強制減肥,可我這么瘦一人兒,出不了幾個月就皮包骨了,況且我也不能對不起我們張家的列祖列宗,雖說我們家往上數(shù)都是農(nóng)民,沒出過什么大官兒,好不容易出了倆考古界的知識分子,結(jié)果神秘失蹤了,我就更不能出事了,否則我們張家就沒人傳宗接代了。
“放心,大爺我這么正派的人兒,絕對不會讓你干壞事兒!”肥仔的舌頭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然后慢吞吞地說出他的偉大計劃:“我們就跟著那東家,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依我看,他那塊是新玉,要做成尸玉,肯定得每天泡尸血。”
肥仔說的沒錯,那東家戴著的玉石材質(zhì)一般、做工粗糙,而且明顯是新近打磨的,沒有那么光滑圓潤,甚至也不夠通透,是玉中下品,用它做尸玉,只怕轉(zhuǎn)運不成,反招厄運,確實得多泡會兒尸血來養(yǎng)養(yǎng)玉。
我和肥仔商定之后,就一直坐在運尸車上等著那東家下班。大概是夕陽西斜之時,那東家行色匆匆地從賭坊出來,我拍了拍肥仔,問道:“我們怎么跟?開車跟,還是走路跟?”
肥仔撓撓頭,笑嘻嘻地說:“還真沒想過這問題。”
“得得得,別想了,就走路吧。免得這車噪音太大,被他發(fā)現(xiàn)。”我建議道。
肥仔沒反對,我們倆就下了車,故作鎮(zhèn)定地聊著天,慢悠悠地尾隨在那東家身后。那東家走路有些快,我跟得都有些費勁兒,更不要說胖嘟嘟的肥仔了,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我不禁笑道:“我看你都快虛脫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沒事兒,繼續(xù)……走。”肥仔抹了一把汗,又邁著沉重的腳步跟了上來,他一邊走路,一邊還罵罵咧咧地說著:“那小兔崽子贏了大爺?shù)腻X也就算了,還他媽消耗大爺?shù)陌霔l命……別讓我逮著,非……非……弄死他不可!”人倒霉的時候吞口水都能噎著,肥仔就屬于這種人,他一口氣沒上來,癱坐在了地上,“他娘的,那狗崽子怎么跟打了雞血似的。”
眼看著那東家距離我們越來越遠,而且天色也越來越暗,我看了一眼肥仔,問道:“到底還要不要跟?就我們這速度,八成是要跟丟。要不先回去,等明兒開車再來?”
“跟,就今天,現(xiàn)在,馬上跟。”肥仔也騰地一下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身子,長長呼出一口氣,立馬又來了精神,“走!”他肥碩的身影再次向前挪動。
還真沒看出來,他竟然這么固執(zhí),不過固執(zhí)的人通常都沒有什么好下場,而跟著固執(zhí)的人的人也一樣,所以我們倆注定都沒啥好下場,當我們走到一個山坡的坡頂?shù)臅r候,那東家早就沒了蹤跡,我和肥仔四處望了望,邊上除了瘋長的雜草便是矗立的墓碑。
天空中那輪奶黃色的月牙吝嗇地投下一點光,將我和肥仔的影子拉得扭曲而又綿長,耳畔響起的蟲鳴和鳥鳴讓原本就陰森的墳地更顯得落寞恐怖。肥仔瑟瑟地問我:“這他媽是哪兒?那狗崽子是故意把我們帶到這兒來的吧?”
在整個縣城能有這么一大片墳冢的地方我只能想到城西的亂葬崗,我的心頭也是一顫,四肢有些發(fā)軟,我不敢大聲說話,就在嗓子眼里回復肥仔:“我們大概在城西的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