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跟縫衣針?biāo)频?，密密麻麻從灰蒙蒙的天上扎下來。陳思琪縮在公交站臺的破雨棚下，外套早被淋透，貼在身上冰得刺骨。懷里的舊相機(jī)是從舊貨市場淘的，外殼磨得起毛，她護(hù)得跟命根子似的。皮質(zhì)背帶讓雨水泡得發(fā)白，開線的地方滲著水，她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蹭著，好像能從這冰涼里撈點力氣。
剛到這座城市時，滿腦子都是用鏡頭逮住生活里的驚艷瞬間?？涩F(xiàn)實兜頭給了她一巴掌。半個月了，投出去的簡歷全石沉大海。攝影工作室的門檻比登天還難——要么要經(jīng)驗老到的，要么要作品集拿得出手的，她啥都沒有。今天去面試，半路被這破雨困住。想著想著眼眶有點熱，她咬著牙沒讓眼淚掉下來，不能在這兒垮掉。
“嘿，小朋友，你這相機(jī)挺有年頭啊。”一個帶點戲謔的聲音把她從愁緒里拽出來。陳思琪抬頭，穿破洞牛仔夾克的男生靠在站臺柱子上，手里轉(zhuǎn)著墨鏡，眼神帶點挑釁又有點好奇。她把相機(jī)往懷里按了按，梗著脖子說：“關(guān)你啥事。”
男生被逗樂了，哈哈大笑：“喲，脾氣挺沖。我叫周宇，自由攝影師，說不定哪天能幫上你。”丟下張名片，鉆進(jìn)冒雨沖來的出租車。陳思琪捏著紙片，上面就“周宇”倆字加一串號碼。她攥緊了，心里嘀咕，說不定真是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陳思琪硬著頭皮撥通電話。那頭周宇聲音亮堂：“嘿，想通啦？成，來我工作室。”按地址找過去，地方藏在老居民樓里。推開門，滿屋子相機(jī)、鏡頭和洗照片的家伙什，墻上貼滿照片，光影攪在一塊兒，透著藝術(shù)味兒。
周宇蹲在暗房里，就露個腦袋：“來了？正好有活兒，缺人手。”塞給她相機(jī)和地址，讓去拍老社區(qū)的生活照。陳思琪攥著相機(jī)，心怦怦跳，一路小跑趕到地方。
典型的老小區(qū)，樓外墻斑駁得像長了癬，墻皮掉得一塊一塊的。往里走卻另有景象：老爺子們坐在樹蔭下，舉著象棋盤，棋子磕在木頭板上“啪啪”響；老奶奶們聚在晾衣繩下，翻著舊被子嘰嘰喳喳說家常；小孩們在窄樓道里竄來竄去，笑聲脆生生的。
陳思琪舉起相機(jī)，把這些平常卻透著煙火氣的畫面定在鏡頭里。拍著拍著，看見小男孩蹲在樓道口，眼神悶悶的盯著墻角流浪貓。她悄悄湊過去按下快門——鏡頭里男孩眼里映著貓的影子，孤單里裹著溫柔，讓人心里發(fā)顫。
回去把照片給周宇看，他眼睛一亮：“這幾張不錯，有故事。要不以社區(qū)為底子，搞攝影展叫‘煙火人間’？”陳思琪瞪圓了眼，滿是驚喜：“真的？太好了！”
接下來日子倆人泡在社區(qū)里。陳思琪的鏡頭越來越活泛，周宇教她用光影說故事。攝影展快弄好時出事了——社區(qū)要拆遷。消息跟炸雷似的在居民堆里傳開。那天陳思琪幫老大爺拍全家福，老爺子手抖得厲害，眼里全是舍不得又發(fā)懵。她心里一酸，趕緊按下快門留住這瞬間。
攝影展如期辦起來，拆遷前的照片擺在最顯眼處。居民們、來看展的、記者都圍在跟前，瞅著記著社區(qū)日子的照片，眼神熱乎乎的。小姑娘指著男孩與貓的照片，小聲跟媽說：“媽媽，小貓好可憐，哥哥看它的眼神好軟。”陳思琪聽見這話，眼圈一下子濕了。
她站在人群里，瞅著周宇默默擺弄別的展板，心里暖烘烘的。這趟經(jīng)歷讓她明白，追夢的路或許坑坑洼洼，可心里有熱乎勁兒，總能逆著風(fēng)往光里走。用鏡頭把生活痕跡留下來，傳點暖帶點希望。她暗暗較勁，不管以后咋樣，都得接著拍下去，用照片講更多讓人心里一動的故事，讓平常日子的瞬間也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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