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徹夜長談

秦冕嘆口氣接著說：“剛跟你嫂子訂婚那會兒，她家要十萬塊彩禮，我當時沒那么多錢，你知道我爸媽在老家求爺爺告奶奶低了多少次頭才借到的嗎？錢是個好東西，它能檢驗人心，有些親戚朋友，有事找你幫忙跟你親的不得了，等你需要他們幫忙的時候，那就是門難進臉難看了。當時我爸媽把家里養(yǎng)的牲畜都賣光才湊了五萬，想跟我哥借點，人家說沒錢，那是親哥呀，跟其他親戚攛掇了兩萬，你當時給了我三千，不夠的后來都貸款了。好不容易湊夠錢，你嫂子家又給我出難題，說沒房沒車沒法結(jié)婚，幸虧你嫂子愛我，要么我倆早就黃攤了。婚前，我公積金貸款買了一套二手房，車是二手的你也知道，那段時間，我頭發(fā)都愁白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向陽沉默了，可能是為秦冕過去的難堪經(jīng)歷難過，也可能是被秦冕的大實話扎了心，他頓了頓說道：“是啊，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如果你是個無賴，那再多的錢也難不住你，我們?yōu)槭裁礇]錢？因為我們循規(guī)蹈矩，天真的相信用最樸實的方式搞錢才是正道，心里才踏實，實際呢，那些掙大錢的，有幾個不是投機的，有幾個不是昧著良心掙得，有多少干凈的？唉，歸根到底還是怪我們自己，我們膽子太小，干不成大事。”聽了向陽的話，秦冕咬著牙笑著說道：“所以呀，我們不能讓老婆孩子老爹老娘跟著我們受罪吧，哪怕刀山火海水深火熱，咱們也要闖一闖，一定要讓最愛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至于我們自己嘛，無所謂啦。話說回來，像我們這樣的人，上班沒有前途，上班其實就是打工，只是說得冠冕堂皇而已，驢糞蛋子表面光。除了掙點窩囊費混吃等死一點希望看不到，什么發(fā)展空間，什么是金子就會發(fā)光，純屬扯淡，那都是騙傻子的，你如果沒關(guān)系沒背景，又不溜須拍馬，在單位里只能是底層打工仔，想升職，做夢吧，職位都是給關(guān)系戶準備的。工作這些年，我特么黑夜當白天干，雨天當晴天干，付出那么多，除了掙點工資，別的啥也沒撈著。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小嘍啰，領(lǐng)導(dǎo)對咱頤指氣使，呼來喝去，就連同事們都瞧不起咱，人家都知道，咱這輩子就這揍性了，沒啥發(fā)展，也不可能爬到他們頭上去，根本不鳥咱。你知道什么最讓人生氣嗎？就是有些工作明擺著違規(guī)，領(lǐng)導(dǎo)硬逼著你干，還不讓你說話。干完之后出事了，領(lǐng)導(dǎo)說自己不知道，黑鍋全讓你背，你要是敢申請復(fù)議或提出意見，絕對給你穿小鞋，你說他們是東西不，草。”向陽淡淡的說：“很正常，沒后臺沒背景你就做好挨鞭子當老黃牛的準備，此題無解。”秦冕不忿的說道：“正常？這特么是病態(tài)，真正的正常應(yīng)該是能者上庸者下，讓真正干事的人去把握方向，像我們單位這樣的股份制企業(yè)，來的領(lǐng)導(dǎo)就干兩件事，一是平穩(wěn)過渡，二是拼命撈錢，單位能不能發(fā)展跟他沒關(guān)系，反正待幾年他就拍屁股走人了，只要他在位期間不出問題就萬事大吉，你說都特么什么玩意。