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記得那一天,我干完了活,剛回家。
我爺坐在院子里曬太陽,他抽著旱煙嘆氣。
沒等我開口,我爺就絮叨起來了,說我爹生了三個丫頭片子,沒有兒子命,老周家要靠我傳宗接代。
隔壁村里有個寡婦,二十七八,人挺標(biāo)致的,是個好生養(yǎng)的,我爺打算跟王婆說說,王婆德高望重,幫忙說說親,要不沒人會同意嫁給我。
我爺還說了,成了親可以去城里,讓我爹給我安排個活,我爹肯定不敢說個不字,敢不同意就狠狠削他,讓他不爭氣。
聽到是個寡婦,我心里不情愿,我說我不想成親,我爺一下子站了起來,想要給我一巴掌。
就在這時,天空出現(xiàn)了烏壓壓一片,往村子移來,飛的近了,才看清楚是烏鴉。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村子里的人都往家里跑。
烏鴉飛向了我家,在院子上方盤旋,它們的口中叼著桃花瓣,一片一片的落了下來。
不多時,地面堆積了一層厚厚的花瓣。
我爺顫顫巍巍,“是你娘,你娘回來了。”
我知道我出生時的事,王婆已經(jīng)告訴我了。
桃花開,花香飄,聽起來挺香艷的,但那是催命的劫。
王婆來了,這么大的陣仗,想不注意都難。
“這是要出什么事呀!”我爺被嚇個不輕。
“烏鴉賀喜!”王婆見多識廣。
我爺問道:“這烏鴉不是不祥之物嗎?賀哪門子喜!”
“烏鴉報喜,始有周興,是吉祥的神鳥,只是它們賀的喜未必是好事。”王婆憂心忡忡的說,她是看著我長大的,本身又沒子女,當(dāng)我是子侄來看待。
“那這事該怎么解?”我爺憂心忡忡。
“不知道。”王婆搖頭苦笑,她解釋現(xiàn)在還看不出什么來,只能靜觀其變。
我爺知道這是難為人的事,沒好再說什么,只是請王婆多費(fèi)心。
村長來了。
他站在院門口,不敢往里進(jìn),怕晦氣。
村長來找王婆問事,他聽完了解釋,問村里人會不會有事。
王婆說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大。
村長滿意的走了,不過他離開時的眼神讓人不喜,埋怨的意味很濃,我估計他巴不得我離開村里,別給村里招災(zāi)。
我安慰我爺說不會有事,我爺唉聲嘆氣,他掐著指頭算了算,這一天正好是我十八歲生日,劫來了。
我笑笑說我命硬著呢,當(dāng)初能從我娘肚子里鉆出來,現(xiàn)在就能逢兇化吉。
雖然我爺心里愁,畢竟歲數(shù)大了,人容易反困,我扶他上床休息,看他睡下之后,我從床底下掏出了桃木劍,桃木驅(qū)邪,我親手制的劍,加上一身的牛勁,倒也不怎么怕。
把劍背在身后,用布纏了幾圈,我拉了拉,夠結(jié)實(shí),不會掉。
二更天。
敲鑼打鼓,喜樂陣陣,由遠(yuǎn)而近。
村里人睡的早,都被這聲音吵醒過來。
可沒人敢跑出來看。
誰家大晚上結(jié)婚?
可不敢看那不干不凈的東西。
我走出大門,看到有幾個人進(jìn)了村,打頭的那人騎著一匹大馬,后面的人,吹著嗩吶,走在最后的幾個,提著大紅燈籠,那光不正經(jīng),影影綽綽的,讓人看不真切。
離的近了,我才看清楚,來的根本不是人,而是黃鼠狼。
騎大馬的那一個,最嘚瑟,搖頭晃腦的,還穿了一身紅,不知道從哪撿的衣服,過于大了,一條破腰帶纏了好幾圈,松松垮垮的,顯得很滑稽。
我頭皮有些發(fā)麻,可站的還是穩(wěn)穩(wěn)的,我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這是我的命,我躲不開。
我心里清楚,這黃鼠狼不是好相與的,它是黃仙,最擅長蠱惑人心,尤其騎著大馬的那只,它頭上的毛發(fā)是土褐色,比身上的毛深了不少。
王婆說過,這是異相,定然不凡。
黃鼠狼從馬上跳了下來,它雙腳沒有沒有落穩(wěn),差點(diǎn)摔了個狗啃泥,身后的黃鼠狼想笑不敢笑,紅衣黃鼠狼咳嗽一聲,對我叫了起來,“周害!”
這東西是沖我來的,它知道我的名字,并且它還成了精,竟然能口吐人言,這畜生道行深呀。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你有事?”
抽出桃木劍,只需要一秒多,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跟這畜生拼了。
黃鼠狼仰著頭,用它的爪子指著我,“我是你大舅哥。”
“?。?rdquo;我暈了,哪來的大舅哥,還是只黃鼠狼。
“我妹子要嫁給你,這事你不答應(yīng)也要答應(yīng),我過來就是通知你一聲,做好準(zhǔn)備,明天這個時間,我來接你。”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紅衣黃鼠狼又跳上了馬,它給馬狠狠的來上了一腳,大馬吃痛,狂奔起來。
其余的黃鼠狼跟在馬屁股后面狂奔,跑也沒忘吹喜樂,結(jié)果上氣不接下氣,吹的跟喪曲一樣。
黃鼠狼提親,這不正應(yīng)了那桃花劫嗎?
我心里別提多別扭了,普通女子我都要考慮考慮,娶個黃皮子這叫什么事,我還不如娶跟我一起長大的小狐貍呢。
我爺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他被那嗩吶吵醒了。
“孫兒,剛才什么聲音。”
我對我爺笑笑,“爺,好事,提親。”
我爺連忙問道:“哪家的姑娘呀。”
我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知道!”
我爺狠狠的跺腳,“那你知道個啥!”
“來提親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