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首四顧，發(fā)現(xiàn)這說法十分貼切。這地方，像是有人居住的世外桃源，又像是地獄。

這時，從坐在火車頭上的大漢背后，走出一個小矮人，那伙計身高不超過一米，衣服臟兮兮的，卻有一身的橫肉，一看就是個干體力活的料。頭兒問：“這位仁兄是？”

小矮人用沾滿機(jī)油的手擦了擦鼻子，呵呵一笑：“老朽名叫油性皮膚，是掌管機(jī)械的。”

頭兒問大漢：“這名號挺陌生，大強(qiáng)，咱們鐵路部門，好像沒有這么一個人??？”

身高兩米的大強(qiáng)傲慢地說：“咱們鐵路部門哪里會有這號人物！這人，是我從沿海的一家機(jī)械公司挖過來的。是個資深船員，他的叔叔，可是跟著李鴻章搞過洋務(wù)運動的人……”

頭兒想了想，當(dāng)即叩拜：“那老人家您，莫不是上了百歲的大壽星了？我聽說，最近出現(xiàn)很多像老人家這樣從民國時期跑過來的人物！大強(qiáng)，你是怎么找到他老人家的？”

大強(qiáng)說：“老人家是我從教主的團(tuán)隊里挖過來的。他早看不慣教主的做人風(fēng)格了。這些年，教主一直將他留在南海，讓他找海下的東西。最近，聽說教主大概已經(jīng)有了冥靈府的眉目，需要老人家這樣的人出馬，才打發(fā)我去南海請他出山。老人家知道一些教主的內(nèi)幕，不愿意做他的替死鬼。不過話說回來，老人家跟著我們，可是有要求的，他想要三七開……”

頭兒微笑著點頭：“沒問題，我頭兒做事講原則，凡是出了力氣的，絕不虧待！”

油性皮膚說：“這么說吧！通往冥靈府的道路一共有九九八十一條。老朽帶你們來的，只是八十一條道路中的一條。這每一條道路，都會有各種不同的暗夜生物守護(hù)。讓你們提前準(zhǔn)備，就是要把那些老鼠消滅的。老人家我別的都不討厭，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老鼠！”

說到老鼠，油性皮膚竟然當(dāng)場嘔吐起來，而且吐得相當(dāng)厲害，差點把胃給吐出來了。

頭兒親自恭恭敬敬地給小矮人遞紙巾過去。大強(qiáng)偷偷跟頭兒說：“孫老哥，莫見外，油老先生當(dāng)年被鬼鮫鎖在海底的一艘沉船里，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都是靠吃老鼠活下來的……”

頭兒連連點頭：“哦！哦！原來如此！油老先生，您請便，吐安逸了，咱們再上路。”

油性皮膚足足吐了十幾分鐘，才摸著肚皮說：“但愿這次不要遇到我?guī)熜?，我啥都不怕，就怕遇到那王八羔子！跟著師傅學(xué)藝的那些年，老家伙總跟我作對，壞我好事！方才，老朽的本事，你們也都瞧見了。老朽既然能夠借助鐵索橋的彈力，將大家安全送到對岸來。在老朽看來，天地萬物講究的留一個力字。你若能借力用力，天下沒啥可以阻擋你前進(jìn)……”

看到頭兒的隊伍不斷壯大，我心里開始擔(dān)憂起來。龍門的意思是讓我跟磨刀石他們?nèi)ペれ`府當(dāng)說客，可現(xiàn)在呢，我卻稀里糊涂跟著頭兒他們?nèi)ペれ`府盜寶，這算哪門子事呢？

頭兒有了油性皮膚的幫助，就如同教主有了水葫蘆的幫助一樣，準(zhǔn)會壞事的。

過了鐵索橋，前方的道路光看著兩腿就快癱了。在頭兒等人用礦燈的照射下，在漆黑如同宇宙一樣的空間里，一道絕崖峭壁橫生在眾人面前。帶頭的油性皮膚頭也不回就跑過去了，我看他的腳下，那條懸在山崖半腰的道路，僅有一尺余寬，像大強(qiáng)那樣的身子，基本上要用肚皮或者背脊貼著巖壁才能緩慢通過。好在我的身子單薄，跟過去時，還能勉強(qiáng)上路。

由于各自的速度不同，行走了一段路程，彼此間的距離開始逐漸拉開。在黑暗中，七八處燈火擺成一個之字形，盤旋著自上而下。走在我前面的小河南一個不留神，踢了塊巖石落下去了，眾人只聽得一陣空曠的咕咚聲，足足響了有半分多鐘。由此可見，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走在我后面的，是一個身子骨比我還單薄的人，那人大概只有十八九歲，看模樣，像是頭兒這伙人當(dāng)中某個隧道工的親戚。而且從膚色判斷，這孩子在鐵路線上工作的時間應(yīng)該不長。一路上，倒沒見他退怯，直到這時，才聽他時不時地在我身后喊：“小弟，等等我！”

喊了一陣，后面沒了聲音，我一回頭，發(fā)現(xiàn)后面的燈光沒了，當(dāng)時心里咯噔一下，回頭喊了幾聲：“小哥，你還好嗎？”身后沒有人應(yīng)答，我停下腳步，用濕透的手掌在巖石上搓了搓，心想這孩子不會掉下去了吧？后來又想到若是掉下去的話，應(yīng)該會有響聲傳來才對。