對了，還經(jīng)常提什么盡職免責(zé)，搞得單位里烏煙瘴氣，實干的都干不下去了，而那些妝模作樣的卻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演戲，有的演到了忘我的境界，而一到追責(zé)問責(zé)的時候，演戲那幫人就提前退場，把實干的推到前邊頂缸，都特么龜兒子，就會縮頭，沒有擔(dān)當，但沒辦法，誰讓人家都有關(guān)系能爬上高位呢。”向陽說：“大哥呀，別發(fā)牢騷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寒門再難出貴子，想突破階層難于上青天。你現(xiàn)在不也混得挺好么，換新車住豪宅，工作不好，你不也沒辭嗎？對吧。”秦冕更加氣憤的說道：“草，我特么有今天全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跟單位沒半毛錢關(guān)系，不對，有關(guān)系，有很大的關(guān)系，都是單位逼我的，這么說的話，我還要謝謝它，為了讓它一直逼我，所以我才沒辭職，它是我不斷強大的動力，我想開了，不能太把單位當回事兒，它根本沒把我當人看。我們單位現(xiàn)在也不景氣，已經(jīng)被這幫領(lǐng)導(dǎo)折騰得資不抵債了，風(fēng)氣越來越差，職工沒干勁兒，有活兒就回去干，沒活兒不用回去，就這樣，我還是單位里最能干的。”向陽不禁一樂說道：“哈哈，我哥還是那個外表放浪形骸，內(nèi)心縝密如針，責(zé)任心強得不要不要人吶。”秦冕嘆口氣說道：“那咋辦，天生責(zé)任心強，改不了嘍，只要有活我必須給他干得板板正正，不讓別人說出半個不字。你不也一樣嗎，在單位屁也不是，人家交代你的事兒，還是干得利利索索，一點兒都不敷衍，我就告訴你吧，咱們這種人，混職場，真沒前途，好活兒都讓演員們干了，咱這種實干的領(lǐng)導(dǎo)瞧不上眼，也不把你當回事，出錯了跑不了你，我勸你干工作悠著點，沒必要勞體傷神，你是單位的一顆草卻是家里的整片天呀。”向陽說道：“我現(xiàn)在也想開了，不那么死心眼干了，確實沒用，你費勁巴拉干活還讓人笑話。這幾年我把所有心思都撲在工作上，任勞任怨，成績和亮點也不少，可是根本沒人說好，評先評優(yōu)、職務(wù)晉升的好事，沒咱的份兒，錢沒掙多少，歲數(shù)越來越大了，而且家庭地位是低得不能再低了，家里的寵物狗都比我地位高，哈哈哈。”秦冕啐了一口說道：“草，知道什么是家庭地位嗎，錢就是家庭地位，你掙得多試試看，別說同輩，就連長輩見你都得滿臉堆笑。自從我干了副業(yè)掙了錢，你嫂子爸媽對我的態(tài)度可謂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只要我去他家，那必須坐上座。以前去他家都不給我好臉，指揮我干這干那，在屋里抽煙都得看他們臉色?，F(xiàn)在吃飯我坐主位，只要我不動筷子他們就不動筷子，倒酒伺候飯局之類的活兒，都是小舅子、小姨子干。不過咱是有素質(zhì)的人，他們看人下菜碟，咱不能跟他們一般見識做勢利小人，該有的禮數(shù)都沒差事。”向陽說：“吃飯都特么坐主位了，還談禮數(shù)呢，我看你是飄了，暴發(fā)戶的感覺特別爽吧，你們有錢人的快樂我是真不懂，只有羨慕的份兒，哈哈。”秦冕反唇相譏道：“滾球，你特么別跟我扯犢子，我不坐主位他們不吃飯，你沒有憐憫之心嗎，想餓死他們嗎？看沒看過古裝劇，登基大典，繼位的皇帝一刻不坐到龍椅上，下面跪拜的大臣們就一直不起來，你忍心嗎？我勸你善良啊。