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可面對十幾個鬼差的追捕,也只能嚇得落荒而逃。更何況,對方是執(zhí)法者,而我們,剛才好像犯了點兒小法。
街上鬼來鬼往,攤販無數(shù),本來就步履維艱,此時小魔女拉著我在前面跑,數(shù)名鬼差在后面大喊造勢,熙攘的街上立刻一片哄亂,眾鬼大叫著四散逃命。
逃跑不易。
逃命最可怕的,不是后又追兵,而是前有攔路虎。我們跑了沒多遠,就幸運地遇上了“攔路虎”,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四個鬼差,兇神惡煞般攔在我們面前。不過片刻,后面的十幾個鬼差也追了上來,將我和小魔女團團圍住。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掃一眼圍住我們的鬼差,再掃一眼狼藉的街市,以及遠遠躲開我們的眾鬼,知道今天闖了不小的禍事。
包圍圈越聚越小,那些個鬼差個個面目猙獰,齜牙咧嘴。
“他娘的,跑什么跑?看你們把老子跑得累的?”為首的一個鬼差氣喘吁吁地罵道。
“這位大哥,看您說的,你們不追,我們能跑嗎?大哥,咱有話好好說,可千萬別動手??!”看著他們腰間的家伙事,我連忙陪起笑臉。擒賊先擒王,我得先降了這帶頭的火氣。
“說個屁!說,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街邊乞討了?你們備案了嗎,就敢開攤做生意!行了,廢話少說,跟我們走一趟吧!”
“走一趟?去哪兒呀,大哥?”
“去哪兒?你是新來的吧?膽子不小?。∽?,跟我去監(jiān)牢里練練膽去!”
監(jiān)牢里練膽?我有那膽量還需要練?這不天方夜譚嗎!
我趕緊搜腸刮肚地想好話,想對策。對了,老蔡!
“大哥,別呀,剛才是我們不對,您該罰就罰,不管多錢,我都出。大哥,我可是請了師傅的命來鬼市辦事的,這萬一我一時半會兒回不去,我怕我?guī)煾抵薄?rdquo;
“你師傅?”那頭領被我唬住,生怕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把耳朵湊到我旁邊,謹慎地問道,“你師傅是哪位?”
想到白無常他們對老蔡的態(tài)度,我嘿嘿一笑,說道:“我?guī)煾凳?hellip;…”
我“是”字還沒說完,小魔女便大喊一聲“就是我”,同時,小巧有力的拳頭砸在了那小頭領的鼻子上。
“哎呦!臭小子,你們竟然耍我!兄弟們,給我上!”
十幾個鬼差對付我和小魔女兩個,這絕對不叫抓捕,而是不可否認的群毆。
小魔女雖然打不過他們,但好歹身上有幾把刷子,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七八個鬼差圍著她,不但無法近她身,還時不時吃一拳,或者挨一耳光。
我可就慘了。七八個實力不弱的鬼差默契地選擇了近身肉搏的策略,圍著我拳腳相加。不一會兒,我身上便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嗷嗷亂叫。
小魔女大概是被我叫煩了,忽地騰空而起,跳出包圍圈,連踹好幾個腦袋,然后一把將我從七手八腳的攻擊下拎出來,就要飛掠而去。
突聽“啪”的一聲,小魔女后背被襲,她悶哼一聲,腳下一點,便抓著我搖搖晃晃地落到了地上。
有輕微的東西落地的聲音,小魔女懷里的通行證在晃蕩中掉到了地上。她面色一紅,慌忙撿起來放進懷里。
“他娘的,打了我們這么多人,竟然還想跑!你也不打聽打聽,爺我是跟誰混的!”領頭的鬼差得意地收回掌,冷笑道。
“哼,打的就是你們!”雖然明顯處于劣勢,小魔女卻依然毫不客氣。不過,聽聲音,那一掌并沒有傷到她。
我心下暗暗道苦,真不知這小魔女是怎么回事,到這兒份上了,竟然還這么蠻橫。不,如此不識時務,應該叫傻才對!可是,她犯傻,干嘛要拉著我呀!
“你再說一遍!”那頭領怒目圓睜,咬牙切齒地向小魔女逼近??此鷼獾某潭龋舨皇菍ψ约旱碾`屬極為自豪得意,便是覺得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十幾歲的丫頭頂撞,很沒有面子。
雖然害怕,但小魔女畢竟是因為我這個累贅才淪落至此,我也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擋在她身前,求爺爺告奶奶般,求她別再說了。
“打的就是你們!”這句話還是被重復了一遍,但說話的并不是小魔女,而是一位男子??茨樱垢情T口那位陰帥有點兒像。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他雖然在笑,臉上卻看不出絲毫喜怒。
怒氣沖天的鬼差頭領驀地聽到背后傳來這么幾句,怒氣更盛。但下一秒,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立即臉色大變,滿臉謙恭地轉(zhuǎn)身彎腰施禮道:
“九帥,您,您怎么來了?”
