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筆記,如今是他唯一的依憑。
他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用朱砂密密麻麻標注著一段晦澀的口訣,標題寫著三個古篆——觀氣術。
或許,只有用父親留下的方法,才能看破這重重迷霧背后的真相。
他閉上眼,開始默念那段塵封已久的口訣。
夜色如墨,將整個城市包裹得嚴嚴實實。
警局休息室的燈光有些刺眼,沈張陵揉了揉太陽穴,腦子里依舊是那段詭異的監(jiān)控錄像和林朝顏那句石破天驚的問話。
《青烏殘卷》,父親的筆記……她到底是誰?
窗外,警笛聲偶有劃過,提醒著他這里并非久留之地。
張隊他們還在忙著分析監(jiān)控,追查那個神秘的黑灰袍人影。
沈張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他必須冷靜。
“林小姐,”他聲音有些沙啞,“你怎么知道《青烏殘卷》?還知道我父親的筆記?”
林朝顏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問,白皙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異常堅定:“沈先生,現(xiàn)在不是解釋這個的時候。周秀蘭家閣樓的暗格,五銖錢,還有你父親的失蹤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
沈張陵審視著她。
這個女人身上透著一股與她文靜外表不符的執(zhí)拗。
“你想要什么?”他問。
“真相。”林朝顏回答得很快,“和我祖父失蹤有關的真相。”
祖父?
羅布泊?
沈張陵心中一動,想起她之前在閣樓提到羅布泊紅土時的異樣。
他不再多問,從貼身處取出那本被翻看得邊緣起毛的《青烏殘卷》影印本,遞了過去:“這是影印本,原件早已不知所蹤。”
林朝顏接過,指尖微顫,小心翼翼地翻開,目光迅速掃過那些熟悉的符號和圖樣。
“觀氣術……”她喃喃自語,視線落在他之前翻閱的那一頁,“父親的筆記里,對觀氣術有詳細的注解。他說,此術能辨陰陽,察氣運,甚至能見常人所不能見之物。”
沈張陵心頭一凜。他剛剛才在警局想起這一頁,正打算找機會一試。
“周秀蘭家,或許還有我們沒發(fā)現(xiàn)的東西。”他沉聲道,“我要再去一次。”
“我和你一起。”林朝顏合上書,語氣不容置疑。
“你留在這里,仔細看看這本書,或許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等我消息。”沈張陵說完,不等她反駁,起身便走。
他需要獨自驗證一些東西,也需要一個沒有干擾的環(huán)境施展觀氣術。
深夜的周秀蘭家,比白日更加陰森。
閣樓里依舊彌漫著那股淡淡的腐朽氣味。
沈張陵關上閣樓小門,從背包里取出幾根特制的艾草條和一只小巧的黃銅香爐。
這是他僅存的父親遺物之一。
他將艾草點燃,插在香爐中,青煙裊裊升起,帶著一股奇異的草木清香,瞬間沖淡了閣樓里的腐味。
《青烏殘卷》中記載,“觀氣之要,在于凝神靜心,以自身之氣感應天地之氣,艾草通靈,可助開目。”
沈張陵閉上雙眼,按照書中所述,開始默念那段晦澀的口訣。
起初,心中雜念紛呈,父親的臉、母親的淚、秦嶺的迷霧、詭異的抓痕、黑灰袍人影……一一閃過。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將所有意念集中在眉心。
漸漸地,呼吸變得悠長平穩(wěn),四周的聲音仿佛都遠去了。
閣樓里的空氣似乎也變得粘稠起來。
突然,他胸口貼身處一陣灼熱!
是那枚青銅殘佩!
沈張陵猛地睜開眼,只見香爐中的艾草火光一跳,青煙在空中詭異地扭曲了一下,竟筆直地飄向床頭柜對面的那堵墻壁!
他心中一動,快步走到墻邊,伸出手輕輕敲擊。
“咚、咚、咚……”空洞的聲音!
這面墻是空的!
他仔細觀察墻面,上面糊著和房間其他墻壁一樣的老舊墻紙,看不出任何異樣。
但青銅殘佩的灼熱感越來越強,仿佛在指引著他。
他嘗試著推動墻面,紋絲不動。
又摸索著邊緣,希望能找到什么開關。
目光無意中掃過床頭柜上那枚孤零零的五銖錢。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雙生……鏡像!
《青烏殘卷》中曾提及一種利用鏡面與特定物件配合形成的“雙生卦象”機關,用以隱藏密室或重要物件。
他立刻回到床頭柜旁,拿起那枚五銖錢,仔細端詳。
這枚五銖錢比尋常的要厚重一些。
他嘗試著轉動錢幣的邊緣,果然,輕微的“咔噠”一聲,五銖錢竟然從中間分開了!
這并非一枚實心錢,而是兩片薄銅片合在一起!
就在五銖錢分開的剎那,對面墻壁傳來一陣細微的機括聲。
沈張陵猛地抬頭,只見那面墻壁的墻紙正中,無聲無息地向內凹陷,然后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一面光潔的鏡子!
