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門在身后合上時,我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凌晨一點十七分。便利店的冷光映得玻璃上的霧氣愈發(fā)明顯,指尖捏著冰美式的鋁罐,凍得指節(jié)發(fā)白。加班文件還躺在包里,鍵盤敲久了的酸麻從指尖蔓延到肩頸,此刻只盼著這罐咖啡能撐過最后半程地鐵。
“滴——”
收銀臺的掃碼聲突然卡頓,屏幕上的付款界面像死機般定格在輸入密碼的最后一步。我慌忙退出軟件重新登錄,身后的腳步聲近了些,帶著包裝袋的窸窣響。正要側身讓路,頭頂卻飄來帶著笑意的女聲:“要不我先付?你慢慢弄。”
抬頭撞見一雙尾梢微挑的杏眼,女孩穿著oversize的牛仔外套,發(fā)尾還沾著春夜的細雨。她已經(jīng)把手里的草莓牛奶推給收銀員,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點了幾下:“算我請你的,打工人凌晨還在趕稿,一看就很需要咖啡因救命。”
我這才注意到她手里還攥著幾本漫畫雜志,封面是穿著風衣的偵探在雨夜追兇嚇得我瑟瑟發(fā)抖。剛要開口拒絕他們,她已經(jīng)付完款,把我的咖啡和她的飲料一起推到臺面上:“別客氣啦,上次我在圖書館忘帶錢包,也是陌生人幫的忙。”說話間手腕輕晃,銀色手鏈滑到肘彎,在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結完賬走到路口等出租車時,她突然低呼一聲:“糟了!”轉身就往便利店跑。我跟著看去,只見那條手鏈正躺在收銀臺前的地磚上,鏈條蜷成個小巧的問號。她彎腰去撿時,牛仔外套的口袋里掉出張便利貼,我眼尖地瞥見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分鏡稿,角落寫著“第七案關鍵證據(jù)”。
“給,你的手鏈。”我遞過去時,她正手忙腳亂地往口袋里塞便利貼,耳尖微微發(fā)紅:“別笑哦,我在寫懸疑短篇,總忍不住把靈感記在各種地方。”路燈在她發(fā)梢鍍了層暖光,便利店的logo在遠處明明滅滅,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那個……要不加個微信?方便我還錢給你。”
她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敲擊,微信名是“蘇晴要破案”,頭像卻是只抱著草莓的卡通兔子。出租車的遠光燈照過來時,她揮了揮手里的漫畫:“明天還要去出版社改稿呢,先走啦!”車尾的紅燈消失在街角,我低頭看著對話框里跳動的“對方正在輸入”,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剛才她彎腰撿手鏈時,發(fā)間的梔子花香混著便利店的熱飯團氣息,竟讓春夜的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地鐵末班車的提示音在遠處響起,我握著還剩半罐的咖啡往站臺跑,包里的筆記本滑出一角,上面還記著今天沒寫完的廣告文案。但此刻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卻是蘇晴彎腰撿手鏈時,鏈條在地面投下的那道細長影子——像根無形的線很嚇人的,在凌晨兩點的城市里,輕輕系住了兩個陌生人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