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由,生活的村子,叫井槐村。
村子三面環(huán)山,地理偏僻,交通不便,村子里有百十戶人家,幾乎沒有外人進出。井槐村村民自給自足,日子過得安靜、恬然。
而我曾經(jīng)在鎮(zhèn)上求學(xué),經(jīng)歷了一個失敗的高考之后,回到老家和爺爺秦五生活在一起。
村子之所以叫井槐村,是因為村子里有一眼古井、一棵古槐。
沒有人能夠說清古井和古槐的年份,也曾經(jīng)有所謂的專家來考證過,但是卻沒有什么明確的說法。我們只知道,這兩樣?xùn)|西至少存在幾百年了。
古井里早已經(jīng)沒有了水,古槐也早已經(jīng)不再開花,只是作為井槐村的象征,這兩樣?xùn)|西在村民的守護下,倔強地存在著。
關(guān)于這兩樣?xùn)|西的傳說有很多。有人說,古井下面能通陰,順著走能到地府去,而地府來的陰差也是從那古井里出來勾魂的……也有人說,那古槐早已經(jīng)成精,甚至有人說曾經(jīng)在一次雨夜看到過槐樹精,她白衣素服在向天拋灑槐樹花……
傳說自古有之,還曾經(jīng)有人為了證明這些傳說的真?zhèn)危瑢iT做了試驗。當(dāng)村里有老人瀕死的時候,他們在那古井的周圍撒上了香灰,結(jié)果等到老人去世之后,再去看那香灰,發(fā)現(xiàn)上面竟然很清晰地出現(xiàn)了兩行鞋印。那鞋印沒有任何的紋路,絕對不可能是現(xiàn)代的人所穿鞋子印出來的。如果非要比較的話,更像是老人死后所穿的壽鞋。因為我們這邊的風(fēng)俗是壽鞋要用光滑的竹片做底,寓意來去無牽掛。
而在老人去世的當(dāng)晚,也真的有人發(fā)現(xiàn)那棵古槐的下面出現(xiàn)了一個白色的影子,那影子漫天地拋灑槐樹花,不到一刻鐘就消失了。
等到影子消失之后,村里幾個后生壯著膽子走到槐樹下,才發(fā)現(xiàn)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槐樹花,而是一張張發(fā)黃的紙錢……
對于這些,我倒是并不在意,好歹我也是個高中生啊。
而我對自己的未來暫時也沒有任何估量,只想先陪著爺爺平靜生活一段時間再說。
山區(qū)的天氣善變,那天的早上還是晴空朗照,可是到了中午的時候,卻風(fēng)云驟起,雨點像瓢潑一樣下了起來。一團團的濃密的黑云在天空飄浮,整個天陰得像黑鍋底。
而山里人大都有早睡的習(xí)慣,更何況是這樣的天氣。
整個村子里的人都早早鉆進了被窩,我們家也不例外。
我躺在炕上,聽著外面豆粒大的雨點打得窗戶啪啪作響,這大雨下了將近一整天,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就在我即將入睡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院子里發(fā)出陣陣奇怪的聲響,聲響就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打架。這聲響若有若無,時急時歇。
我感到奇怪,心想不會是有人趁著雨夜來偷盜的吧。我穿鞋下地,拎著個手電筒,來到外屋輕輕打開房門。電筒照出一團昏黃的光暈。那光暈照進漆黑的夜,猶如豌豆之光。
就在我開門的時候,那聲響就突然消失了。我用手電筒沿著院子里掃來掃去,我的目光也隨著那光暈尋找著目標(biāo)。
很快,在昏黃的光暈照耀下,我看到了一只兔子。
那兔子前腿跪在地上,正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回過頭看著我,兩只血紅的眼球看起來格外瘆人,兔子的嘴巴滿是鮮血,身上的皮毛也已經(jīng)被血染紅。地面上血水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灘濃濃的紅。
這兔子是我養(yǎng)的,給我的第一感覺是它被什么動物襲擊了,準(zhǔn)備跑過去想要看個究竟。沒想到那兔子在看到我之后,眼里紅光暴現(xiàn),在地上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突然彈了起來,向我撞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用左手去擋,卻被那兔子在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呀……臥槽……”我慘叫了一聲,用手把兔子甩了下去,但是疼痛卻瞬間消失了,只是感到左手臂冰冷無比。
更為詭異的是,那兔子跌到地上,竟然一咧嘴,沖著我笑了一下,那五官、那神情竟然跟人一般無二。同時,一張非常清晰的人臉在那兔子的臉上顯現(xiàn)出來。
“砰……”一聲沉悶的槍響在我們身后響起。
隨著那槍響,兔子顯然中了槍,身子一顫,但是就在眨眼的工夫,它卻突然在眼前消失了。
我回頭一看,開槍的是爺爺秦五。
爺爺是村里的屠戶,早些年打過獵,有一把老式獵槍,相必他是也聽到了動靜拎槍出來看情況的。
爺爺接過我的手電筒,跑到院子里查看。
我跟著爺爺走過去,赫然發(fā)現(xiàn)在墻角竟然有一條碗口粗的大蛇。我嚇的驚呼一聲,就準(zhǔn)備跑回屋子。
“別怕,死了。”爺爺拉住我,語氣平淡且低沉。
“死了?”我仗著膽子湊過去,發(fā)現(xiàn)在這條大蛇身上密布傷痕,已經(jīng)被啃噬得不成樣子了,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蛇骨。
“爺爺,這……難道是被兔子咬的,被我養(yǎng)的兔子咬的?”我問道。
爺爺點了點頭,卻沒說話,他眉頭緊鎖,拳頭捏得咯吱咯吱直響。
