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
像是有無數(shù)根鋼針在太陽穴里攪動，吳墨猛地睜開眼，視線里卻是一片模糊的猩紅。鼻尖最先捕捉到的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惡臭——腐肉的酸餿、鐵銹的腥氣，還有一種類似氨氣的刺鼻味道，三者混合成一道無形的枷鎖，死死扼住他的喉嚨。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讓胸腔火辣辣地疼，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手掌卻按在一片黏膩濕滑的東西上。低頭看去，是暗紅色的血泊，已經(jīng)半凝固，在掌心留下冰涼而粘稠的觸感。
這不是他的辦公室。
記憶如同斷裂的膠片，在腦海里瘋狂閃回。
最后的畫面停留在凌晨三點的寫字樓，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像活過來的蟲子，他灌下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心臟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眼前隨即陷入黑暗。作為二十一世紀標準的“碼農(nóng)”，猝死在工位上，似乎是早已寫好的劇本。
可現(xiàn)在……
吳墨環(huán)顧四周，心臟驟然縮緊。
他正趴在一片廢墟里，身下是斷裂的混凝土塊，遠處是傾頹的摩天樓骨架，鋼筋像白骨般刺向鉛灰色的天空。街道上堆滿了扭曲的汽車殘骸，有些還保持著相撞的瞬間，焦黑的車身里隱約能看到碳化的人形。
空氣中漂浮著灰色的塵埃，被天邊透來的一縷詭異紅光染成了血色。那不是日出，更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將整個世界都浸泡在壓抑的猩紅里。
“大寂滅……十年后……”
零碎的記憶碎片突然涌入腦海，屬于另一個靈魂的痛苦與絕望瞬間將他淹沒。這是一個叫“吳墨”的年輕幸存者的記憶，在“大寂滅”那場席卷全球的災難中失去了所有親人，獨自在廢墟里掙扎了三個月，最終在前天的尸潮中被啃咬至死。
而自己，一個來自和平年代的程序員，竟然穿越到了這個同名同姓的年輕人身上，來到了這個文明崩塌、怪物橫行的末世。
“吼——”
一聲非人的嘶吼從街角傳來，渾濁而嘶啞，像是破風箱在拉動，又帶著某種野獸般的貪婪。
吳墨渾身一僵，本能地縮起身體，躲到一根斷裂的水泥柱后。他的右腿傳來鉆心的疼痛，低頭才發(fā)現(xiàn)褲腿早已被血浸透，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從膝蓋延伸到小腿，顯然是原主被尸潮襲擊時留下的。
“沙沙……沙沙……”
粗糙的手掌在地面拖動的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咔噠”聲。吳墨屏住呼吸，透過水泥柱的縫隙望去，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三只“腐尸”正蹣跚著向他這邊走來。
這是末世里最常見的怪物，也是最低級的威脅——系統(tǒng)面板上的“1級喪尸”。它們的皮膚呈現(xiàn)出潰爛的灰綠色，多處肌肉組織已經(jīng)脫落，露出森白的骨骼。其中一只的半邊臉頰已經(jīng)爛穿，渾濁的眼球掛在眼眶外，隨著步伐來回晃動。它們的指甲又黑又長，刮擦著水泥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像是在演奏一曲死亡序曲。
吳墨的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他不是沒有看過喪尸電影，但當這些只存在于虛構中的怪物活生生出現(xiàn)在眼前，那種源自本能的恐懼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碎。
他想跑，可右腿的劇痛讓他連站立都做不到。
三只腐尸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喉嚨里發(fā)出興奮的低吼，加快了蹣跚的步伐。最前面的那只腐尸距離他已經(jīng)不到五米，它張開嘴，涎水混合著黑色的血液從嘴角滴落，在地面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吳墨的目光掃過四周，絕望中突然瞥見旁邊散落著半截鋼筋——大概是從廢墟里崩斷的，銹跡斑斑，卻依舊鋒利，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細。
求生的本能壓過了恐懼。他拖著傷腿，用盡全力將鋼筋拽到自己面前，掌心被鐵銹劃破也渾然不覺。
“吼！”
第一只腐尸已經(jīng)撲到了近前，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吳墨瞳孔驟縮，猛地側身翻滾，躲開了腐尸抓來的爪子，同時將鋼筋橫在身前。
腐尸的動作遲緩而僵硬，撲空后踉蹌了一下。就是這一瞬間的破綻！
吳墨想起了原主記憶里對付腐尸的方法——它們的大腦雖然已經(jīng)腐爛，但依舊是致命弱點。他咬緊牙關，雙手緊握鋼筋，瞄準腐尸掛在外面的眼球，用盡全身力氣捅了進去！
“噗嗤！”
鋼筋沒入的阻力比想象中要小，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渾濁的液體濺了吳墨一臉。那只腐尸的身體猛地一顫，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四肢胡亂揮舞了幾下，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徹底沒了動靜。
溫熱的、帶著惡臭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吳墨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強忍著沒有吐出來。
另外兩只腐尸被同伴的倒下吸引了注意力，動作出現(xiàn)了短暫的停頓。
就是現(xiàn)在！
