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扶著青石墻根劇烈喘息時,喉間涌上的腥甜讓他眼前發(fā)黑。
丹田處剛凝聚的靈力漩渦正瘋狂撕扯經(jīng)脈,三天前被黑風(fēng)嶺妖獸抓傷的右肩又開始滲血,將粗麻布衣染成暗褐色。
他攥緊腰間破舊的儲物袋,里面躺著三塊下品靈石——這是用險些喪命的代價換來的全部家當(dāng)。
集市入口飄來的藥香鉆進(jìn)鼻腔,混著修士們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像鉤子似的拽著他踉蹌踏入青石板鋪就的長街。
上等凝氣散,兩塊靈石一瓶!
百年紫靈芝,錯過這村可沒這店!
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里,楚羽停在掛著萬寶閣鎏金牌匾的鋪?zhàn)忧啊?/p>
柜臺里青玉瓶上標(biāo)注的五塊靈石讓他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旁邊淬體丹的價格更是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攤開掌心反復(fù)摩挲那三枚靈石,粗糲棱角硌得掌紋生疼。
小兄弟可是要買筑基丹?沙啞嗓音突然貼著耳后響起。
轉(zhuǎn)頭便見個麻臉漢子擠著三角眼湊近,黃板牙間噴出酸腐酒氣,張麻子這兒有批新到的貨,保你三月內(nèi)突破練氣中期......
楚羽后退半步避開對方搭上肩頭的手,目光掃過那人懷中露出的玉瓶。
瓶身云紋走勢歪斜,封口處朱砂符咒竟有處斷點(diǎn),他右眼皮突然輕微震顫,昨日斬殺黑鱗蟒時覺醒的劍影空間在識海里蕩開漣漪。
這瓶底的靈氣漩渦是畫上去的。他冷不丁開口,指尖彈在玉瓶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朱砂里摻了雞血,封靈陣第三筆該用懸腕勾挑,你卻寫成直捺——閣下當(dāng)真不怕遭反噬?
四周驟然寂靜。
幾個原本駐足圍觀的修士齊刷刷后退,張麻子漲紅的臉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舉著玉瓶的手僵在半空。
遠(yuǎn)處茶攤有人打翻瓷碗,清脆碎裂聲驚得檐角銅鈴叮當(dāng)作響。
黃口小兒也敢......
不如請?zhí)鞕C(jī)閣執(zhí)事驗驗貨?楚羽截斷對方話頭,靴跟碾過青石板上滴落的朱砂,若我眼拙,愿自斷一臂謝罪。
張麻子額頭沁出冷汗,突然抓起攤布裹住玉瓶扭頭便跑,卻被斜刺里伸出的紫檀木杖絆個趔趄。
鑲著金絲的云紋靴踏住他后襟,搖著玉骨扇的胖掌柜從萬寶閣踱出,腰間玉佩撞出叮咚脆響。
錢某最見不得人欺負(fù)生客。胖掌柜踹開張麻子,瞇成縫的眼睛卻盯著楚羽腰間儲物袋,小友既要買藥,何不來正經(jīng)鋪面?
檀木柜臺上排開七個青玉瓶時,楚羽嗅到絲若有若無的腐味。
最右側(cè)那瓶凝氣散的靈氣波動,竟與方才張麻子的贗品如出一轍。
他垂眸掩住眼底寒芒,指尖撫過瓶身:煩勞掌柜的換那瓶云紋封口的。
好眼力!錢掌柜肥厚手掌重重拍在他肩頭,這可是用天山寒潭水淬煉的極品,只要二十靈石......
若我沒記錯,市價頂多五塊。楚羽按住隨掌風(fēng)微顫的柜臺,昨日斬殺妖獸時領(lǐng)悟的破鋒劍意在經(jīng)脈中流轉(zhuǎn)。
錢掌柜袖口抖落的迷魂香粉未近身,就被無形劍氣攪成飛灰。
胖臉上的假笑終于掛不住了。
錢掌柜抄起算盤劈頭砸來,翡翠珠子裹著暗綠色毒霧:毛頭小子也配談市價?
今日這二十靈石你出也得出,不出......
