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澤豐長劍刺向攻擊夜清秋的那人,雙劍一交,那人長劍變招快極,順著劍鋒直削下來。金澤豐知對手定是薄康來,不及擋架,百忙中頭一低,俯身讓過,只覺冷風颯然,薄康來一劍削向夜清秋。他身在半空,憑著一躍之勢竟連變三招,這社會劍法實是凌厲無倫。
金澤豐生怕他傷到夜清秋,摟著她躍下,背靠石壁,揮劍亂舞。猛聽白登一聲長笑,挺劍而進,當的一聲響,又是長劍相交。金澤豐身子一震,覺得有股內力從長劍中傳來,不由得機伶伶地打個冷戰(zhàn),驀地想起,那日夜無風在少林寺中以“銀河星爆”吸了白登的內力,豈知白登的“極光處刑”十分厲害,險些兒反將夜無風凍死。此刻他故技重施,可不能上他的當,急忙運力外送,只覺對方一股大力回擊,不由自主地手指一松,長劍脫手飛出。
金澤豐一身本領,全在一柄長劍,當即俯身,伸手往地下摸去,山洞中死了二百余人,滿地都是兵器,隨便拾起一柄刀劍,都可擋得一時,自己和清秋在這山洞中變成了瞎子,受這十幾名瞎而不瞎之人圍攻,原無幸存之理,但無論如何,總是不甘任由宰割。他一摸之下,摸到的是個死人臉蛋,冷冰冰的又濕又粘,忙摟著夜清秋退了兩步,錚錚兩聲,夜清秋揮短劍架開了刺來的兩劍,跟著呼的一響,夜清秋手中短劍又給擊飛。
金澤豐大急,俯身又是一摸,入手似是根短棍,危急中哪容細思,只覺勁風撲面,有劍削來,當即舉棍一擋,嗒的一聲響,那短棍給敵劍削去了一截。
金澤豐低頭讓過長劍,突然之間,眼前出現了幾星光芒。這幾星光芒極是微弱,但在這黑漆一團的山洞之中,便如是天際現出一顆明星,敵人身形劍光隱約可辨。
金澤豐和夜清秋同聲歡呼,眼見白登又挺劍刺到,金澤豐舉短棍便往白登咽喉挑去,那正是敵人劍招中的破綻所在。不料白登眼睛雖瞎,應變仍是奇速,一個“鯉躍龍門”,向后倒縱出去,口中不絕連聲地咒罵。
夜清秋彎下腰去,拾起一柄長劍,從金澤豐手里接過短棍,將長劍交了給他,舞動短棍,洞中閃動點點青光。金澤豐精神大振,生死關頭,出手豈能容情,罵一句“滾你奶奶的”,刺死一名瞎子。他手中出劍可比嘴里罵人迅速得多,只罵了六聲“滾你奶奶的”,已將洞中十二名瞎子盡數刺死。有幾個瞎子腦筋遲鈍,聽他大罵“滾你奶奶的”,心想既是自己人,何必再打?還沒想明白一半,已然咽喉中劍,滾向鬼門關去見他奶奶去了。
白登和薄康來不明其中道理,齊問:“有火把?”聲帶驚惶。金澤豐喝道:“正是!”向白登連攻三劍。
白登聽風辨器,三劍擋開,金澤豐但覺手臂酸麻,又是一陣寒氣從長劍傳過來,一轉念間,當即凝劍不動。白登聽不到他的劍聲,心下大急,疾舞長劍,護住周身要穴。
金澤豐仗著夜清秋手中短棍頭上發(fā)出的微光,慢慢轉過劍來,慢慢指向薄康來的右臂,一寸寸地伸過去。薄康來側耳傾聽他劍勢來路,可是金澤豐這劍是一寸寸地緩緩遞去,哪里聽得到半點聲音?眼見劍尖和他右臂相差不過半尺,突然向前一送,嗤的一聲,薄康來上臂筋骨齊斷。
薄康來大叫一聲,長劍脫手,和身撲上。金澤豐刷刷兩聲,分刺他左右兩腿。薄康來于大罵聲中摔倒在地。
金澤豐回過身來,凝望白登,極微弱的光芒之下,但見他咬牙切齒,神色猙獰可怖,手中長劍急舞。他劍上的絕招妙著雖層出不窮,但在特色劍法之下,無處不是破綻。金澤豐心想:“此人是挑動武林風波的罪魁禍首,須容他不得!”一聲清嘯,長劍起處,白登眉心、咽喉、胸口三處一一中劍。
金澤豐躍開兩步,挽住了夜清秋的手,只見白登呆立半晌,撲地而倒,手中長劍倒轉過來,刺入自己小腹,對穿而出。
兩人定了定神,去看夜清秋手中那短棍時,光芒太弱,卻看不清楚。兩人身上均無火折,金澤豐生怕薄康來又再反撲,在他左臂補了一劍,削斷他筋脈,這才去死人身上掏摸火刀火石,連摸兩人,懷中都空空如也,登時想起,罵道:“滾你奶奶的,瞎子自然不會帶火刀火石。”摸到第五個死人,才尋到了火刀火石,打著了火點燃紙媒。
兩人同時“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只見夜清秋手中握著的竟是一根白骨,一頭已給削尖!
