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娃拍著桌子,哇哇大喊:“不喝,不喝,是苦的!”
老太太蹲在地上,一臉的諂相,“我的小祖宗哎,你就喝了它吧。”
“喝了甜水,奶奶明兒給你買糖塊。”
好說歹說,小胖娃才捧起碗,把混合著陰煞之力的血水,喝了個一干二凈。
喝下血水的小胖娃,身高憑空矮了幾厘米,肥嘟嘟的身子更胖了些。
我揉了揉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特娘的是什么妖法?。?/p>
我跟爺爺學(xué)習(xí)道法十八年,從來沒見過這種詭異的法術(shù)。
我更弄不懂,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
“喂,她在干什么?”
沈語嫣的聲音,猝然在我耳邊響起,把我結(jié)結(jié)實實的嚇了一跳。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也趴在窗戶的縫隙處,和我一起偷看。
忽然,坐在桌前的老太婆,猛的轉(zhuǎn)過頭,看向窗戶的方向。
她陰鷙的渾濁眼珠,直勾勾的盯著我。
糟糕!難道被發(fā)現(xiàn)了?
老太婆盯了許久,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死妮子,大晚上不睡覺,電費不要錢是不是?”
嚇我一跳,原來這老太太只是透過窗戶看見光亮,嫌我們沒有關(guān)燈。
“這就關(guān)燈!”
楊槐花從抽屜里,找出半截蠟燭點燃,并順手把燈關(guān)上。
她緊張的道:“剛才發(fā)生的事,你們已經(jīng)看到了。”
“半年以前,奶奶撿破爛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撿來兩尊菩薩像。”
“奶奶管這倆神像,叫紅菩薩、白菩薩。”
“從那以后,奶奶的行為舉止,就變得古怪了。”
“她每隔七天,奶奶就會割破身體,用血弄一碗葷湯,給我弟弟喝下去。”
“我弟弟今年十二歲了,本來長得人高馬大,自從喝過這種湯,身體一天比一天小。”
“他現(xiàn)在這模樣,就像是七八歲的孩子……”
楊槐花整整講了一個小時,再加上我的一些問話,我大概弄明白事情原委。
半年前,楊槐花的弟弟因為打傷了同學(xué),又賠錢賠償,被開除在家。
在家的時間里,這小子也不老實,偷奶奶賣破爛的錢上網(wǎng),還搞小偷小摸的勾當(dāng)。
他管老太太要上網(wǎng)錢時,如果拿不到,甚至?xí)_相加。
老太太心里頭難受,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前聽話乖巧的孫子,怎么忽然變成這幅樣子。
想來想去,老太太覺得是乖孫子中了邪,家垃圾的時候,不知從哪兒弄來兩尊神像。
半年的時間里,家里就一直發(fā)生各種怪事。
楊槐花在學(xué)校寄宿,基本上兩周才回一次家。
對家里發(fā)生的事,她既插不上手,也找不到人幫忙。
等畢業(yè)了,楊槐花幾經(jīng)打聽之下,知道我爺爺是個道士,才想著請我來幫忙。
聽完全部事情,我的心里也有了底。
可弄明白了事情,我反而更加犯難。
這個忙,我到底該咋幫?
殺鬼好辦,我一巴掌拍上去就是。
可人呢?
萬一我拍死了倆鬼仙,老太婆提著拐棍找我拼命怎么辦?
還有那七八歲模樣的仔仔,更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旦干掉鬼仙,他平安健康長大,所造成的破壞力,絲毫不亞于鬼仙。
我苦思冥想時,楊槐花正用無比期冀的眼神望著我。
我被盯得有些心虛,“咳咳,那什么,今天我太累了。”
“要不然咱先睡覺,等明兒再說。”
楊槐花恍然醒過身,連忙說:“我這就去鋪床。”
知道我要來,楊槐花提前準(zhǔn)備了打地鋪的東西。
她估計是怕和沈語嫣‘孤女寡女’共處一室,于是征求道:“兩位,外頭客廳有點臟,能不能就在我屋里委屈一下?”
得到我們的同意,她才在床邊打了個地鋪。
我躺在床下,沈語嫣和楊槐花倆人脫下外套躺在床上,氣氛尷尬得誰也睡不著。
直到下半夜,床上才響起均勻的響起呼吸聲。
我睡不著,從床上坐起,輕手輕腳的出門散步納涼。
夜風(fēng)清涼,樹影颯颯,我坐在門口的青石磨上,仰頭看著天上的圓月。
不多會兒,披著外套的沈語嫣,也出了大門。
“李先生,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是啊。”
我嘆息一聲,有些無奈的說:“楊槐花的弟弟,命帶兇煞,是老天扔下的災(zāi)星,地府放出的混世魔王。”
“像這樣的人,一旦長大,小則偷竊猥褻,大則搶劫強奸,總之百害無一利。”
“楊槐花的奶奶,是天生的孤寡命、刻薄星,命長而無福報,體韌又無德行。”
“像這樣的人,將小魔王養(yǎng)大,就該一命嗚呼。”
“出現(xiàn)兩個邪妖,收祖孫倆的命,是天命使然,按理說我不該橫加干涉。”
“可是……”
沈語嫣冰雪聰明,接著我的話說道:“祖孫倆搞成這樣,按你的話說是咎由自取。”
“可是槐花同學(xué)拜托了你,你又不好撂挑子不管,是這個意思嗎?”
我伸出大拇指,“聰明。”
沈語嫣疑惑,“槐花同學(xué)也是這里的人,她會不會受到影響?”
我踟躇稍許,“有,但不大。”
“這里就是個大泥潭,誰離得越近,陷得越深,死的就越慘。”
“好在老太太重男輕女,對楊槐花故意刻薄。”
“楊槐花刻苦自強,吃穿全靠打零工,學(xué)費全靠補貼,還考上了大學(xué)。”
“她和這個家聯(lián)系很淺,不會陷進去,但難免身上沾泥。”
“我可以不幫老太太和孫子,但得幫槐花把身上的泥洗干凈。”
沈語嫣認(rèn)真思索了一會兒,點頭道:“槐花同學(xué)是無辜的,你應(yīng)該這么做。”
很快,她又幽幽的道:“你這么關(guān)心槐花同學(xué),難道是喜歡她?”
“屁話。”
我不以為然的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
“不僅消災(zāi),還能賺取道家功德,我怎么可能不上心。”
吱呀——
不遠(yuǎn)處,令人牙酸的木門聲響起。
我們隔著老遠(yuǎn),看見老太太披著大衣,手里端著燭臺,輕手輕腳的從東屋走出,來到楊槐花臥室門口。
我低聲說:“走,跟過去看看。”
我和沈語嫣一起,躡手躡腳的回到院落,趴在堂屋的門后偷看。
老太太搬起香爐和神像,朝著楊槐花房間正門口擺放,又點燃三炷香插進去。
三炷香點燃,嗖嗖燒得飛快,黑煙徑直往兩個神像的鼻孔處鉆。
人吃飯、鬼聞香,這倆玩意兒真是成了氣候!
老太太雙膝跪地,朝著房門的方向砰砰磕頭。
她一邊磕,喉嚨里一邊發(fā)出噴痰似的沙啞聲音:“紅菩薩,白菩薩,菩薩抱著胖娃娃。”
“老壽星,磕長頭。乖孫女,送歲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