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小鎮(zhèn)街道上。
一個瘦長的青年牽著矮小少年的手,緩緩走來。夜晚的集市褪去了白日的喧鬧,顯得有點孤寂冷清。
“阿魂,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野鬼望著他問道。
“這個問題該問你,你獲取了那個婦人的魂力,自然也能知道點關(guān)于她的信息。”
或許是受到了啟發(fā),看著街道兩旁的景物,野鬼總覺得有些許熟悉,這種熟悉不是那婦人的,而是來自他自己的記憶,總覺得,自己來過這兒,可是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越想頭越疼,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野鬼蹲下來,痛苦的抱著頭。
“嘖,讓你利用婦人的魂力來感受,不是讓你硬想的!”阿魂俯下身準備緩解一下野鬼的痛苦,就在他伸手的時候,野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撥開他的手,向著一個方向跑去,阿魂想了想,隨即跟了上去。
野鬼跑了沒多久,便停在了一個茅草屋前,呆呆的望著屋子,喃喃自語道:“我好像來過這里。”
這時,可以聽到從屋內(nèi)不時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聲,聽這聲音,屋主人仿佛病得不清。
“走,進去看看!”阿魂二話不說推開本來就虛掩著的門,還沒等他們走進內(nèi)屋,便從屋子里傳來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是蕓娘嗎?咳咳~”
阿魂看了眼野鬼,見野鬼一臉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毅然推開了內(nèi)屋的門,推開門的一瞬間,撲面迎來一股濃烈的藥味,阿魂走了進去,只見屋內(nèi)布置十分簡陋,床上躺著一個男人,正起身穿著衣服,估計他以為是蕓娘回來了,打算出來開門的。
門開了,男人抬頭看到了阿魂,立馬變得驚慌起來,“你是誰?你想干什么?咳咳…”由于過于驚慌,男人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但當(dāng)他看到阿魂身后的野鬼后,愣住了,囁嚅道:“安兒,是…是你嗎?”
聽到男人的話,野鬼身子一震,他感覺有什么熱的東西從他空洞的眼眶里流了出來,一時之間,他有些無措,不停的用手絞著衣服。
聽到這話,阿魂便明白了,他側(cè)了側(cè)身子,讓男人能看到野鬼。
待看清野鬼后,男人掀開被子,連滾帶爬的從床上下來,生怕自己慢了一步,眼前的人便又消失了。他一把抱住野鬼,看著野鬼的臉心疼道:“到底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
野鬼不知道說什么,他能感覺到眼前的人是他十分親近的人,可腦海中卻沒有半點這人的影像,而且不能想,一想頭就會像要裂了般疼。
“有些事情你得做好準備了,”看到此種情況,阿魂也明白了野鬼和男人以及那位婦人的關(guān)系,于是他對男人說道,“你們已經(jīng)是殊途了,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只野鬼,”
“怎么會這樣?”男人不敢相信。
“他現(xiàn)在回來是為了找尋自己的那顆心,以及自己的死因,只有這樣,他才能進輪回,才能轉(zhuǎn)世投胎。”
“你是我阿爹嗎?”野鬼望著男人問道。
“嗯,”男人哽咽著。
“那那婦人是…?”
“是你阿娘。”阿魂說道,想到婦人臨死之際看野鬼的眼神,那分明就是一個母親在看到許久不見的孩子時的眼神,有喜悅,心酸,還有滿足。
“你都知道!”野鬼忘著阿魂。
“也是現(xiàn)在才知曉的,”阿魂不想野鬼傷心,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受到野鬼情緒的不穩(wěn)。
“蕓娘?”男人激動起來,“你們見過她?她在哪兒?她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
“她已經(jīng)死了。”這話是野鬼說的。
“什么??!”男人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上。
“所以你要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我們,”阿魂扶起男人到床上坐下。
在此期間,男人一直拉著野鬼的手。
“安兒是前不久失去蹤跡的,那天早上,他跑出去后,便再也沒有回來。”男人慢慢將事情道出,“起初,我和蕓娘都以為是他貪玩,沒在意,直到晚上他都沒回來,我們才發(fā)覺事情不對勁,我們開始去尋他,可找便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找到??瓤葉”男人停頓下來順了順氣。
“后來,有人說在張員外家的院子里聽到過小孩的哭鬧聲,我就去詢問,結(jié)果被攆出來了,這一身病就是那時候被打出來的。過了幾日,還是沒有安兒的消息,蕓娘決定再去張員外家問問,就是今日,可是沒想到…”也許是想到了蕓娘的死,男人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看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張員外了!”阿魂想了想,“你們難道沒有報官嗎?”
“唉~張員外仗著家大業(yè)大,平日里在鄉(xiāng)里橫行霸道慣了,沒人敢得罪他,我們能怎么辦呢。”男人無奈的搖著頭。
“看來,我們得去張員外家走一趟了。”臨走時,阿魂對男人道:“逝者已矣,活著的還得好好活著,這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對了,他的全名是什么?”阿魂指著不知什么時候已在門外的野鬼問男人。
“長安。”
“長安?長壽平安,極好的寓意,奈何,奈何?。?rdquo;
在去張員外家的路上,野鬼一直沉默著,他想著那個給他魂力的女人,那是他的阿娘,還有那個病入膏肓的男人,他的阿爹,他在一天之內(nèi)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同時也一下子失去了他們。他難受,可胸口卻空蕩蕩的,這讓他極度不安!