再抬頭去看小河南他們，已經(jīng)走得不見人影了，我才加快腳步趕上去。這伙人不愧是在隧道里干過的，在這樣一條險象環(huán)生的山道上，我空手都覺得吃力，這些家伙肩膀上扛著罐子，竟能行走自如。

到了上面，幾人正坐著休息，見到我，大伙都問：“后面的小叫花呢？來了沒？”

我搖頭：“沒有，可能是距離拉得太遠(yuǎn)了，咱們再等等吧！過一陣子他就來了。”

半個小時后，整條溝壑里還是鴉雀無聲，這下頭兒才不快地責(zé)怪油性皮膚：“我說老人家，剛才那地方，如此兇險，你為何故意把距離拉得那么遠(yuǎn)？咱們得相互照應(yīng)才是?。?rdquo;

油性皮膚怪笑：“呵！心疼了吧？不就一個小叫花嗎？什么叫優(yōu)勝劣汰？這就是！”

原來，油性皮膚并不希望太多的人去冥靈府，我心想，下一個淘汰的會是誰呢？

天空依然見不到半點光亮，連一顆星星都沒有。我們一路聽油性皮膚介紹說，我們等于是進(jìn)入了地殼之下的一個弧形空間，我們的頭頂上是土層，我們的腳下也是土層，只是兩種泥土的物理屬性和化學(xué)組成分子都大不相同。

現(xiàn)在，在我們眼中看上去像宇宙一樣漆黑的所謂的天空，實際上只是一望無際的巖石罷了。油性皮膚還告訴我們，在這一層的空間里，會出現(xiàn)一些怪異的植物和動物。比如說陰竹，一種不需要光合作用就能存活與繁衍的竹子。這種竹子通體碧綠，其葉子也能散發(fā)人體所需的氧氣，唯一的特點就是不能見光，見光則像爆竹般破裂。

說到動物，油性皮膚告訴大家，根據(jù)鬼鮫帶回去研究的標(biāo)本來看，在這一層空間生活著的，最恐怖的動物要數(shù)尸鱉。關(guān)于尸鱉，大家可能在以往的盜墓小說里有所了解，說簡單一點，就是生活在動物腐尸上的一種，類似于土鱉，體形卻有雞蛋黃那般大小的蟲子。

這種蟲子多足，背上有硬殼，嘴部長著一對鋒利的鉤子，但凡被它咬到的人，任憑你拍還是甩，都徒勞無功。你需要用剪刀剪斷它的嘴巴，再用大針把它的嘴巴從你的肉里挑出來。“這還不算可怕，更恐怕的是，一旦被它叮咬，就等于患上了狂犬病加艾滋病再加中風(fēng)！”油性皮膚強(qiáng)調(diào)說。

隨著與油性皮膚的逐步接觸，我漸漸對這位侏儒人刮目相看起來。經(jīng)過這么多事，在我看來，冥靈府哪怕是一個小卒子，都絕非平庸之輩。雖然目前，我們還不知道油性皮膚與教主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因為前面，我曾聽那位叫大強(qiáng)的大塊頭介紹，這人曾被教主關(guān)押過。

幾人說著，都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我漸漸感覺到困了。帶路的油性皮膚和頭兒也都停下腳步，在頭兒的指揮下，眾人將那些化學(xué)藥品對方在一道山崖下。這時頭兒走過來問我：“小兄弟，你吃過老鼠肉嗎？今晚有個捕鼠行動。在這鳥地方，咱們得想辦法喂飽自己的肚子??！”

我一陣惡心，自大小以來，就常聽別人說，老鼠肉如何如何美味，可一說到要吃，死老鼠那種瘟臭味就撲面而來了。我問：“剛進(jìn)來的時候，你們不是說，那老鼠很多很瘋狂嗎？”

頭兒說：“沒錯！咱們殺老鼠，其實是送給尸鱉的一份禮物。今晚，要殺很多老鼠，這樣去冥靈府的路上，就能一路扔過去了。有了老鼠肉，尸鱉就不會來圍攻咱們……”

“用什么殺？不會是用這些化學(xué)藥品吧？我聽說，那樣會污染環(huán)境??！”

頭兒笑：“你小子，都什么時候了，還考慮環(huán)境！我看你讀書讀傻了吧？這些化學(xué)藥品，是用來對付其它厲害的主兒的，今晚，咱們還暫時用不到。我聽大強(qiáng)說，待會兒，油老先生，會讓大家見識到力學(xué)的威力……”我扭頭去看油性皮膚他們，發(fā)現(xiàn)他們提著砍刀離開了。

不一會，小河南在那邊喊我：“小弟，過來幫把手！”我趕過去，發(fā)現(xiàn)前面是一個山溝，溝里到處都是陰竹。抬頭一看，在高達(dá)十幾米的竹竿上，油性皮膚像只猴子似的溜上溜下。別看他一百多歲的人了，身子骨卻靈活得很，看上去像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老先生手里拿著一根特殊粉筆，只見他在竹竿上圈圈點點，一陣子忙碌。其余的人一個個都拿著砍刀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我有些詫異，忙問：“老先生，這是在干嘛呢？”

小河南說：“老先生在打記號呢！這竹子彈力很大，老先生要利用它們，做成可以攻擊老鼠的機(jī)器。那些老鼠可美味了，用化學(xué)藥品去毒死它們，太可惜……”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油性皮膚才滿臉是油地爬下來，坐在地上氣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