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被爺爺拖著,一路來到徐三的房中,抬頭看那柜子上的紙人,發(fā)現(xiàn)那紙人眼睛下面已經(jīng)濕成行,完全是流淚的模樣了。
當時看著那紙人流淚盯著我,我立時就想到之前那個站在柜子上,穿著一身紅衣的女人,禁不住牙齒打顫,連忙一把抓住爺爺?shù)囊粩[,緊緊地跟在他后面,那情狀就別提有多慫了。
對于我的反應,爺爺?shù)挂矝]說什么,只是一直瞇眼微笑著,花白的胡子晃蕩著,似乎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開心。
“一手啊,知道咱們這行當叫什么嗎?”爺爺帶著我走到床邊,一邊查看徐三的情況,一邊問我。
“叫什么?”當時我心里其實想說“神棍”兩個字的,后來沒敢說出來。
“窺天機,曉陰陽,就是咱們的行當,名字就叫陰陽先生,”爺爺說道。
“挺玄乎,”我隨口應承著,眼睛卻在屋子里四下亂瞟著,生怕那紅衣女人冷不丁再出現(xiàn)。
“那你覺得我們具體都是做什么的?”爺爺翻開徐三的眼皮看著,問我。
“做什么的?”我想說“裝神弄鬼”,但是也沒敢說出來,因為這會子,我已經(jīng)感覺出來,似乎這個行當,也不完全是“裝”。
“幫人驅(qū)鬼辟邪、算命、看風水等等,總之是一些和陰陽相關的事情,有時候還有點窺探天機的味道,大約就是這些事情。”爺爺說道。
“那么神?怎么不給自己看看?”我訕笑道。
“就好像醫(yī)生不能給自己看病,理發(fā)的不能給自己剪頭發(fā)一樣,這玩意用在別人身上可以,自己給自己算就不準了。再者,一般來說,這行當都是幫助人解除困厄,就像是治病一樣。要是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強求什么吉祥,反倒是無病開刀,影響了命數(shù)。這就是咱們這一行的忌諱了,不能刻意求成,更多的時候是順其自然,”爺爺說著話,抬眼看著我道:“這一點你要謹記了。干咱們這一行,要行事公道,不能唯利是圖干壞事,否則的話,你會遭到報應的。”
“明白了,”我點點頭,伸頭看看那徐三,發(fā)現(xiàn)這家伙正在沉睡,完全死了一樣,就問爺爺他這是怎么了。
爺爺點點頭,對我道:“你看看他,看看他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看完和我說說,這也是入門的手藝。”
聽到爺爺?shù)脑挘疫@才上前仔細看著那徐三。
自從進來這屋子里到現(xiàn)在,我還沒仔細看過他,如今一看之下,不由發(fā)現(xiàn)了一些異樣。
首先是徐三的臉色很難看,此時雖然睡著了,但是那皮膚的顏色,總感覺有點青,似乎被打腫了一般。
再者他的兩只手,一直都緊緊攥著,似乎正在掙扎著,感覺像是做了惡夢。
當時見到這個狀況,我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想要摸摸他的臉,看看他是不是還在發(fā)高燒。
結(jié)果讓我沒想到的是,當我的手距離他的身體還有一尺來高的時候,猛然就觸碰到一片的冰涼。
這個狀況讓我心里一驚,回想之前幾次的經(jīng)歷,不覺心中有些好奇,當下連忙閉上眼睛,也不去管那個徐三了,只是輕輕拂動著右手,沿著那片冰涼,細細地摸了下來。
最先摸到了的,似乎是手臂,穿著衣服的,衣服的布料很柔軟,想必很華美。
沿著手臂往上摸,到了肩膀,然后往側(cè)里輕輕一拂,在我預計的地方,果然摸到一團柔軟而嬌挺的隆起,我下意識地捏了一下,然后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手背一涼,感覺有一只手猛然抓住了我,然后那身體猛然一縮,不見了。
我本能地張開眼睛,然后伸出右手,在徐三的身體上方,左摸右摸,劃來劃去,好半天的時間,都沒有再感觸到那片冰涼。
見到這個狀況,爺爺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又感觸到了什么?”