我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屋檐下的兔窩已經(jīng)空了,我那只白兔,平時溫順的很,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它能咬死一只大蛇。
我百思不得其解,爺爺卻突然一跺腳,拉著我跑進屋子。
爺爺?shù)穆曇粲行┢埔?,急促地說道:“你把門關(guān)好,天不亮,千萬別出去。這個你拿著……”說著,爺爺從身上摸出一塊玉,塞到我手里。
說完,爺爺沒等我問話,便拎著槍,一頭扎進了雨霧之中。
我看了一眼我的傷口,傷口并不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疼了,而且也沒有流血,只是有些發(fā)白而已,我胡亂用布條纏了,并沒有往心里去。
今晚的事,太詭異了。我從出生開始,不知道什么原因,村里所有的動物見到我就躲,像碰到瘟神一樣。我養(yǎng)的這只兔子,一直以來也很怕我,怎么會突然咬人了呢。
當(dāng)晚我是在惶恐不安中度過的,握著爺爺給我的玉,躲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一到快入睡的時候,眼前就浮現(xiàn)出來那張浮現(xiàn)在兔頭上的人臉,那么清晰,他一直在詭異地笑。我確定我并不認(rèn)識他,這一切是真實的,還是我的幻覺呢?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光見亮,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我跑到院子里,我看了一眼爺爺?shù)姆块g,門是打開的,顯然他一夜未歸。
我正準(zhǔn)備出門尋找,突然從大門口沖進來一個人,急切地喊道:“秦由,你……你爺爺在不在?”
來找爺爺?shù)倪@個人,是村東頭的周世豪,也是我的發(fā)小。
“爺爺昨晚出去了,還沒回來……”我隨口應(yīng)道。
周世豪在院子里直搓手:“太可怕了,這可怎么辦……”
世豪說著便拉起我往他家跑。還等沒跑到他家,我就發(fā)現(xiàn)在他家的外面已經(jīng)圍上了好多人,那些人都是村里的鄉(xiāng)親。
我們從人群中擠了進去,世豪領(lǐng)著我來到他家的羊圈。原本他家養(yǎng)了兩只羊,現(xiàn)在羊圈里血污一片,地上散落著一地的雞毛。
我指著羊圈:“世豪,這……怎么回事?”
世豪臉色凝重,面帶恐懼:“我家的羊……吃了一只雞……”
“什么?”我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那只躲在角落的山羊。
山羊蜷縮在羊圈的一角,似乎被這么多人圍著看嚇著它了。它此時正以一雙血紅的眼珠盯著我們。在它的嘴角的確染著血跡,而且還有幾根雞毛沾在上面。
“我其實昨天晚上就聽到了動靜,但是也沒在意,直到早上才看到的。”說話的是世豪爹。他跟周圍的鄉(xiāng)親說著:“出來的時候,我正看到這羊用前腿壓著一只雞,撕咬著,不一會就把那只雞給吃了……把雞骨頭咬得咯嘣直響……”
“妖孽……”
“這羊怕是中了邪了……”
“找秦五爺,趕緊把它殺了吧……”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我緊盯著那只羊,山羊的眼珠紅得像是要滲出血來,此時像是一只困獸,嘴里竟然發(fā)出了聲聲的嗚咽聲。
“秦由,你爺爺不在?”世豪爹問道。
我搖搖頭:“爺爺昨晚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那不等了。一只羊而已,我來……”世豪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抽出一把剔骨刀打開圈門,一步一步朝那山羊走去。
世豪爹拎刀的手,在微微顫抖,步伐走得很慢。
而那只受困的山羊,此時眼神更加怨毒,緊緊盯著世豪爹一步步逼近。我再一次在動物的臉上看到了人的表情,同時那個清晰的人臉也不時閃現(xiàn),不免為世豪爹擔(dān)心起來。
眼見著世豪爹距離那羊還有一步之遙,一抬手就能抓到它。那羊卻突然對空嘶吼了一聲,那聲音尖厲,根本就不是一只羊能發(fā)出來的聲音。
世豪爹被這聲音嚇了一怔,那羊卻突然暴起,張開嘴奔著世豪爹的咽喉咬了過去。
在這之前,我們即便是認(rèn)為這羊不簡單,但是也都被那羊的外表蒙蔽住了,并沒有認(rèn)為它有多危險,因為潛意識里只是認(rèn)為這是一只發(fā)瘋的羊而已。
結(jié)果那羊攻擊的速度非常之快,以至于一時間我們?nèi)紱]反應(yīng)過來。
“砰……”
就在我們素手無策的時候,從我們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槍聲。
那跳起來的山羊被擊中了身體,尖叫了一聲,跌落在地。我看到它的胸腹一片殷紅。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從斜刺里掠進了羊圈,將世豪爹一把推到了一邊。
“爺爺……”我驚喜萬分,因為那人正是爺爺秦五??吹剿踩粺o恙,我心里也穩(wěn)妥了許多。
爺爺沒理我,沖著那羊,暴喝一聲:“孽畜,找死……”
那羊被獵槍擊中,胸腹已經(jīng)破開,半截腸子也血糊糊露在了外面。
那羊嗚咽了幾聲,竟然低頭咬斷了那截腸子,生生地吞咽了下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道充斥半空。在場的人都被這一切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