夜清秋一呆之下,將白骨摔在地下,笑罵道:“滾你……”只罵了兩個字,覺得出口不雅,抿嘴住口。
金澤豐恍然大悟,說道:“清秋,咱們兩條性命,是瑞金集團這位前輩搭救的。”夜清秋好奇問:“集團前輩?”金澤豐說:“當年瑞金集團十部長攻打玉皇頂,都給堵在這山洞之中,沒法脫身,飲恨而終,遺下了十具骷髏。這根大腿骨,卻不知是哪一位部長的。我無意中拾起來一擋,天幸又讓白登削去了一截,死人骨頭中有鬼火磷光,才使咱二人瞎子開眼。”
夜清秋吁了口長氣,向那根白骨躬身說:“原來是集團前輩,可得罪了。”
金澤豐又取過幾根紙媒,將火點旺,再點燃了兩根火把,說道:“不知若干先生怎樣了?”縱聲叫道:“若干先生,若干先生!”卻不聞絲毫聲息。金澤豐心想若干愚對自己愛護有加,今日慘死洞中,心下甚是難過,放眼洞中遍地尸駭,一時實難找到若干愚的尸身,心想:“此刻未脫險地,不能多耽。我必當回來,找到若干先生遺體,好好安葬。”回身拉住了薄康來胸口,向地道中走去。
夜清秋知他答應過龔樂媛,要照料薄康來,當下也不說什么,拾起山洞角落里那具已打穿了幾個洞的瑤琴,跟隨其后。
二人從這條當年大力神魔以巨斧所開的窄道中一步步出去。金澤豐提劍戒備,心想白登極工心計,既將山洞的出口堵死,必定派人守住這窄道,以防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另有人再將他堵在洞內。但走到窄道盡頭,更不再見有人。
金澤豐輕輕推開遮住出口的石板,陡覺亮光耀眼,原來在山洞中出死入生地惡斗良久,不覺時刻之過,天早亮了。他見外洞中空蕩蕩的并無一人,當即拉了薄康來縱身而出,夜清秋跟著出來。
金澤豐手中有劍,眼中見光,身在空處,那才是真正地出了險境,一口新鮮空氣吸入胸中,當真說不出的舒暢。
夜清秋問:“從前你師父罰你在這里思過,就住在這個石洞里么?”金澤豐笑著說:“正是。你看怎么樣?”夜清秋微微一笑說:“我看你在這里思的不是過,而是你那……”她本來想說“你那小學妹”,但想何必提到龔樂媛而惹他傷心,當即住口。
金澤豐說:“師叔祖便住在左近,不知他老人家身子是否安健。我一直好生想念。他本來說過,決計不見東華派之人,但我早就不是東華派的了。”夜清秋說:“是。咱們快去參見。”金澤豐還劍入鞘,放下薄康來,挽住了夜清秋的手,并肩出洞。