吳墨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具早已僵硬的尸體上——那是個穿著外賣服的年輕人，大概也是沒能逃過這場災難，尸體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尸斑，但還沒有尸變的跡象。
【檢測到宿主強烈生存意志，「葬天系統(tǒng)」綁定中……10%…50%…100%！綁定成功！】
【歡迎使用「葬天系統(tǒng)」，宿主：吳墨】
【新手任務觸發(fā)：收斂半徑10米內(nèi)的人類遺骸（編號001），進行簡易安葬（掩埋/覆蓋）?！?/p>
【任務獎勵：壓縮餅干x1，純凈水x1，葬魂點x5?！?/p>
冰冷的機械音毫無征兆地在腦海中響起，一個淡藍色的半透明面板突兀地出現(xiàn)在吳墨眼前，上面清晰地顯示著任務內(nèi)容。
系統(tǒng)？
作為穿越者，吳墨對這個詞并不陌生。但此刻他沒有絲毫興奮，只有劫后余生的慶幸。不管這系統(tǒng)是什么來歷，它給出的任務，似乎是自己現(xiàn)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那具外賣員的尸體，正是系統(tǒng)任務里的“編號001”！
吳墨拖著傷腿，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撲到外賣員的尸體旁。他不知道系統(tǒng)為什么會發(fā)布這樣的任務，但他清楚，現(xiàn)在必須盡快完成它。
另外兩只腐尸已經(jīng)反應過來，再次朝著他嘶吼著撲來。
吳墨看了一眼旁邊一處坍塌的樓板——那是一塊足有半噸重的水泥板，下面形成了一個狹小的空間。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扣住外賣員的胳膊，用盡全力向后拖拽。
尸體早已僵硬，死沉死沉的。吳墨的傷口被拉扯得裂開，鮮血浸透了褲腿，每拖動一米都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腐尸的嘶吼聲就在身后，他甚至能感覺到它們呼出的、帶著腐臭的冷風。
“滾開！”
吳墨猛地回頭，將手里的半截鋼筋向后甩去。鋼筋擦過一只腐尸的臉頰，帶下來一塊腐爛的皮肉，暫時逼退了它們。
借著這短暫的空隙，他終于將外賣員的尸體拖到了坍塌的樓板下。他用盡全力將尸體推進去，又搬來幾塊碎磚擋住入口，勉強形成了一個簡陋的掩埋處。
【檢測到人類遺?。ň幪?01）已完成簡易安葬，新手任務完成！】
【獎勵已發(fā)放：壓縮餅干x1，純凈水x1，葬魂點x5?！?/p>
隨著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吳墨感覺口袋里突然沉了一下。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掏出了一塊用透明塑料包裝的壓縮餅干和一小瓶密封的純凈水。淡藍色的面板上，“葬魂點”一欄清晰地顯示著“5”。
幾乎是同時，身后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聲和骨骼斷裂聲。
吳墨渾身一僵，緩緩回頭。
只見一只外形似狼、但體型比普通狼犬大上一圈的怪物，正站在兩只腐尸的尸體旁。它的皮毛是暗灰色的，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污，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雙前爪——足有成人手掌大小，指甲泛著幽藍色的寒光，顯然蘊含著劇毒。
鐵爪獸！
原主的記憶里，這是比腐尸危險得多的1級妖獸，速度快，爪牙鋒利，而且極具攻擊性。
此刻，這只鐵爪獸正低頭啃食著腐尸的尸體，堅硬的頭骨在它的利齒下如同餅干般脆弱。它似乎察覺到了吳墨的目光，猛地抬起頭，一雙閃爍著兇光的黃色豎瞳死死鎖定了他。
吳墨的心臟瞬間被攥緊，連呼吸都忘了。他手里的半截鋼筋在鐵爪獸面前，就像一根玩具。
鐵爪獸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咆哮，緩緩站起身，似乎在評估眼前這個獵物的價值。
吳墨死死地蜷縮在墻角，將身體藏在水泥柱后面，連大氣都不敢喘。他能感覺到鐵爪獸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掃視，每一次停留都讓他覺得皮膚像是被針扎一樣刺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鐵爪獸似乎對他這個“半死不活”的獵物失去了興趣，或者說，它更偏愛腐尸的“味道”。它低吼一聲，叼起一只腐尸的尸體，轉身竄進了廢墟深處，很快消失不見。
直到鐵爪獸的氣息徹底消失，吳墨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貼在身上冰涼刺骨。
他顫抖著撕開壓縮餅干的包裝，狠狠咬了一大口。干澀的餅干在嘴里難以下咽，但他還是用力咀嚼著，強迫自己咽下去。
活下去。
必須活下去。
吳墨看著手里的純凈水，又看了看面板上的“葬魂點：5”，腦海里回蕩著系統(tǒng)的提示音。
在這個吃人的末世里，沒有超能力，沒有逆天的武器，甚至連一條完好的腿都沒有。
或許，系統(tǒng)發(fā)布的這個看似詭異的任務——收斂遺骸，進行安葬——真的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捷徑。
他抬起頭，望向天邊那片猩紅的黎明。廢墟的深處，隱約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嘶吼聲，那是屬于這個末世的背景音。
吳墨握緊了手里的半截鋼筋，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決絕。
不管這“葬天系統(tǒng)”的最終目的是什么，不管這末世還有多少未知的危險在等待著他，他都必須走下去。
因為從綁定系統(tǒng)的這一刻起，收尸，就成了他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理由。
而活下去，才有機會看到明天的太陽——哪怕，那太陽是猩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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