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華走在深秋的街道上,影子被陽光拉得又細(xì)又長,像條沒精打采的狗。膝蓋還殘留著跪在水泥地上的鈍痛,襯衫后背的汗?jié)n干了又濕,貼在皮膚上難受得緊。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路過一家便利店,才被冰柜里的可樂吸引,蕭語以前總說,冰鎮(zhèn)可樂是治愈一切壞心情的良藥。
“麻煩來瓶可樂,要最冰的。”少華掏出皺巴巴的零錢,手指還在微微發(fā)顫。拉環(huán)“啵”的一聲彈開,冰涼的液體灌進(jìn)喉嚨,激得他打了個哆嗦,眼眶卻熱得發(fā)燙。
便利店的電視正播放著財經(jīng)新聞,屏幕上的蕭父西裝革履,在發(fā)布會上侃侃而談,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和今早那個冷硬的父親判若兩人。
少華盯著屏幕,突然覺得自己像只誤入天鵝湖的丑小鴨,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喲,這不是蕭大小姐的男朋友嗎?怎么一個人在這喝悶酒?”戲謔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李浩然倚著門框,嘴角掛著嘲諷的笑,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黑西裝的保鏢。
少華攥緊手里的可樂瓶,指節(jié)泛白:“跟你有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李浩然走進(jìn)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識相點就趕緊離開蕭語,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你以為憑你,能斗得過蕭家?”
“我和蕭語的事,輪不到你插手。”少華站起身,雖然比李浩然矮了半頭,氣勢卻沒輸。
李浩然笑了,像聽到什么笑話:“就憑你?一個連像樣禮物都送不起的窮小子,也配得上語語?我告訴你,下周我和語語的訂婚宴照常舉行,你最好別來搗亂。”
少華的心臟像被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過氣。
他想起蕭語哭著說“對不起”的樣子,想起她被鎖在二樓窗戶后的絕望眼神,突然一拳揮了過去。
“砰”的一聲,李浩然被打得踉蹌后退,嘴角破了皮,血絲滲了出來。
“找死!”李浩然捂著嘴,眼神變得兇狠,“給我打!”
兩個保鏢立刻沖上來,少華雖然平時愛打鬧,真對上專業(yè)保鏢卻毫無勝算。拳頭雨點般落在他身上,他死死護住頭,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蕭語嫁給李浩然,絕對不能。
便利店老板嚇得趕緊報警,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時,李浩然才帶著保鏢揚長而去,臨走前還丟下一句:“識相點,別再自取其辱。”
少華躺在地上,渾身疼得像散了架,可樂瓶滾到腳邊,褐色的液體流了一地,像灘難看的血漬。他看著天花板上旋轉(zhuǎn)的吊扇,突然覺得很可笑。
自己連保護蕭語的能力都沒有,還說什么要給她幸福。
周游接到派出所電話時,正在給周捷剝橘子。周捷的手指被橘子汁染得黃黃的,聽到少華在便利店打架被抓,手里的橘子“啪”地掉在地上。
“我去趟派出所,你在家等著。”周游拿起外套,臉色凝重。
“我跟你一起去。”周捷站起身,眼里滿是擔(dān)憂,“少華不會無緣無故打架的。”
派出所里,少華坐在長椅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沾著血,卻梗著脖子不肯說話??吹街苡魏椭芙荩难廴ν蝗患t了,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怎么回事?”周游遞給他一瓶水,聲音沉得像要下雨。
少華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聲音悶悶的,像堵著棉花:“是我沒用,保護不了蕭語……”
“這不怪你。”周捷遞給他一張紙巾,輕聲說,“蕭伯父蕭伯母,只是一時想不開,他們其實很疼蕭語的。”
周游皺著眉,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李浩然那邊我會去說,你先養(yǎng)好傷。蕭語那邊……我會想辦法聯(lián)系她。”
少華點點頭,心里卻沒什么底。他知道,蕭家的決定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丟了面子之后。
從派出所出來,周游把少華送回學(xué)校宿舍。陳凱看到少華的樣子,氣得差點當(dāng)場沖出去找李浩然算賬,被周游死死拉住。
“現(xiàn)在去找他有什么用?只會讓事情更糟。”周游的聲音很冷,“當(dāng)務(wù)之急是想辦法讓蕭伯父蕭伯母改變主意。”
“那怎么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蕭語嫁給那個混蛋吧?”陳凱急得團團轉(zhuǎn)。
少華躺在床上,聽著他們討論,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他知道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種無力感比身上的傷更疼。
“我有個辦法。”周捷突然說,眼里閃著靈光,“蕭伯母不是一直很喜歡流浪貓嗎?我們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大家都看向她,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蕭伯母在郊區(qū)開了個流浪貓救助站,平時最關(guān)心那些貓了。少華要是能在那方面幫上忙,說不定能讓蕭伯母對他改觀。”周捷解釋道,“我聽蕭語說過,蕭伯母常說,對小動物有愛心的人,本性都不會太差。”
少華的眼睛瞬間亮了,像黑夜里燃起的星火:“真的?那我現(xiàn)在就去!”