聽到他的話,我皺了皺眉頭,搖搖頭道:“沒有。”
不是我不想說,而是剛才的狀況讓我心里的感覺有些異樣。那東西似乎也可以感應到我的手,這么說來,我們之間,似乎是可以進行無聲的交流。
我暫時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確信,若是告訴爺爺?shù)脑?,他可能會采取一些辦法把那東西清除掉。
我想要多驗證一下我右手的能力,所以,暫時想幫那東西保密。
當時我又摸了摸徐三,發(fā)現(xiàn)他腦袋很燒,身上冰涼,夢里還不停說著胡話,于是就對爺爺?shù)溃?ldquo;他臉色發(fā)青,身上冰涼,這樣子看著像是高燒。”
“錯了,這是典型的陰氣浸體,”聽到我的話,爺爺就給我解釋道:“人體也有陰陽,內(nèi)為陰,外為陽,下為陰,上為陽,若是陽氣太弱了,外界的陰氣就會趁機滲入體內(nèi),造成陰大于陽,陰陽失衡,人就會出現(xiàn)這種反應。”
“這不是鬼上身嗎?”我好奇地問道。
“什么鬼上身?這世上真的有鬼嗎?”爺爺看著我問道。
我很想說有,但是最后還是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鬼都在陰間,陽間是很少有鬼的,最多是一些陰氣。當然了,有些陰氣因為帶著怨氣,所以會對人進行侵蝕,不過也無礙,驅(qū)逐掉就行了。”爺爺說話間,繼續(xù)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午夜了,”我說道。
“嗯,知道為什么要這個時間驅(qū)除陰氣么?”爺爺問道。
“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午夜時分,大地陰氣濃重,那侵害人體的陰氣也得到了加持,論理,這個時候驅(qū)除陰氣,事倍功半,會多耗費很多力氣。”爺爺說著話,繼續(xù)道:“不過,你要記住一點,以后我們要清除陰氣的話,最好都選擇在這個時候,因為這個時候,陰氣的強度定然加強了,但是那其中夾雜的怨氣也可以明顯地顯現(xiàn)出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可以點燈問鬼,弄清楚對方想要的是什么。”
“啥意思?你還要跟鬼說話?”我滿心好奇地看著他問道。
“不是說話,而是詢問對方的心意,”爺爺說話間,走到那放著紙人的柜子前,從柜子里取出一根蠟燭,掏出火柴點上,然后把碗里的香拔掉,把蠟燭插上,對我道:“看好了。”
我走過去,看著那蠟燭,發(fā)現(xiàn)燭光照著紙人的臉,使得那紙人的眼睛愈發(fā)明亮,不自覺就皺緊了眉頭,問爺爺?shù)溃?ldquo;然后呢?”
“然后就給錢,”爺爺笑了一下,端過一個火盆,然后又把表奶叫過來,讓她找來黃紙,剪了一些紙錢,之后就在火盆里燒了起來,一邊燒一邊對那紙人道:“紅霞拿錢嘍,拿了錢,好心安,拿了錢,心不煩——”
爺爺禱告的時候,表奶也在旁邊跟著說道:“對對,拿了錢,走遠點,哪怕山高路也遠,手里有了錢,凡事都好辦——”
兩個老人家的情狀,讓我一陣皺眉,心說這是哪門子的驅(qū)鬼?人家驅(qū)鬼不是桃木劍,鎮(zhèn)魔符,然后嘰里呱啦,一陣咒語說完,爾后揮劍斬鬼的嗎?
你們這樣給鬼送錢,怎么感覺有些賄賂的鬼魂,向鬼服軟的意思?
“呼呼呼——”就在我心里疑惑的時候,突然門口一陣陰風吹進來,刮得那火盆里的紙錢亂翻,柜子上的蠟燭光也跟著跳了起來,眼看就有熄滅的跡象。
見到這個狀況,爺爺面色一沉,皺眉道:“看來不是缺錢。”
“你怎么辦?”表奶滿心愕然。
“等一下,”爺爺說話間,取過一張黃紙,用剪刀剪了一個小人,放到火盆里燒了。
說來也奇,那小人燒了之后,立時門口的風勢就小了一點,蠟燭光也平靜了下來。
“他表爹,這是,怎么說?”見到這個狀況,表奶有些驚慌。
“她要人,”爺爺皺了皺眉,接著起身打開他帶來的箱子,從里面取出毛筆,沾了墨,重新回到火盆前,先把毛筆放下,然后又剪了一個紙人,爾后卻是一手拿著紙人,一手捏著筆,將筆尖放在紙人上,閉上了雙眼,口中迷迷糊糊道:“是誰欠的債,是誰要來還,一筆連成線,此意可通天——”
然后,就在爺爺喃喃自語的時候,就見到他閉著眼睛,手里的筆尖在紙人上一陣晃蕩,片刻之后停了下來,隨即一看那紙人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幾個潦草而歪斜的字跡。
一共三個字,全部都一筆連成,很扭曲,可是卻還是可以讀出來。
只是,當那字跡讀出來之后,我們卻都有些愕然。
因為,按照本來的預計,這上面的字,不是郝慶,就得是郝大炮,可是如今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三個和郝家父子完全不相干的字。
“霍驚天?這是誰?”爺爺看著那字跡,也迷惑了,不自覺眉頭緊皺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一陣猛烈的大風從門外刮進來,爾后只聽“呼呼呼——”一陣輕響,蠟燭的火光顫抖,最后竟是突然一下熄滅了,房間里的光線頓時一暗,只剩下里屋的馬燈還在亮著,整個氣氛頓時詭異了起來。
“他表爹,快看!”這個時候,表奶突然站起來,指著柜子上的紙人哆嗦了起來。
聽到她的話,我連忙抬頭一看,一看之下,不覺是牙齒有些打顫。
柜子上的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肚子居然鼓了起來,模樣儼然一個孕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