“這次鬼市的治安由我們九帥府負責,我怎么就不能來了?”
果然是鳥嘴!
我心底一寒,想起丫頭在城外說的話,決定堅決不讓他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
“不,不,屬下不是這個……”
“她是你出的手?”鳥嘴指著小魔女問道,語氣里沒有絲毫感情。
“不是!”
“是!她……”
小魔女竟然和那小頭領同時回答道。
“哦,那便是了!”鳥嘴耐人尋味地嘆了一句。
接著,一切好像都發(fā)生在一瞬間。我和其他鬼差還都沒有反應過來,鳥嘴注滿拳風的拳頭就打在了那小頭領的小腹上。
這一刻,在場的,似乎除了那位鳥嘴,以及我身后的小魔女外,都情不自禁地發(fā)出了意外的叫聲。
“知道我為什么打你嗎?”鳥嘴看也不看那小頭領,聲音陰冷地問道。
我咽了咽唾沫,這位九帥自打一出現(xiàn),眼睛似乎就一直沒離開過我。
“回九帥,屬下不知。”沒想到那小頭領還是個有血性的,挨了打,心里不服,回話里也不刻意遮掩。
“好,那我現(xiàn)在……”
“平哥哥,我們走!”身后的小魔女卻突然拽著我要走,而且還破天荒第一次叫我“平哥哥”!這個稱呼怎么聽,都有那么幾分曖昧。
“你……”似乎是嫌自己的話被打斷,鳥嘴的這個“你”字竟然帶著淡淡的怒意,旁邊站著的鬼差臉上都流露出恐懼。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zhàn),小魔女卻滿不在乎地反問一句:“怎么,不能走?”說話間,小魔女竟伸手攬住了我的胳膊。這個動作,印象中,只有玲兒這么做過。
鳥嘴面色不變,雙拳卻緊緊握住,額頂那個凸起的鳥喙突然變成了暴怒的紅色,深重、濃郁的紅色鬼氣自鳥喙中溢出,在他的頭頂盤旋、聚集,散發(fā)出陰森的寒氣,以及恐懼。
“嘩”的一聲,一眾鬼差齊刷刷跪了下去。
“九帥,您……您息怒。”那個小頭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
小魔女的胳膊也有一些顫抖了,但面色依然倔強,不服氣地瞪著對面的鳥嘴。
鬼氣越聚越多,周圍的空氣好像一點點兒地被抽走了,遠遠站著看熱鬧的眾鬼中陸續(xù)傳出一聲聲慘叫。
胸口突然很悶,好像被什么東西壓著,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紅色,一大片洶涌澎湃的血海出現(xiàn)在我眼前,鋪天蓋地向我襲來,將我淹沒,又退去。
“啊,不要!大哥哥,大哥哥,你醒醒!”翻滾的血色海浪里,傳來小魔女的聲音。
海浪退去,血海漸漸恢復平靜,緩緩流動,緩緩,緩緩。突然,平緩的海面上冒出無數(shù)漩渦,急速旋轉(zhuǎn)。眩暈。
“九弟,住手!”不知誰喊了這么一聲。
下一秒,紅色的漩渦伴隨著血海的消失,也立即從我眼前消失了。我搖搖晃晃地要倒下去,一雙瘦小的胳膊卻扶住了我。視線恢復,意識也漸漸清醒,是小魔女。
“對不起。”
我隱約聽到小魔女這么說道。
我慘然一笑,眼前的小魔女便不再是小魔女,是老蔡口中的丫頭。
“大哥哥,走,我?guī)慊厝ァ?rdquo;丫頭想扶我起來,奈何她身體單薄,我雖然不胖,卻是個塊頭十足的大小伙子,她怎么也扶不動,著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丫頭,我沒事,就是身體有點兒虛,等一下就好了。”
這下,丫頭的眼淚真出來了。
“丫頭,別別別,別哭呀!”一個中年男子俯身到丫頭面前,著急地勸道。聽聲音,跟剛剛讓鳥嘴停下的聲音一樣。
“丫頭,他沒事,就是體虛,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乖,別哭了?。?rdquo;
“豹叔叔,大哥哥真的沒事?”丫頭抹抹眼淚,問道。
“豹叔叔什么時候騙過你。來,趕緊把眼淚擦了,一哭可就不好看了!”
本是個粗獷漢子,偏偏要當眾說這樣的話哄一個小女孩,怎么聽都有點兒別扭。我忍不住想笑,卻不經(jīng)意瞥到他右頸處有一個豹尾紋身——他竟赫然是七帥豹尾!
豹叔叔?我不禁暗自苦笑,這小丫頭果然不簡單,怪不得如此乖張跋扈。
丫頭破涕為笑:“豹叔叔,謝謝你,那我們走了!”
“哦,走?好,好,你們走吧。”豹尾的話說得有些猶豫。
丫頭不在意,在豹尾的幫助下扶起我就要走。
“站?。∧?,你可以走,他不行!”
是鳥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