“你先把傷養(yǎng)好。”周游按住他,“我明天先去救助站看看情況,了解一下蕭伯母的喜好,再做打算。”
少華點點頭,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不管這個辦法有沒有用,他都要試試,為了蕭語,他愿意做任何事。
第二天一早,周游就去了郊區(qū)的流浪貓救助站。救助站不大,卻收拾得很干凈,幾十只流浪貓在院子里悠閑地散步、曬太陽。蕭母正穿著圍裙,給貓喂食,動作溫柔得不像平時那個優(yōu)雅的貴婦人。
“伯母。”周游走過去,笑著打招呼。
蕭母愣了一下,隨即有點驚訝:“小游?你怎么來了?”
“聽說您在這兒,就過來看看。”周游蹲下身,幫著給貓?zhí)硎常?ldquo;這些貓真可愛。”
“是啊,都是些可憐的小家伙。”蕭母嘆了口氣,“有的被人遺棄,有的受了傷,看著心疼。”
周游和蕭母一邊喂貓,一邊聊了起來。周游沒有提少華和蕭語的事,只是聊些救助站的日常,聊些蕭語小時候的趣事。蕭母的臉色漸漸緩和,話也多了起來。
“語語這孩子,從小就倔,認(rèn)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蕭母看著一只瘸腿的小貓,眼里滿是溫柔,“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她嫁給浩然,只是覺得浩然能給她安穩(wěn)的生活,少華那孩子……太沖動了,我怕他以后照顧不好語語。”
“伯母,我知道您是為了蕭語好。”周游趁機說,“但少華是真心喜歡蕭語的,為了蕭語,他可以付出一切。這次他在派出所,還一直擔(dān)心蕭語會受委屈。他雖然沖動了點,但本性不壞,對蕭語也是真心的。”
蕭母沉默了,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懷里的小貓。
周游知道不能操之過急,站起身:“伯母,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和這些小貓。”
蕭母點點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周游把情況告訴少華后,少華立刻買了些貓糧和貓砂,直奔救助站。蕭母看到他時,臉色不太好,卻也沒有趕他走。
少華也不在意,默默地給貓換水、添食、清理貓砂,動作雖然笨拙,卻很認(rèn)真。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彎腰時牽扯到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還是堅持著。
一只橘貓?zhí)剿壬?,親昵地蹭著他的手。少華笑了,輕輕撫摸著橘貓的背,動作溫柔得不像平時那個大大咧咧的男生。
蕭母看著他和貓互動的樣子,心里突然有點動搖。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有點莽撞,對小動物卻很有耐心,眼神里的真誠是裝不出來的?;蛟S,他真的能對語語好?
“這些貓都很怕生,難得這么親近人。”蕭母突然說,語氣緩和了些。
少華愣了一下,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它們很可愛。”
“你以前也養(yǎng)過貓嗎?”蕭母問。
“沒有,我媽對貓毛過敏。”少華搖搖頭,“但我挺喜歡的,覺得它們很通人性。”
蕭母沒再說話,繼續(xù)給貓喂食。少華也沒再多說,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院子里很安靜,只有貓的叫聲和兩人偶爾的交談聲,氣氛意外地和諧。
傍晚,少華準(zhǔn)備離開時,蕭母突然說:“明天早點來,有只小貓要做絕育手術(shù),人手不夠。”
少華的眼睛瞬間亮了:“好!我一定早點來!”
看著少華開心地跑遠(yuǎn),蕭母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個孩子,好像也沒那么討厭。
少華連續(xù)在救助站待了一個星期,每天都來得很早,走得很晚。他幫著喂食、清理、給受傷的貓換藥,甚至還學(xué)會了給貓做簡單的檢查。他身上的傷漸漸好了,和蕭母的關(guān)系也緩和了很多。
蕭母會跟他聊些蕭語小時候的事,聊些救助站的困難。少華也會跟她聊些自己的事,聊些學(xué)校的趣事,聊些自己對未來的規(guī)劃。
“我畢業(yè)后想開個寵物醫(yī)院,既能賺錢,又能幫助這些小動物。”少華說,眼里閃著憧憬的光,“到時候請您當(dāng)顧問,您看行嗎?”
蕭母笑了:“你這孩子,還挺有想法的。”
少華看著蕭母臉上的笑容,心里突然覺得很溫暖。他知道,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蕭母對他的印象正在慢慢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