“放心,欠你的,欠你爹娘的,我一個也不會放過。該殺該剮,一個也逃不掉?”阿魂用溫柔的語氣說著狠戾的話。
“阿魂,你真的是因為我蠢才救的我嗎?”野鬼,不,長安問道。
一時之間,阿魂沉默了,“有些事情你早晚會知曉的,走吧。”
張員外府上,阿魂與長安四處游蕩著尋找線索,自從踏進這座宅邸,阿魂便一直沉默不語,似乎他曾來過,對府內(nèi)地形十分熟悉。
長安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安,一些痛苦的回憶也漸漸蘇醒。直到來到一間屋子的外面,那些回憶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時從屋內(nèi)走出了兩個人,由于阿魂和長安沒有現(xiàn)形,那倆人沒有看到他們。
“哥,這小妾可真是個美人啊,也難怪老爺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只是可憐了那個小孩和他爹娘了。”其中一人道。
“別瞎說,小心被人聽了去,到時候我們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另一人望了望四周,可他不知道阿魂就在他身邊。這兩人便是那晚亂葬崗上丟棄蕓娘的人。
待二人走到拐角處,阿魂讓長安現(xiàn)出真身,那二人一看到長安,嚇得立馬跪在了地上,連連扣頭求饒。
“我的心是你們挖的嗎?”長安冷冷的說。
“這都是老爺吩咐的啊,老爺說只有吃了你的心才能治好三姨娘的病。不關(guān)我們的事啊,”那二人害怕極了,便把一切都說了,原來這三姨娘便是那小妾,由于長得極其漂亮,深得老爺?shù)南矏郏蛇@三姨娘卻有一個隱疾,便是總會胸口疼,有方士說,要以形補形,只有吃了純凈的心才能治好美人的病,于是,便有了長安的悲劇。
“那眼睛又是怎么回事?”阿魂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那兩人的身后。
“老…老爺看到小孩被剜心后,還死不瞑目,便又剜去了他的眼…眼睛。”
“該死!”阿魂揮了揮衣袖,那二人便失去知覺,倒地不起了。
“我想起來了,那日,我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這家的老爺,他沒有怪我,反倒說我生的可愛,有東西要送給我,讓我隨他回去,我本不答應(yīng)的,可一想到若是珍貴的東西,還可以換點錢,給阿娘買點好吃的,因為阿娘總是把好的留給我,自己卻不曾享受過,”長安訥訥的說著這一切,“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把我?guī)У竭@里后,就開始掐我的脖子,我哭喊著,可是沒有人來救我,我…”
“別說了!”阿魂打斷了他的話,他不想長安再痛苦一次,“我說過的,欠你的,一個也逃不掉。”
再次來到小妾的屋外,此時從里面?zhèn)鱽硇℃蛷垎T外嬉笑打鬧的聲音。阿魂不費吹灰之力就掀飛了屋門。只見那兩人正衣不蔽體的躺在床上,被這情景嚇得連聲尖叫,可阿魂才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他閃身上前,掐住男人的脖子,惡狠狠道,“天道輪回,欠人的終究是要還的。”
“你是誰?我…我沒做錯什么!”男人還在狡辯著。
“呵,這些就留著和地府的惡鬼說吧!”
阿魂冷笑一聲,卡擦一下便掐斷了張員外的脖子。
“至于你!”看著早已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小妾,“你身體里有這不屬于你的東西,所以是時候還回去了,長安!”
長安應(yīng)聲進來,他走到小妾面前,抬手,毫不猶豫地抽走了屬于他的東西。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完整了。
那一夜,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小鎮(zhèn)上最富有的府邸被一場大火化為了灰燼。
“那火是你放的?”荒山上,那棵梧桐樹下,一個矮小的身影望著一個頎長的身影問道。
“有些東西還是燒干凈了才好。”阿魂懶散的靠著樹干,“你該走了!”
長安有些不舍:“你為何不走?你在這里多久了?還有,你當(dāng)初為什么要救我?”
“嘖,問題真多!有心了一樣不可愛!”阿魂不滿的說著。
遠處,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慢慢靠近。
“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我不想見到他們。”阿魂轉(zhuǎn)身走到梧桐樹后面。
“你說過你會告訴我的,”長安依舊追問著,他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阿魂了,他想知道關(guān)于他的事,哪怕只有一點點,他知道阿魂不僅僅是一縷孤魂這么簡單。
“我要走了,”黑白無常已經(jīng)來到長安的身邊了,“你就告訴我你為何留在這里,好嗎?”
榕樹后,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就在長安放棄追問準備黑白無常離開時。那熟悉好聽的聲音從樹后傳來。
“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