青銅算盤突然凝滯在半空。
楚羽雙指夾住第七根算珠,昨夜在黑鱗蟒喉骨三寸處悟出的截脈手法,此刻正扣住錢掌柜腕間要穴。
劍氣順著商陽穴竄入對方經(jīng)脈,柜臺后博古架上的玉器齊齊震顫。
三塊靈石。楚羽將錢袋拍在劍氣縱橫的柜面上,裝著淬體丹的玉瓶自動滑入掌心,或者我拆了你這萬寶閣的招牌。
暮色給屋檐鍍上金邊時,楚羽將真正的高階淬體丹塞進(jìn)內(nèi)襟。
背后萬寶閣二樓支摘窗后,錢掌柜陰鷙的目光比檐角垂下的冰棱更冷,茶盞磕在窗欞發(fā)出三長兩短的脆響。
街角陰影里,幾雙皂靴正碾碎青石板縫鉆出的野草。
青石板上的霜花在靴底碎裂成細(xì)密冰晶時,楚羽后頸寒毛陡然豎起。
三道裹著腥風(fēng)的黑影從巷口老槐樹上撲下,淬毒短刃劃出的弧光堪堪擦過他揚(yáng)起的發(fā)梢。
錢掌柜的迎客禮倒是別致。楚羽旋身躲開第二把扎向肋骨的峨眉刺,昨日斬殺黑鱗蟒時悟出的游龍步在青磚墻面上踏出蛛網(wǎng)狀裂痕。
左手捏著的淬體丹瓶塞突然崩飛,淺碧色藥液濺在偷襲者眼皮上,頓時騰起刺鼻青煙。
為首的黑衣人喉間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煉氣中期的威壓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墜落。
楚羽虎口崩裂的血珠滲入劍柄紋路,識海中沉寂的劍影空間突然泛起漣漪,三百道在黑風(fēng)嶺生死搏殺間儲存的劍意如星河倒懸。
破鋒·千疊浪!
銹跡斑斑的鐵劍發(fā)出龍吟般的顫鳴,昨夜斬殺十七頭雪狼時領(lǐng)悟的疊勁技法,此刻在劍影空間加持下竟幻化出實質(zhì)劍罡。
黑衣人架起的精鐵臂鎧如薄紙般撕裂,劍氣余波將丈外的石獅削去半邊鬃毛。
圍觀人群潮水般退開,楚羽劍尖垂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綻成紅梅。
他強(qiáng)壓下喉間翻涌的血?dú)?,劍影空間消退后的空虛感像抽走了全身骨髓。
右肩舊傷崩開的血線順著劍脊蜿蜒,在雪地上拖出斷續(xù)的紅痕。
小兄弟......可是要去北邙山?
蒼老聲音從街角餛飩攤飄來,蹲在灶臺邊的佝僂老者用火鉗撥弄炭灰,渾濁瞳孔映著楚羽踉蹌的身影。
鐵鍋里翻滾的骨湯泛著詭異紫芒,兩根妖獸肋骨折斷處還沾著新鮮血絲。
楚羽將最后半塊靈石拍在油膩木桌上,盛著姜湯的陶碗?yún)s突然裂開蛛網(wǎng)紋。
老者干枯手指蘸著湯汁畫出血色地圖:寅時三刻,鬼哭澗西側(cè)崖柏樹下,有剛產(chǎn)崽的碧眼貂。
破廟殘瓦上的積雪突然簌簌震動,遠(yuǎn)處傳來妖獸悠長的嚎叫。
楚羽裹緊滲出冰碴的衣領(lǐng),看著老者袖口露出的暗青色鱗片,劍氣悄然凝聚在袖中:代價?
貂崽的眼珠留給我。老者咧開漏風(fēng)的牙豁,炭火照亮他頸側(cè)猙獰的獸爪疤,記住,母貂臨死前會吐出本命毒霧。
子夜的山風(fēng)格外腥臊,楚羽嚼碎的第二顆淬體丹在臟腑間燒出暖意。
劍影空間殘留的星辰之力仍在灼燒經(jīng)脈,前方黑松林里此起彼伏的獸吼聲中,忽然混入利器破空的尖嘯。
當(dāng)他躍上十丈高的崖柏時,懷中的尋靈盤突然瘋狂旋轉(zhuǎn)。
下方腐葉堆里緩緩隆起的土包中,半截森白指骨正握著他昨日在黑風(fēng)嶺丟棄的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