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低喝如同冰錐刺破混沌的恐懼，讓林凡（林宸）幾乎停滯的思維猛地一顫。

想活命！

這三個字壓倒了一切。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將因疼痛和驚嚇而幾乎脫口而出的呻吟硬生生咽了回去，蜷縮在黑衣女子投下的那片狹窄陰影里，大氣不敢出。

巷口的三名追兵顯然沒料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愣了一下。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眼神兇狠地打量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爺們兒辦事，識相的就滾開！”刀疤臉的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他手中的鋼刀反射著微弱的光，更添幾分殺氣。

黑衣女子——蘇婉，依舊沉默。蒙面巾之上，那雙露出的眼睛冷靜得可怕，沒有絲毫波動，仿佛眼前不是三個持刀的兇徒，而是三截木頭。她只是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站姿，短劍橫在身前，擺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防御兼進(jìn)攻的起手式。

這無聲的蔑視徹底激怒了對方。

“找死！”刀疤臉啐了一口，不再廢話，猛地一揮手，“做了她！”

另外兩名嘍啰立刻揮刀撲上，刀風(fēng)凌厲，直取蘇婉要害。他們都是經(jīng)驗老道的打手，配合默契，攻勢狠辣。

然而，蘇婉的身手遠(yuǎn)超他們的想象。

她的動作快如鬼魅，輕盈得不像是在泥濘濕滑的地面戰(zhàn)斗。側(cè)身、格擋、閃避，每一個動作都簡潔有效，恰到好處地化解了攻擊。短劍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時而如毒蛇吐信，精準(zhǔn)地刺向?qū)κ滞箨P(guān)節(jié)、手筋等薄弱處；時而如鐵鎖橫江，格開勢大力沉的劈砍，發(fā)出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

雨水和泥點濺起，卻似乎難以沾染她的衣角。

林凡（林宸）看得目瞪口呆。這絕不是普通的打架斗毆，這是真正的、致命的搏殺技藝！比他看過的任何武俠電影都要真實、兇險百倍！

僅僅幾個照面，一名嘍啰慘叫著捂著手腕倒地，鋼刀“當(dāng)啷”落地，他的手腕被短劍劃開，鮮血直流。另一名嘍啰也被一腳踹中胸口，踉蹌著倒退數(shù)步，撞在墻上，一時難以起身。

刀疤臉臉色劇變，意識到遇到了硬茬子。他低吼一聲，親自揮刀猛攻，刀勢大開大闔，力量驚人，試圖以力破巧。

蘇婉不再硬接，身形如柳絮般飄忽后退，巧妙地引著刀疤臉遠(yuǎn)離林凡（林宸）所在的位置。短劍尋找著對方招式間的破綻。

就在這時，遠(yuǎn)處傳來了隱約的呼喝聲和更多的腳步聲，似乎是其他方向的追兵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正在趕來。

蘇婉眉頭微蹙（雖然蒙著面，但林凡能從她眼神的變化感覺到），知道不能再糾纏下去。

她虛晃一招，引得刀疤臉全力劈砍，卻腳下一點，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貼近對方身側(cè)。短劍并非刺向要害，而是閃電般向上一切！

“呃?。?rdquo;刀疤臉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持刀的手臂腋下某處被劍尖精準(zhǔn)刺中，整條胳膊瞬間酸麻無力，鋼刀險些脫手。

蘇婉毫不戀戰(zhàn)，一擊得手，立刻抽身后退。她迅速瞥了一眼蜷縮在角落的林凡（林宸），聲音依舊清冷，卻帶了一絲急促：“還能走嗎？”

林凡（林宸）忍著劇痛，嘗試動彈，卻發(fā)現(xiàn)自己虛弱得厲害，失血和驚嚇帶走了他大部分力氣。他艱難地?fù)u了搖頭，臉色蒼白如紙。

蘇婉沒有片刻猶豫，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一條胳膊，用力將他架了起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完全不像她纖細(xì)身材該有的。

