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整個人傻愣住，看著周云的笑容，這一刻他好像看到一個惡魔的笑容，整個人都不寒而栗起來。
“當(dāng)時啊，像這樣的兩腳羊在這大康遍地都是，又叫菜人。我呢從小就是道士，論文采自然是不及高大人這樣的朝廷命官，不過倒也會吟幾句。”
說著周云口中輕輕誦起屈大均那首震撼過無數(shù)人心的菜人哀。
“歲大饑，人自賣身為肉于市曰菜人。有贅某家者，其婦忽持三千錢與夫，使速歸。已含淚而去，夫跡之，已斷手臂，懸市中矣。夫婦年饑同餓死，不如妾向菜人市……”
一字一句一句一字，都像是一把利劍刺入高文這個朝廷命官的心里，他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周云的聲音在他聽起來如同梵音鬼唱，是來自地獄的哀聲。
“我初讀這首詩只覺得可笑，怎么會有人能夠?qū)懗鲞@樣聳人聽聞的詩句，然而當(dāng)我來到富源縣，看到張強(qiáng)含著眼淚吃肉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寫的不是詩，而是這個世道。”
“從那一刻，我知道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我周云所見過的世道遠(yuǎn)比這富源縣更加好更加美！但我卻從未見過比當(dāng)時的富源縣那樣黑暗的時代！所以我自稱是神仙轉(zhuǎn)世天神下凡來普度眾生！”
高文呆滯的看著周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年，我?guī)е?dāng)時富源縣最后剩下的一千二百人到處要飯積攢存糧，好容易有了點余糧，周邊土匪下山了。”
周云的衣服敞開，高文只看到如今那壯實的胸膛有一條刀疤從肩膀一直斜著貫穿到腰腹。
“一百個土匪，殺了我們富源縣三百二十六個人，連我也差點被人劈成兩半！只為了搶我們那點糧食。”
周云笑道：“但好在他們沒有得逞，反而全被我們殺光了，靠著那點存糧，我們吸引了大批的災(zāi)民，分批合作。有種糧的，有綁架過路商客強(qiáng)制對方和我們做生意的，有和土匪拼命的。”
“除了余后五年加入富源縣的縣民外，其余的前三年一萬四千二百一十二人，人人手里都至少有一條人命，他們?nèi)缃穸荚谶@富源縣扎根，富源縣內(nèi)所有大小事情都?xì)w他們管，而他們。”
周云笑瞇瞇道：“都?xì)w貧道管，那一年貧道十九歲。”
高文徹底呆住，這一刻他總算是明白了先前周云為何能夠說出那么張狂的話語，能夠帶著所有富源縣的人去京城，讓幾萬人誣陷一個朝廷命官。
因為他們本就是眼前這個道士從地獄中一個個超度回人世間的鬼！
高文忍不住開口，語氣中也多了一分敬：“那你為何還要這樣，你明明有能力，為何只是龜縮在這富源縣中，甚至不惜陷害我！”
周云聳聳肩膀：“高大人別抬舉貧道了，貧道能力有限，一個富源縣就夠了，在這逍遙快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所以啊高大人。”
“你來到咱們富源縣當(dāng)官，貧道和全體縣民都?xì)g迎，但你要是攪我們富源縣的安寧，除了貧道沒人保得住你，他們啊可是會吃人的！”
高文內(nèi)心一顫，周云又變成了原先笑嘻嘻的模樣：“而且高大人你也不用做什么，老老實實在這富源縣與民同樂不好嗎？”
“只要裝聾作啞幫著咱們瞞著上面就行了，貧道也可以向你保證，什么違法亂紀(jì)的事情咱們富源縣老實本分的生意人是從來不會去做的。”
高文忍不?。?ldquo;你這不是讓我和你們同流合污。”
周云搖了搖頭：“不對。”
“那……”
周云：“是和光同塵。”
高文：……
“這他娘的不一樣嘛！”高文氣得罵娘。
周云雙手一攤：“這個說法好聽點?？偠灾瓦@樣，你點頭大家都很好，你不點頭你就是個強(qiáng)奸犯，自己選吧。”
高文哭了，從沒想過自己人生居然會有這樣一劫，掙扎良久，高文認(rèn)命道：“本官知道了。”
“好了好了都進(jìn)來都進(jìn)來，來拜見一下咱們高大人！”
周云的話音一響，房門頓時被撞開，高文嚇了一跳，隨后就見一眾人攥著銀票就走了進(jìn)來。
“哎呀高大人，怎么坐地上呢，您可是咱們富源縣的青天大老爺啊！”
“就是凍壞了身子可怎么辦??！”
“哎呀高大人，你怎么掉了一千兩銀票在地上啊，太不小心了！我給您撿起來。”
“什么一千兩，這不是五千兩嘛！哎呀高大人，也就是我們這些老百姓，拾金不昧！”
“換做他人，哪里還會還給你？快快揣起來收好了！”
“我！”高文欲哭無淚看著眾人往自己懷里塞銀票，求助的目光看向周云。
周云笑道：“咱們富源縣人熱情高大人慢慢就習(xí)慣了，貧道先走了，你們可得照顧好大人啊。”
“真人慢走！”
眾人異口同聲地送著他離開。
來到樓下，就見張強(qiáng)正摟著桃紅恩愛的，看到周云下來張強(qiáng)連忙湊上來：“老大咋樣了？”
“搞定！”
“不愧是老大，這么賤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張強(qiáng)豎起大拇指。
周云一腳踹了過去，隨后看向了桃紅，老實說他對這個明明能跟著張強(qiáng)過富貴日子，卻非要棲身在杏春樓的女子沒什么好感。
因此這會兒開口道：“你啊，自己好好琢磨吧。”
張強(qiáng)攔在桃紅面前，埋怨道：“老大，你怎么能說我媳婦！”
桃紅柔笑著搖搖頭，“強(qiáng)子，你先回去吧。”
張強(qiáng)有些不放心，這張和發(fā)妻有著幾分相似的臉，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能夠看見，只要不事關(guān)周云，對方要他做什么他都能義無反顧。
但桃紅還是讓他先回去了，隨后才看向周云自嘲一笑：“有時候真希望真人能有神通法，好讓強(qiáng)子能夠走出來。”
周云無奈地嘆氣，接著道：“神仙也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你。”
桃紅嘲色不改：“還沒來富源就是個臟女人，哪里配得上這么好的男人，真人莫勸了。”
周云笑：“自古以來臟的從來不是人，是心。你覺得自己臟配不上強(qiáng)子，但你又以為強(qiáng)子真的只是把你當(dāng)成發(fā)妻的替代品？”
桃紅一愣，周云淡道：“這些年比你還像的，強(qiáng)子不是沒有遇見過，又為何只看上了你，你不如自己去問吧。”
女子內(nèi)心一顫，追了出去隨后又回頭小心翼翼地開口：“要真是您說的一樣，您能幫妾身嗎？”
周云嘿道：“本真人到時候要做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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