其實我沒錢的時候就看明白了，名利地位都是浮云，錢多能咋的，地位高又能咋的，把別人比下去又能咋的，不過是滿足空虛的意念而已。可話說回來，我能看透不代表別人能看透，你沒錢別人瞧不起你，你沒地位別人踩你，瞧不起我沒關(guān)系，但是踩我不行，有句話叫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太理想化了，實際情況是忍一時變本加厲、退一步趕盡殺絕呀。咱哥倆性格挺像，都是爽快之人，受不得窩囊氣，所以我決定不蒸饅頭爭口氣，在單位混不起來，我特么就另辟蹊徑，演員們占著陽關(guān)道，我自己過獨木橋，咱腦子好使，有胳膊有大長腿，絕不能讓別人一直踩著。以前總是患得患失，前怕狼后怕虎，干啥都怕賠，怕連累家人，幸虧你嫂子深明大義鼓勵我給我勇氣，我才敢放手一搏有了今天，要么現(xiàn)在還是個慫種呢，哈哈。”向陽打趣說道：“那你真得感謝我嫂子，一個成功男人背后的偉大女性竟然被你搞到手了，你小子是真有福，哈哈。”秦冕無奈的說道：“屁吧，她就偉大那么一次，其余都是給我添堵。記得懷二胎的時候，她怕工資不夠養(yǎng)倆孩子，要打胎，我不讓她打，就跟我鬧離婚，說跟我過日子沒意思，還哭哭啼啼的給我爸媽打電話，鬧得老兩口遠在湖北天天擔(dān)驚受怕，不斷給我打電話讓我好好哄哄她。之后我媽就病了，住了一個多月的醫(yī)院，我這邊老婆懷孕，那邊老媽住院，相隔好幾千里，真是進退兩難。就在我焦頭爛額的時候，她流產(chǎn)了，天天以淚洗面，歇斯底里的找我麻煩，多煎熬你知道嗎？我當時萬念俱灰，人都說忠孝不兩全，我是什么都不全啊。想著以前的一幕幕，我感覺一天天機械麻木的生活全無意義。我到底為什么生活，為什么努力，為什么努力之后卻沒有獲得感和幸福感？后來我離開家一個星期，天天在外面喝大酒，有一天竟然開竅想通了，人生不就這么回事嗎？人，一定要為自己活，只有你成了金子，周圍才會聚集欣賞的目光，只有你成了玫瑰，才能吸引來蜜蜂和蝴蝶，你只有活成真正的自己，才能遇到所謂的美好。之后，我對你嫂子一家更好了，哪怕偶爾他們對我冷眼相待，我都假裝沒看見，就是這樣，他們也沒給我多少好臉，想想就傷心，不過，輕舟已過萬重山了。”

向陽嘆了口氣說道：“沒錯，人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當你力量不足的時候，它真能把你壓扁，幸好已經(jīng)過去了。別說那些不愉快的了，回頭看去，全都是笑談，也是一筆財富。”秦冕不以為然的反問道：“財富？狗屁！那樣的財富我寧可不要，但是沒辦法，誰讓咱投胎技術(shù)差呢，狗屁財富不得不要啊，可別聽那些說教人的毒雞湯和廢話，那是既得利益者慣用的伎倆，他們循循善誘要你向善，他們卻暗地里作惡多端，都特么是偽君子，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骯臟不堪。痿啊，咱兄弟剛?cè)畾q出頭，還有大把時間，一定不能浪費，一定不能躺平，一定不能認輸，咱要干，要拼，要做自己，把自己活成喜歡的樣子。”向陽哈哈大笑道：“草，禽獸，你竟然直呼爺尊號，看來是時候跟你當面較量較量了，喝不死你，哈哈。”秦冕也哈哈大笑說道：“草，爺一直等著你呢，好幾年了，給你留的老酒都特么快餿了，快點來吧。”向陽說道：“草，將我軍，那爺還就不過去了，讓它餿了吧。”秦冕說道：“你特么還是那筆樣，不吃激將法這套，哈哈，盡快過來，兄弟需要你。”向陽頓了頓說道：“好。”秦冕放低聲音說：“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