“忍著點。”她低聲道，半拖半扶地帶著他，迅速朝著巷子更深的黑暗處退去。

林凡（林宸）只覺得傷口被牽扯，痛得眼前發(fā)黑，幾乎暈厥。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混合著巷道里污濁的氣味和蘇婉身上一絲極淡的、類似草木清冷的氣息，構(gòu)成了一種極其詭異的體驗。

身后傳來刀疤臉憤怒的咆哮和其他追兵趕到的嘈雜聲，但他們似乎對蘇婉的身手極為忌憚，又或是巷子復(fù)雜黑暗，一時竟沒有立刻追上來。

蘇婉對這里的地形似乎異常熟悉，架著他在迷宮般的狹窄巷道里快速穿行，左拐右繞，時而停下傾聽身后的動靜。

林凡（林宸）的意識在疼痛和眩暈中浮沉，只能被動地依靠著身邊這個陌生的、強(qiáng)大的、救了他一命的女子。現(xiàn)代人的認(rèn)知被徹底顛覆，死亡的陰影和古代社會的殘酷，以一種最直接的方式砸在他的面前。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喧囂漸漸遠(yuǎn)去。蘇婉在一處極其隱蔽的、堆滿廢棄雜物的死胡同角落里停了下來。這里勉強(qiáng)能避雨。

她松開林凡（林宸），讓他靠著冰冷的墻壁坐下。動作算不上溫柔，但避開了他的傷口。

林凡（林宸）癱軟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蘇婉警惕地觀察了一下外面，確認(rèn)暫時安全，才轉(zhuǎn)過身，蹲下來。那雙清冷的眸子在黑暗中審視著他，目光最終落在他腰腹間被血浸透的衣衫上。

“傷哪了？”她問，語氣平淡得像在問天氣。

“腰…腰側(cè)……”林凡（林宸）虛弱地回答，聲音嘶啞。

蘇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開他被劃破的衣衫。她的手指冰涼，觸碰到傷口周圍的皮膚時，林凡（林宸）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傷口不深，但很長，是被利器劃開的，雨水沖刷下皮肉外翻，看著有些駭人。幸好冬天衣服厚，緩沖了一下，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蘇婉看了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巧的白色瓷瓶，拔開塞子，將一些淡黃色的粉末倒在傷口上。一陣刺痛傳來，林凡（林宸）倒吸一口涼氣，但隨即一股清涼感壓下火辣辣的疼痛，血似乎也止住了一些。

“金瘡藥。死不了。”她簡單地說了一句，又從懷里拿出一個小小的、干硬的油紙包，塞進(jìn)他手里，“吃的。”

做完這些，她站起身，似乎準(zhǔn)備離開。

“等…等等！”林凡（林宸）急忙開口，聲音因虛弱而顫抖，“姑娘…為何救我？你…你是誰？”

蘇婉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幾縷發(fā)絲，貼在蒙面巾上。她的眼神復(fù)雜了一瞬，有審視，有探究，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但最終都?xì)w于那片深潭般的冷靜。

“萍水相逢，看不慣以多欺少罷了。”她的聲音透過蒙面巾，顯得有些模糊，“至于我是誰，不重要。你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蒼白虛弱的臉：“能中舉，也算讀書人。上京的水很深，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傷好了就趕緊離開。”

說完，她不再停留，身形一閃，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復(fù)雜的巷道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留下林凡（林宸）獨自一人，靠著冰冷的墻壁，坐在雨聲漸歇的黑暗里。手里捏著那硬邦邦的干糧，傷口處傳來藥粉的清涼，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草木冷香。

巨大的孤獨、恐懼、茫然，還有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祖父的書、穿越、追殺、神秘的黑衣女子……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宸，這個身份，究竟背負(fù)著什么？那些追兵要的“東西”，又是什么？

他看著手中那塊能硌掉牙的干糧，又摸了摸懷里——那本詭異的古籍，竟然也跟著他一起穿越了過來，正硬硬地硌在他的胸口。

“旅途愉快……”他喃喃自語，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這趟五百年前的旅途，開局就是地獄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