鏡子足有一人高,鑲嵌在墻體內,鏡面幽深,映出他略顯錯愕的臉。
果然是鏡面機關!
他走近鏡子,那枚青銅殘佩的灼熱感達到了頂峰。
他試著伸手觸摸鏡面,冰涼堅硬。
這鏡子后面一定有東西!
他仔細觀察鏡框,在右下角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幾乎與木紋融為一體的微小凸起。
他用力按下!
“嘎吱——”
鏡面應聲向內開啟了一道縫隙,露出后面狹窄的夾層。
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撲面而來。
夾層里光線昏暗,只能隱約看到一些散落的物件。
沈張陵拿出手機照亮,發(fā)現(xiàn)里面放著一個小小的木匣子。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木匣,打開。里面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個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秀麗模樣的女人,正是周秀蘭。
她身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穿著一身與監(jiān)控錄像中極為相似的灰袍,側對著鏡頭,面容有些模糊,但那身形,那姿態(tài)……
沈張陵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飛快地從懷中摸出父親筆記的影印本,翻到扉頁。
那里有父親龍飛鳳舞的簽名——“沈行知”。
照片中灰袍男人的側臉輪廓,眉眼間的神韻,以及他手中若隱若現(xiàn)拿著的一卷類似書卷的東西……與父親筆記扉頁上那個模糊的作者剪影,以及簽名筆跡中某些獨特的頓挫,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
難道……這個灰袍人,就是父親?!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巨響,閣樓的小門被人猛地撞開!
沈張陵大驚,霍然轉身,只見林朝顏喘著氣站在門口,額上滲著細汗,白大褂的衣角沾著幾點晶瑩的夜露。
“沈先生!”她聲音急促,“那枚五銖錢!五銖錢的夾層里有微雕!用放大鏡才能看清!”
沈張陵一怔:“微雕?寫了什么?”
林朝顏快步走進來,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嚇人:“是一段銘文,記載著一個古老的詛咒——守墓人后裔,必須世代以血脈鎮(zhèn)壓地底兇煞,否則……家族將遭滅頂之災,魂魄永世不得安寧!銘文的最后,提到了一個姓氏……”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沈!你父親,沈行知,他……他是最后的守墓人!”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閣樓里的燈泡猛然炸裂,四周瞬間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小心!”沈張陵低喝一聲,下意識將林朝顏拉到自己身后。
與此同時,他口袋里的羅盤指針開始瘋狂地旋轉起來,發(fā)出“嗡嗡”的輕鳴,仿佛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正在迅速逼近!
他猛地回頭,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只見那面剛剛打開的鏡子里,一個模糊的灰袍人影一閃而過,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陰寒!
“裝神弄鬼!”沈張陵怒喝一聲,不及細想,從口袋里摸出一枚銅錢,用盡全力朝鏡面擲去!
“哐當!”
鏡面應聲碎裂,無數(shù)碎片嘩啦啦掉落在地,濺起一片塵土。
詭異的是,那些大小不一的鏡子碎片散落在地上,在朦朧的月光下,竟然隱隱約約拼湊出了一個扭曲的圖案!
沈張陵瞇起眼,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仔細辨認。
那是一個古樸的紋樣,線條簡單卻透著一股蒼涼之意。
是“沈”字的某種古體變形!
黎明時分,天際泛起魚肚白。
陳富貴服裝廠的門衛(wèi)打著哈欠,收到了一個沒有署名的快遞包裹。
包裹不大,扁扁的,上面只寫著“陳富貴親啟”。
陳富貴被叫醒時還有些迷糊,當他拆開包裹,看到里面的東西時,整個人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清醒。
那是一張被暗紅色血漬浸透了大半的紙,紙張邊緣有明顯撕裂的痕跡。
幾乎在同一時間,剛剛從周秀蘭家出來的沈張陵和林朝顏接到了張隊的電話。
“陳富貴收到一個可疑包裹!”
兩人趕到服裝廠時,陳富貴正癱坐在椅子上,面無人色。
沈張陵一眼就認出了那張紙。
他顫抖著從懷中取出父親的筆記影印本,翻到其中一頁——那一頁,同樣少了一角!
他將帶血的紙片與筆記影印本上缺失的部分比對……完美契合!
紙片的背面,用觸目驚心的朱砂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三陰噬魂手,子時現(xiàn)真形。”
林朝顏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包裹的繩結,突然,她伸手從繩結上拈起一小撮幾乎微不可見的纖維。
那是一小縷……灰色的布料纖維。
她攥緊了那縷纖維,猛地抬起頭,望向窗外秦嶺深遠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們等了二十年,終于……找到守墓人的血脈了。”
沈張陵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那枚滾燙的青銅殘佩從口袋里取出,緊緊攥在手心,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貼身的衣袋里,仿佛那里才是它最安全,也最能給他力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